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擊!


    在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首先去摸架在車頭頂棚機槍把的,是卡車上的日本人。


    這個身經百戰的軍人察覺到了危險,他們在被自己占領的城市裏,陷入到了一個全部由中國人組成的陣營之中。


    這個時候打的就是膽量了,誰敢先摸到槍把去扣動扳機,誰就會在明麵上占很大便宜。至於日軍會不會增援,等增援到了這兒的是否還能活下來……那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先要讓眼前這些中國人膽寒。


    “無差別射擊!”


    他在眼看著宮本明哲被刺刀紮破了天靈蓋,整個人踮起腳尖掛在了那杆步槍上的一刻,猛的衝向車頭,剛剛摸到機槍把,才調整好方向,使足了力氣要扣動扳機,用機槍噴突出火舌……


    啪。


    崗樓上的莫辛納甘先響了起來,子彈在夜空中化作光點,直接擊中了手持機槍把的日軍。隨後,崗樓上的蘇聯娘們迅速拉栓上膛,第二槍再次放倒一人!


    那日本子是個極富作戰經驗的軍人,在占領東北的戰鬥中,幾次身先士卒,知道隻要讓中國人處於弱勢、讓中國人知道了他們是不要命的戰士,那就能取得戰爭的勝利,當初的東北就是這麽拿下的。


    可是!


    這一次,他碰上硬茬子了。


    老許這幫人是專門好勇鬥狠的江湖坐地炮,沒事時,用來調劑的行為是大冬天的擼起棉褲從大腿上割肉比狠,在這種情況下,能讓你們搶了先手?


    噌。


    四寶子把刺刀連同步槍拽迴,途中就拉動槍栓,再次舉起,想都不想直接扣動了扳機。


    砰。


    他願意戰死,願意在和日本子動手的戰爭中躺在疆場上,哪怕這場戰鬥未必會被記錄史冊,也不一定有人記得自己的名字,這麽死,比讓日本人關在實驗室裏強多了。


    是,對於身上背著十幾條人命的四寶子來說,他在乎的,隻是怎麽死。


    許銳鋒也不甘示弱,在袖口拽出博查特c93,這把槍在他手裏仿佛沒有後坐力,連開兩槍後,槍口在老許那巨大的掌控力下跳都不跳,瞬間奪走了兩條人命。


    而漆黑的夜晚中,一杆杆長槍在已經徹底傻掉的獄警身後探出,瞄準後悄無聲息的對著一車在探照燈燈光下的日軍展開了偷襲。


    他們都是死刑犯,和四寶子奔赴的是同樣的命運,這是一條誰也沒有退路的船!


    啪、啪、啪、啪……


    接連不斷的槍響傳來,卡車上是日本子慘烈嚎叫,許銳鋒身後站著的兩名死刑犯穿著警服也開了槍,駕駛位的擋風玻璃都被打碎,裏邊的人光臉上就中兩槍。


    幾個唿吸間,空氣安靜了下來。


    四寶子晃悠著野豬一樣的身體走向了車尾,踩著車胎爬上去之後,挨著個的用刺刀去挑那些日本人的心髒,凡是哼唧的、還能動的,都麵不了被戳死的局麵。


    “許爺,完事了!”


    四寶子站在卡車後鬥裏憨厚的笑著,許銳鋒邁步踩著卡車車頭站在了車頂上,在這四周由高牆遮擋的監獄內,大喊一嗓子:“開牢門!”


    哢!


    嘎啦嘎啦……


    監區牢門被打開了,一個個穿著囚服的囚服人人抱著一疊宣傳單似得紙張打號裏走了出來。


    這群人仿佛被剛才的槍聲給嚇著了,有的在四周張望、有的低著頭都不敢抬眼看,生怕看見點什麽給自己刮進去,那可能是人力無法阻止的漩渦。


    “都聽著!”


    老許一嗓子壓住了所有人的思緒,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他站在高高的車頭之上,腳下踩著倒下的機槍,伸出了一根手指:“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吧?”


    那還能不知道,今兒光那幾個總編都在監獄裏忙活了一下午,誰能不知道。


    “都是身上背著罪過,褲襠裏長了家夥式兒的老爺們吧?”


    許銳鋒抬起頭掃過眾人,大喊著:“那就他媽把腦袋瓜子都給我抬起來!”


    砰。


    老許衝天鳴槍後,眾多犯人被這一聲槍響嚇的齊齊抬頭,黑壓壓一片得有幾百人之眾。


    “把腦袋抬起來,把心擺正了,一個個都好好想想咱老許平日裏對你們咋樣!”


    “再想想你們自己的刑期。”


    許銳鋒伸手一指:“那嘎牙子你們都認識吧?”


    “十四那年在街麵上摸包,讓奉軍警察給抓了,抓進來以後不管不問,現在日本子都占了東北了,連個搭理他的都沒有,一個小偷給關了六年半,還不知道要關多久,憑啥?”


    “還有你們這些一直在獄裏的老人兒,都見過北滿監獄往裏進人,誰見過往外放人的?”


    此言一出,眾囚犯一個個開始左顧右盼,刑期內的,全在看其他人表情,刑期外的,全都低下了頭。


    他們也想放出去,可誰管啊?


    老許沒來之前,但凡是趕上刑期了,隻要開口問,獄警保準用一句:“上邊沒下來文件呢。”就給你打發了,再想多說話,人家該瞪眼睛叫罵:“再廢話信不信我給你送礦裏?”若是趕上獄警心情不好,抬手就是一槍把,誰拿囚犯當人啊?


    “聽好了啊,日本人不放你們,我放,但是,我隻保證你們能從監獄的大門走出去,至於以後會不會讓人抓迴來,那我不管。可就是這,我也得和你們要個人情!”


    “你們懷裏的傳單,都拿好了吧?”


    “傳單上的事,也都聽說了吧?”


    “我也不用你們幹別的,拎著傳單往家跑的時候,走一路你給我撒一路,看見房子就往裏撇,路過院子就往裏扔,可有一點,都給我躲著點街麵上的日本子,別我前腳給你們放跑了,後腳你們讓人給崩了,那還不如在號裏待著呢。”


    轟。


    這幫走江湖的竟然在麵對生死問題的時候,笑成了一團,仿佛這才是真正的江湖本色。


    “許爺,我們能和日本人動手不?”


    也不知道誰在犄角旮旯說了一句。


    許銳鋒立馬應答道:“那我不管,那是你們自己的選擇,你們要是覺著殺倆日本人解恨,我給你們豎大拇指,以後真有一天咱老許成了階下囚,我管你們叫爺。也別拿嘴糊弄我,這輩子,咱老許見過的牛多了,那都跟天上飛著。”


    兩句話說出,下邊笑聲更大,又有人問道:“許爺,您為啥把我們放了?”


    “為啥?”


    “低頭看看你們手裏的傳單寫的是哪!”


    “是天王山!”


    “老子的爹娘就埋在天王山外的山澗口,我隻知道我爹是闖關東的時候過來的,祖上應該是山東人,具體是哪也不知道,那就權當沒有祖宗。可是沒有祖宗咱不能不敬爹娘吧?這幫王八蛋連我爹死了都不讓安生,你們覺著,我能讓他們好過了麽?”


    抬起頭,許銳鋒看向了幕布一樣漆黑的天空,又問了一次:“都有爹娘吧?”


    “你們的父母老家要是讓日本子欺負了,你們能忍麽?”


    一瞬間,剛才的歡快氣氛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迅速擴散的低沉。


    這群人都進來好幾年了,爹媽早就在外邊讓日本人欺負過了,可知道如今,自由就在眼前的那一刻,他們也沒有許銳鋒的膽子!


    有時候,我們看見比自己強的人是心生羨慕的,但有時候這樣的人站在眼前時,卻是愧疚,腦子裏有根筋說什麽也轉不過來,那根筋叫——憑什麽我不如人家。


    “行了,用不了多大工夫日本子就該撲過來了,你們都聽好了,我在這兒等著他們來,你們放寬心的往家跑,至於以後……以後再說。”


    “開門!”


    哐。


    一聲巨響,監獄門前巨大的黑色鐵門緩緩打開,囚犯們看見鐵門外的自由竟然有一些迷茫,怯懦的沒敢上前一步。


    四寶子悶哼一聲:“還不走,等著日本子來抓你們呢吧?”


    這句話說完,宛如他們身後有閻羅催命一樣,囚犯們撒腿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迴頭看許銳鋒和四寶子,像是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而老許,直到這一秒,也沒說出自己內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當人都跑光,隻留下些許獄警,許銳鋒總算輕鬆了一半,將兩隻手放在嘴邊,衝著天空大嚷一句:“炸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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