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淡,花開正好。


    雲武陽坐在花園裏喝茶。


    這是他近段日子以來最悠閑的時光。糖果城堡的服務很到位,廚子的手藝也很好,他心情好的時候就會去城堡裏的馬場上打幾場馬球,目前已經與同樣有此愛好的老公爵結下了不錯的球友之情。


    除了下午茶時廚房提供的甜品菜單長了些,以及每天來庭院裏賞花的美少女們多了些,這樣的日子堪稱完美。


    舒芙蕾遊魂一般飄過來,攤在他對麵的座椅上,淑女形象全無。


    女仆為舒芙蕾奉上茶點後自覺離開。


    舒芙蕾灌了一杯紅茶,舒服的歎息一聲:“你倒是想得開,關起門來躲清閑。可憐我快要被那些貴婦人煩死了。”


    雲武陽含笑為她續上一杯茶水:“你其實可以不理會他們,與貴族打交道也是一門學問,倒是不知女巫的傳承裏有沒有類似的社交課。”


    兩人之前有過私下裏的攤牌,雲武陽已經知道這姑娘是一個見習女巫,正在進行她的轉職考核。


    舒芙蕾幽怨地看著他:“我的轉職任務原本是探索那個森林後撰寫一份生態研究報告,萬萬沒想到會遇到那種兇險的事情,更沒想到會遇到你這種扮豬吃虎的家夥。”


    雲武陽輕咳一聲,指出女巫小姐的語法錯誤:“或者你可以把那形容為深藏不露。”


    雲武陽此時的大陸通用語水平已經很不錯了,可以用較為信達雅的方式翻譯出很多地球上許多經典詞句。


    女巫小姐消沉地擺了擺手:“隨便你吧,隻是我不太明白,你放著好好的國王不當為什麽要跑去那種危險的地方?


    她突然用一種撞破大秘密的驚悚表情小聲詢問:“我聽說人類的政治很複雜,難道你是對糖果領有什麽想法嗎?”


    雲武陽捂臉:“真沒你想的那麽複雜,我就是單純的迷路,迷路懂嗎?”


    女巫小姐繼續保持著“我很乖,不要拉我滅口”的表情:“嗯嗯,我曉得,你不用強調了。”


    你真的懂了嗎?你到底懂什麽了?


    雲武陽無奈歎氣。


    他突然能夠體會到前陣子的女巫小姐百口莫辯的憋屈感。


    舒芙蕾離開後,雲武陽並沒有平靜太久。


    克蘭蒂從花叢中走出來,取代了女巫小姐剛剛的位置坐到雲武陽麵前。


    這女孩迴家將養一段時間後氣色好了很多,不複森林裏隨時會因為一點風吹草動而倒下的脆弱感。


    她專注地注視著雲武陽,雙目中似有一層盈盈的水光,一眼望進去有種深情的錯覺。


    她開口了:“陛下,聽說您不日就要返迴中央之地了?”


    雲武陽:“是的,公爵閣下為我發送了魔法通訊,前來迎接的隊伍已經在路上了。”


    女孩咬了下嘴唇:“必須要這麽急嗎?能不能再等等?”


    雲武陽忍無可忍地做了一個打斷的手勢:“停,克蘭蒂小姐,或許我該稱你克蘭蒂先生,身為一個男孩子,哪怕你穿著女裝,也請盡量不要做出那種曖昧會惹人誤會的動作,否則很容易被打。”


    克蘭蒂聞言花容失色,確定雲武陽不是在開玩笑,他忍不住想要解釋:“陛下,我想您誤會了什麽……”


    雲武陽擺了擺手:“我知道您想說您有苦衷,也清楚這種苦衷可能並不是由您個人意願造成的,不過我想說的是,男人想要實現自己的目標可以有很多方法,但是使用欺騙或魅惑等不正當手段哄騙另一個同性為你出力絕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雲武陽很肯定自己的判斷。


    別忘了,眼前之人在逃亡的時候可是連續掛在雲武陽肩膀上好幾個小時,該碰到的不該碰到的,全都碰了個遍。


    克蘭蒂臉上楚楚可憐的表情終於消失了。


    沉著臉的他與他的兄長班吉爾容貌有九分相似。


    隻是班吉爾因為經常鍛煉顯得更硬朗陽光一些。


    特蘭蒂則因為長期悶在房間裏而更偏向蒼白陰鬱。


    他不再拿腔捏調,嗓音變得沉鬱:“您說得不錯,我確實不該抱有幻想。像您這種生來就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又怎麽會明白小人物的悲哀呢?”


    雲武陽沒有打斷,沒有辯駁,隻是用一種溫和的目光看著他,這孩子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傾聽者。


    克蘭蒂空洞的目光不知在看些什麽。


    “在糖果領,有一個不成文的古老傳統:同一天降生的雙胞胎中,如果是同性,則代表著不祥,其中較弱的那一個必須拿出去溺死,在貴族當中尤其講究這一點。很不幸,我和班吉爾就是這種情況。”


    “被放棄的那一個是我。”


    “不過我的父母終究沒有忍心殺死我,而是對外宣稱,降生的是一男一女,把我假扮成女孩兒養在身邊。”


    “四歲的時候,父親意外身亡。從此以後,我們一家人的生活就陷入噩夢。”


    “祖父那時隻看重父親,對於我們並不關心,他的眼中隻有他領地裏那些平民如何如何,卻不肯迴頭多看一眼自己孩子的孩子。”


    “母親選擇了隱忍。她總是說,等哥哥長大繼承公爵之位就好了,所以所有的好東西必須先緊著哥哥。”


    “哥哥有著最好的老師;哥哥享受著所有人的注視;哥哥的每一分進步都能獲得眾人交口稱讚。我隻能撿哥哥用過的練習本自己學習,拿哥哥淘汰的練習劍悄悄比劃。”


    “有一次我把自己寫的字拿給母親看,我清楚記得她那時哀傷的眼神。”


    “哥哥在操場上騎馬練劍的時候,我卻隻能躲在狹窄的花房裏擺弄那些無用的珠寶和刺繡。”


    “哥哥困了、餓了、生病了,她總是時刻在旁邊噓寒問暖。隻有把哥哥所有的事情忙完了,她才會想起我。”


    “其實我知道,我們的情況並沒有那麽糟;其實我知道,祖父早就知道我是個男孩,並且給過母親很多次機會把我的身份公布出來,他早就暗中幫我準備好了一切。”


    “可是母親不敢。她害怕,害怕外麵那些流言被人相信是真的;她害怕,害怕父親的離開會讓她失去如今的地位。”


    “這些年,我親眼看著她惶惶不可終日;看著她緊抓著每一絲權利不放手;看著她越來越偏聽偏信身邊那個小白臉……”


    “我知道,他們其實是想把我養廢,她害怕我長大後有一天會和哥哥搶位子。”


    “可是憑什麽呀?為什麽被放棄的是我?為什麽被忽視的是我?為什麽被剝奪了選擇權的是我?為什麽被扭曲了人生的是我?我其實並不比哥哥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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