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十八年正月二十一日,貴陽府,貢院內。


    “皇上,快醒醒,嶽州有緊急軍情稟報……”睡的迷迷糊糊的,耳畔隱約有人在嘰歪,吳士帆極不耐煩睜開眼。


    入眼是一片靈幡素帳,自己正趴在一座祭壇邊,麵前碩大的香爐後豎著一塊黑幽幽的靈牌,嫋嫋香煙中這場景頗有幾分陰森恐怖。


    再一扭頭,就發現身邊站著一個頭纏白布的古裝老頭,手裏還提著一隻拂塵。


    “喂!是人是鬼,哪來的,你要幹什麽!”吳士帆嚇了一跳,慌忙蹦了起來。


    “皇上,老奴是吳安啦……”老頭膽怯的後退兩步,滿臉詫異。


    “吳安又是誰……”吳士帆擻了擻頭,狐疑四顧。


    這是一座古代的靈堂,布置得隆重而莊嚴。目光越過祭壇,那塊矗立的蟠龍靈牌上用金漆寫著一豎隸形繁體字,逐字識來,赫然竟是“開天達道同仁極運通文神武太祖高皇帝-----吳三桂之神位!”


    大漢奸吳三桂?


    搞的什麽鬼呢。


    再看看眼前這個真實不虛的老太監,靈堂外兩排默然佇立的古裝侍衛,吳士帆徹底糊塗了。


    正懵逼著,突然腦袋裏一陣膨脹,似有無數東西硬塞了進來,一些混亂的記憶浮現在眼前……


    吳世璠,虛年十四歲,大周第二任皇帝,年號洪化!


    去年十月在昆明繼位,隨後迎祖父吳三桂靈柩於貴陽,並以貴陽貢院作為臨時行宮……


    “怎麽可能!”吳士帆瞬間傻了眼。


    吳三桂,這廝可是曆史上臭名昭著的大漢奸呀。當初就是他引清兵入關,讓滿清韃子竊取了咱漢人大好河山,讓千百萬漢人被異族奴役達兩百六十多年。


    康麻子親政後要削藩,他又在雲南起兵造反,於康熙十七年三月在湖南衡州稱帝,建元昭武,國號大周。


    可僅僅過了五個月的皇帝癮,便薨了。


    遠在順天府做人質的兒子吳應熊連同嫡長孫吳世琳早在四年前就被康麻子給殺了,兩名幼孫和和碩恪純公主被囚禁在紫金城的深宮裏,整個吳家直脈就隻剩吳世璠這一棵庶出的獨苗,也是皇位唯一的繼承人。


    記得半個月前,吳士帆還在論壇上對這個大漢奸大加鞭撻,罵得狗血淋頭,極為暢快,做夢也沒想到一覺醒來居然穿越到了這老賊的孫子身上,這難道就是報應麽。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的。


    吳士帆一頭亂麻,用力擠巴著眼睛,希望這不過是一場夢幻。可這雙白嫩纖細的手,摸在臉上是那麽的真實。


    還有這一身披麻戴孝,縮水近一半的身子……這一切都在告訴他,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一顆心也隨之拔涼拔涼起來。


    這下真是完犢子了,背上個漢奸爺爺不說,曆史上自己的下場也挺慘的,吳三桂死後僅三年,吳周覆亡,吳家一門慘遭滅族,雞犬不留。


    三年。


    按照曆史的軌跡,自己隻有不到三年活頭。


    雖說前世作為一個剛剛創業失敗的有誌青年,處境也很艱難,但也沒有像現在的環境這般兇險過。


    真是個坑孫子的爺爺!


    當個退休的太平王爺不香麽,非要和康麻子對著幹,讓老子跟著你陪葬!


    吳士帆越想越悲憤,呆呆的望著靈牌,簡直欲哭無淚。


    “大行皇帝已龍馭賓天,還望皇上節哀順變,皇上乃萬金之軀,萬民所係,當以國事為重,切莫銷蝕了身子骨啊……”


    這時,一旁的吳安見他今日精神恍惚,古裏古怪的,還道是過度思念祖父所致,於是便好聲出言勸慰。


    “皇上,皇上……”


    吳士帆迴過神,苦笑著點點頭。


    “皇上,嶽州有緊急軍情來報,郭太師和各位大人已經在議政殿等候多時了。”吳安再一次提醒。


    已經成為吳世璠的吳士帆遲疑半晌,深深吸了口氣,強作鎮靜的一揮手,“走,那就帶……朕去瞧瞧吧。”


    當下情況沒得選,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畢竟在社會上摸爬打滾過一些年頭,心理素質還算可以的。要不還能咋的,指望再穿越迴去不成。


    或許也不用那麽悲觀,憑借穿越者的優勢,事情尚有轉圜的餘地也未可知。


    隻是對手可是號稱千古一帝的康麻子,這難度簡直不要太逆天。


    ……………


    出了靈堂,二人一前一後的穿堂過廊,掀開一道簾門,沿著一條鵝石小道朝議政殿而行。


    天空彤雲密布,寒風凜冽;樹木上,屋頂上,宅基縫裏,依稀殘留著皚皚積雪,整個環境冷清而肅殺;沿途的侍衛和宮人見二人走來,皆低首垂目,退避一旁。


    這一切都在提醒吳世璠,他已經來到了真實的清朝初年,成為了割據一方,貨真價實的洪化皇帝,再也不可能迴去了。


    莫名的他有一些悲傷,前世的父母,下半輩子你們就為自己而活吧。


    貴陽貢院始建於前朝嘉靖十四年,占地百畝,明末毀於戰火;康熙初年由當地鄉紳籌資重建。作為吳世璠的行宮後,又進行了擴建,議政殿便是由當初主考官的公署改建而成。


    因為是臨時行宮,沒有固定朝會,朝中凡有要事皆在議政殿進行廷議。


    一路上,吳世璠刻意走的極慢,以最快的速度消化腦中的另一份記憶。


    雖說他平時喜歡曆史,但屬於那種博而不精,專而不透的半罐子水平,在論壇上和人吹吹水,撕撕逼還可以,細節上那就是粗枝大葉了,尤其是對洪化皇帝這位在曆史上毫無存在感的角色。


    他先前隻知道吳三桂有這麽一個亡國之孫,名字和自己還是諧音,其他的就知之甚少了。


    隨著記憶的進一步消化,他的心情愈發些沉鬱,局勢比先前預想的還要糟糕。


    走進議政殿,隻見東牆上那副巨大的堪輿圖前,一幹身穿袍服,頭裹白布的大臣正簇擁著一位身披鎧甲,須發淩亂的武將。


    武將氣喘籲籲,狼狽不堪的用緊張得有些變調的聲音對著地圖指指點點。


    大臣們有的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有的麵色愁苦,搖頭歎氣;有的還不時詢問兩句,其中一些人默不作聲,但臉上隱隱有惶恐之色。


    也難怪,吳三桂暴薨後,各路平叛大軍加緊了攻勢,大周麵臨的軍事形勢極為嚴峻。


    嶽州位於湖南東北部,北隔長江,西接洞庭湖,乃湘楚門戶,戰略地位十分重要。


    嶽州失則湖南不保,湖南陷則雲貴危急;事實上當初吳周政權的覆滅就是從嶽州失陷開始的。


    瞧這情形,莫非是嶽州鬧出了什麽幺蛾子。


    朕剛剛穿越而來,還沒緩過氣來,千萬別整太貴重的大禮包送給朕。


    馬上就要進入角色了,吳世璠握了握拳頭,有些緊張的朝台階上那張坐北朝南的龍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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