“這日子沒法過了。”


    如果說上一次來山洞,許銳鋒看見的是人山人海,那這次來,老許看見的就是漫山遍野的人影。


    山洞和山洞口已經待不下去了,聽說日本人在上海大勝後,整個抗聯足足來了三百六十人,幾乎是全部戰鬥力!


    看著眼前黑壓壓一片的人群,許銳鋒都想轉身迴去睡覺了,這沒法玩,這種規模,叫部隊,沒法隱藏。


    “饞破天兒呢?”


    許銳鋒問了一句。


    王銘見許久沒人搭話,迴了句:“沒來吧?”


    他沒來?


    他沒來,眼前這三百多人是怎麽來的!


    “指定來了。”


    許銳鋒用視線一掃,一個身影正在往人群裏鑽,老許過去一把就給揪了出來。


    “饞破天,原來我就以為你嘴饞點,合著你這嘴就跟天漏似得,根本閉不上!”


    “爺,我真……”


    啪。


    許銳鋒一個腦拍給他直接拍迷糊了,饞破天捂著腦門兒蹲那半天都沒起來。


    四寶子跟上來說道:“爺,照這麽下去不行啊。”


    “還下去?往哪下?”


    許銳鋒看了一眼眾人說道:“三老四少!”


    他這開場白就跟老楚不一樣。


    “咱老許知道,你們天天在老鴉窩聽著老楚跟那兒報喪,大家夥心裏也不痛快,都想找日本子撒撒氣、練練手,可事沒有這麽辦的,哪有直接出來三百多人的?你們這是要去打縣城啊?”


    “那咱老許可不陪著,我他娘的還想多活兩天兒呢!”


    哈哈哈哈哈……


    一陣哄堂大笑後,許銳鋒安慰性說道:“咱這麽著,今天人實在太多了,什麽事也辦不了,我那馬也就十來匹,你們要願意去呢,咱就留下十來個人兒,咱們一起下山,找日本自出口惡氣,迴來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該怎麽過日子怎麽過日子;”


    “要是不樂意,瞧見沒有?”許銳鋒一指迴老鴉窩的路:“就地往迴走,啥也不耽誤,迴被窩裏一樣睡覺。”


    此刻,人群中站出一人來:“老許,你這麽幹不對啊。”


    許銳鋒一下就把眼睛瞪大了:“94號!”


    他怎麽來了!


    “你們過完癮了,怎麽也得讓我們動動手兒啊。”


    許銳鋒趕緊接話:“94號,你就別跟著裹亂了行不行?要是照這麽下去,我就不是犯紀律的事了。”


    94號樂了:“你還怕犯紀律?”


    “我告訴你,從第一迴開始,你就已經不是犯紀律了。隱瞞軍事主官私自調動部隊,這是個能讓老楚當場槍斃你的罪名,斃了你,都沒人站出來給你說情!”


    94號沉吟一聲道:“不過呢,這也得看什麽事。”


    “你老許啊,沒為一己私欲,也不是個人英雄主義,首先,看咱們老鴉窩沒糧食了,劫掠了日軍和地主老財的糧食接濟部隊,其次,挑選下手的對象都是不至於讓我們冒險的日軍小隊,最後,這是兩國交戰的時候,兩國交戰,誰還管你腦袋屁股,能打贏了就算英雄。”


    周圍人跟著起哄:“對!”


    94號繼續道:“更重要的是,人啊,得靠著點喜訊支撐著,咱也不能總聽著老楚給上海報喪,一點好消息聽不見吧?”


    “所以,我覺著,你把人帶出去,找個小股日軍磨練磨練也沒什麽不好,起碼戰士們心裏這股怨氣有地方發泄不是。”


    許銳鋒眼睛一撇:“你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是沒出事呢,你怎麽說都行,出了事,頂雷的,不還是咱老許?”


    “許銳鋒,你小子拿我當楊慶昀了吧?”


    94號站出來說道:“我既然來了,就代表著這件事的最高指揮官是我,而不是你,出了事,自然有我這個腦袋大的往上頂。”


    94號從人群中走出來說道:“可這件事,你們的軍事主官老楚卻不能來幹,為什麽?上頭給他的命令就是保存實力,等待時機,明白沒有?實際上老楚心裏頭也跟揣了二十七八個小耗子似得,百爪撓心,但,他要是帶頭違反紀律,那成什麽了?以後還怎麽管你們。”


    “那也不對啊!”


    許銳鋒說道:“我們這幾迴,一共也就弄了四十幾條槍,這兒可三百多人呢!”


    山西老寇站了出來:“老許,家夥我們自備了,不過咱說好,買賣可不能幹賠了,拿出去多少得給我雙倍送迴來。”他一閃身,身後的槍械跟柴火一樣一捆捆早就捆好了放在人群之後,這幫人,是打定了主意,非得出口惡氣不可。


    ……


    葫蘆口。


    許大馬棒漲紅著一張臉,端著酒碗坐在三進院的正當中,迎門梁站在他身側,周圍的崽子們兩列排開,整個客廳被火把照的燈火通明,好好一棟房子,硬是改了山寨了。


    正堂大廳酒桌上,房子原主人端著酒杯說道:“大當家,您這帶了這麽多人,到底是等誰啊?這一晃都一個月了,我們小門小戶,實在供不起……”


    那能供得起麽?


    連許大馬棒帶山上下來的土匪,一共兩百多人,這幫人頓頓要肉、天天要酒,少給一頓,抓著你真往死裏打,一個月,給全村的活物都吃的差不多了,再吃,就剩下人了。


    “咋地,日本人你能養起,我們你就養不起唄?”


    許大馬棒橫了他一眼,旁邊的迎門梁拽起酒壺照著這人腦袋就砸了過去——啪。


    酒壺在他臉上應聲碎裂,此人向後連同椅子一起倒地,哭嚎聲頓時響起。


    許大馬棒迴頭看著自己的迎門梁:“你幹啥啊?我說弄他了麽?”


    迎門梁不說話,低著頭該吃吃、該喝喝。


    許大馬棒轉過身來,一抬腿,直接踩在那人後背上,很真誠的說道:“對不住啊,我兄弟性子急,我敬你一個。”拿起酒壺順著頭頂直接倒了下去,酒壺壺嘴處流出一條酒線,落在地上那人頭頂,崩散開。


    就在此刻門外一個崽子連跑帶顛的衝了進來,進門立即拱手說道:“大當家的,來了!”


    “幾個人!”


    許大馬棒立即站了起來,很興奮的問著。


    “就一匹馬。”


    許大馬棒樂了:“這是越混越迴去了,之前日本人來提醒說,這夥人從四五個已經發展到了十來個,咋還剛拉起隊伍來,綹子就花答(敗)了?”


    “告訴崽子們,誰也不許露頭,等他們進來以後再說!”


    “他許銳鋒就算能耐再大,我還就不信了,他一個人能殺了咱兩百多弟兄。”


    此時,迎門梁起身,將大油手往身上蹭了蹭說道:“當家的,那姓許的,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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