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明白王向紅對他說這些話、教他海上活的目的。


    就是欽點他為接班人了。


    所以他放低姿態接受王向紅的指導。


    他願意接受這個責任!


    隨著他在82年待的時間越來越長,隨著他跟生產隊上下每個人的越來越熟稔,隨著他與秋渭水感情的增加。


    他對這時代的歸屬感越來越強了。


    一直以來他就在幫助天涯島,但沒有規劃,就是在衣食醫療和教育方麵進行改善。


    如今王向紅找他接班的指向性越來越清晰,他成為天涯島新一代掌舵人的信號越來越明顯,那他就得進行一個規劃了。


    規劃著把天涯島給發展起來,把他們王家生產隊給發展起來!


    王憶一邊搖櫓一邊琢磨,自己該製定一個‘發展計劃’了,國家有五年發展計劃,生產隊這一級的集體用不著這樣的長期規劃,他可以製定半年發展規劃。


    學校現在已經建起來了,門市部有了、他也是大夫了,那基本的教育和基本的吃飽問題就得到保障了。


    下一步呢?


    下一步先把電影放映機搞好了,把島上的娛樂生活給搞起來。


    生活可不止吃飽肚子,還要吃好、還要物質享受、還要精神享受!


    其實想一想這條路不好走。


    天涯島實在是一窮二白啊。


    他設想了一下天涯島未來的願景。


    起碼得家家戶戶蓋起紅磚青瓦大房子,起碼得有統一的下水道和汙水處理管道,起碼得家家戶戶用上足夠的電力、擁有滿足生活需求和娛樂需求的電氣設備,起碼有機動船。


    最重要的是,天涯島要有產業!


    社隊企業不能光搞食品和衣著,靠海吃海,盡量要把這座島嶼和外麵一片海給利用起來,要是能弄出一個海洋養殖場那整個社隊的生活應該就好了。


    王憶雄心勃勃的設想著未來,一時之間倒也不覺得累了。


    他汗流浹背,可是在腎上腺素的支撐下他還能幹的動,甚至是越搖越起勁。


    王向紅和船上的社員們看的很佩服,他們看著王憶那大汗淋漓還在堅持的樣子都被他的毅力和韌性所折服。


    有的婦女還調侃秋渭水:“小秋,王老師這個腰看著不寬不粗,可他還挺結實呀,挺有勁哈。”


    這時代的大姑娘都很單純,沒有機會接觸兩性生理知識所以婚前也就缺乏常識。


    秋渭水下意識的便迴答道:“對,王老師的腰和肌肉都挺結實的。”


    其他婦女便‘吃吃’的笑了起來。


    不知道是誰還揶揄道:“小秋你記住了,這找男人必須得找個腰好的,否則一不能坐二不能做。”


    笑聲頓時響亮起來。


    王向紅拿煙袋鍋敲船板:“都瞎搗鼓什麽?小秋還是個姑娘家,你們別在人家麵前胡說八道。”


    他又看了眼王東義:“大義,你把王老師換下來。”


    沉默寡言的漢子擼袖子去接住船櫓。


    朝陽升起,天色大亮。


    離開海島後在海上看太陽升那是另一種感受。


    火紅的朝陽氣勢滂湃的拔出海麵,光芒是橙紅中透著金輝,頓時整個海麵都變成了金紅色。


    海水是金紅色。


    海浪是金紅色。


    兩艘漁船便是在這金紅色中飄蕩,像是行駛在鐵水上。


    鳳丫建議說:“小秋,支書說你在文工團當兵,那你肯定會唱歌,唱一首歌吧。”


    其他人紛紛說:“對,小秋唱個歌吧。”


    “我軍素來有一路行軍一路歌的傳統,小秋你唱一首。”


    秋渭水跟隨文工團去下鄉表演過,對此輕車熟路,她說道:“我不是在文工團當兵,而是文工團在咱們縣裏缺人,我被借調過去一年時間。不過唱歌我還挺喜歡的,那我來一首吧。”


    “來一首我跟王老師學的歌,《好日子》!”


    王憶一聽趕緊擺手:“小秋唱一首別的,咱們在行軍嘛,唱一首別的。”


    秋渭水從善如流,笑道:“那就唱《我的祖國》?”


    王憶趕緊鼓掌:“這個好、這個好。”


    王向紅也喜歡這首歌,跟著鼓掌:“來,社員們一起給小秋鼓掌,咱們給她呱唧起來!”


    秋渭水撫著搭在胸前的黑辮子——這是長發姑娘們唱革命歌曲的標準姿勢: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


    王憶聽她唱過《好日子》,知道她有好嗓子。


    氣息悠長、嗓音清脆。


    她滿腹柔情的唱響《我的祖國》,其他人悄不做聲,於是一時之間海上便隻有姑娘的深情的歌聲和嘩啦啦的海浪聲。


    王憶倚在船舷微笑著看她唱歌、看其他人安靜聽歌。


    初夏的陽光灑下,他便明白了誌願軍為什麽頂風冒雪、忍饑挨餓能把當時全世界裝備最強的聯合國軍趕到38線以東。


    這片土地上有大家最珍貴的東西,每個人都在奮力的守護它!


    一曲唱罷,船上人鼓掌然後喊:“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王向紅聽完後很感慨。


    王憶也感慨,說:“祖國和親人,我們的生活、我們的土地,這都是我們要守護好的東西啊。”


    王向紅說道:“這是全世界每個人都要守護好的東西,所以毛委員說‘世界人民大團結’。說起這個我想起49年解放反動派武裝盤踞的根據地的時候,我們跟他們喊話讓他們投降,你知道什麽話最有用嗎?”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快點放下武器。”王憶笑道。


    王向紅搖搖頭:“不對,是我們告訴反動派的戰士,你們在這裏兇狠的打我們,那等把我們打跑了,你家裏人你爹娘你兄妹們剛分到的土地和糧食又得被地主老財和軍閥搶迴去!”


    “哈哈,很多敵人一聽這話就放下槍投降,成建製的投降啊。還有的是被拉了壯丁的,他們明白這件事後反過來加入咱們人民的軍隊,然後打起仗來最能衝鋒!”


    王憶跟著笑起來。


    主席同誌天縱奇才,最偉大的策略之一就是全軍掃盲學知識,讓他們擁有了信仰,知道了自己為什麽而戰鬥、為什麽而犧牲。


    擁有信仰的隊伍是鐵軍!


    秋渭水歇了歇,撫摸著大辮子又開始唱起來:“向前進,向前進,戰士的責任重,婦女的冤仇深,古有花木蘭替父去從軍,今有娘子軍扛槍為人民……”


    船上婦女多,外島的婦女多灑脫大方好表現,便跟著她唱了起來。


    倒真是一路行船一路歌,一路唱到梅花灘。


    此時已經落潮了,海浪倒卷,海麵上四麵八方都是‘嘩啦、嘩啦’的聲音。


    蔚藍的海水退去,白黃色的沙灘和黃褐色的礁石大片大片的暴露出來。


    好些閑散的婦女和小孩都帶著趕海工具來了,四麵停著一艘艘小船,還有開著機動船來趕海的。


    王向紅看見機動船就撇嘴說:“那肯定是水花島的船,就他們這麽愛炫耀!”


    他們下船後,周圍的人紛紛過來跟熟人打招唿,打完招唿他們就問了起來:“水花島的劉大彪殺了李岩宏埋在紅樹島上,是讓你們隊裏的民兵給抓到的?”


    這事省廳說可以對外迴應,實際上李岩宏不是劉大彪殺的,但如果有人問起,可以說李岩宏是劉大彪殺的所以劉大彪被判死刑。


    現在知道真相的隻有王憶和王向紅,生產隊其他人知道的跟外隊的一樣,他們都以為事情是劉大彪看中李岩宏的漂亮媳婦殺父奪妻。


    於是他們也這麽迴應。


    王憶不參與這話題,他左手拎著桶、腰裏綁著網兜領秋渭水在海灘上溜達。


    孫征南悠然的跟在他身後。


    82年的海還是肥海,哪怕是在近海依然資源很豐沛,潮水退走這海灘上全是財富,人們按照生產隊劃分了區域,然後快速的揀海貨、挖海貨。


    唯一的例外是天涯島,王家的人可以在上麵隨便逛——當然不是他們仗勢欺人,而是其他生產隊對劉大彪和天涯島上的發電機充滿好奇,他們下船後很快就被熟人拉走去打聽小道消息了。


    王向紅為人古板嚴肅,沒人跟拉他,他落單了,便跟在王憶身後。


    他叮囑兩人:“王老師、小秋,梅花灘上的沙灘和礁石隨便走,要是看見了泥沼千萬別去,能把人陷下去的!”


    王憶點頭說是。


    他第一次來就被警告了,這些泥沼全是海底沉積的淤泥,實際上梅花灘能這麽多海貨全靠淤泥地。


    每次漲潮海水衝刷淤泥會將裏麵的大量養分給帶起來,吸引無數浮遊生物來進食,由此形成了豐富的生態圈。


    梅花灘上東西多,生蠔、扇貝、蛤蜊、香螺乃至響螺都有,水池子裏還有魚蝦,全是鮮活的。


    退潮不光吸引人來趕海,還有好些海鳥也在爭搶食物。


    婦女們才是趕海的能手,她們眼尖腰軟、動作麻利,撿海螺、抓海魚、扣螃蟹,撿一抓二瞅著三,雙手齊下很快就有收獲。


    王憶很服氣,一個個婦女十個手指頭就像雞啄食一樣在沙灘礁石上點個不停,也收獲個不停,他這邊好一陣才領著秋渭水撿了個半死不活的海葵……


    孫征南提醒他:“王老師,把沙麵掃一掃,我看下麵不少蛤蜊。”


    王憶用腳劃拉了兩下,確實有蛤蜊,仔細一看還是毛蛤蜊,也就是毛蚶。


    行吧,毛蚶也可以。


    結果海灘上毛蚶還不少,他們三個人很快劃拉了小半桶。


    結果去跟人寒暄的王向紅迴來後哭笑不得,說道:“王老師,你領著小秋撿這個玩意兒幹什麽!”


    王憶說道:“支書,毛蛤蜊也挺好的呀,肉多還嫩……”


    “不是好不好,是它現在不能吃,上個月滬都剛發生了肝炎事件,甲肝感染,你不知道嗎?”王向紅打斷他的話。


    王憶不知道,問道:“怎麽迴事?”


    王向紅露出凝重之色,說道:“廣播裏說,這個毛蚶還有血蚶裏麵有甲肝病毒,你懂醫學,這甲肝病毒是不是很能傳染人?”


    王憶說道:“對。”


    王向紅說道:“我聽廣播裏說,上個月滬都感染的挺厲害,市民不但不敢吃毛蚶和血蚶了,都不敢去接觸外麵的東西了。”


    “比如他們城裏用自來水吧,一條巷弄一個公用自來水龍頭,然後他們不敢用手碰,得在水龍頭開關上綁一根木條,開關水龍頭時不用手,而是用胳膊肘去推。”


    王憶詫異的問道:“還有這個事?”


    王向紅鄭重點頭。


    這件事讓王憶腦海中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陳穀後來的肝癌。


    現在他開始學醫了,所以了解一些醫學常識,比如肝癌多數是從肝炎發展而來,中國最厲害的是乙肝,慢性甲肝也能惡化。


    那麽陳穀的肝癌是哪裏來的?


    會不會也與肝炎有關?會不會他在不經意間染上過甲肝呢?


    人體的免疫係統是很強大的,甲肝有自愈性,多數人感染甲肝會自愈,不會轉化為慢性肝炎。


    但也有少部分身體免疫力低下或者就是倒黴的,他們的甲肝會轉變為慢性肝炎,不重視的話多年以後會成肝硬化、肝癌。


    他忍不住沉思起來,決定找機會去見陳穀一次,得想辦法讓他去查查現在的肝髒健康情況。


    秋渭水擔心的問道:“那咱們把這些毛蛤蜊給扔掉嗎?”


    王憶迴過神來擺擺手說道:“沒事,梅花灘的毛蛤蜊應該沒有甲肝病毒,這東西我了解,它不會在自然界中莫名其妙的出現,肯定是受到汙染而出現。”


    “最常見的是糞便汙染,比如有一片海灘上很多毛蚶,然後旁邊村莊的人把糞便倒在上麵,如果村裏有人是甲肝患者,那隨著潮水漲落,甲肝病毒就會彌漫這片海灘。”


    他轉頭看向四周。


    梅花灘的方圓十公裏之內都沒有人的居住地,不可能被甲肝病毒所汙染。


    再說汙染了也不怕,滬都人得毛蚶血蚶肯定跟他們沒有把海鮮做熟有關,煮沸的溫度下,甲肝病毒也就能活一分鍾。


    於是既然趕海的人都不敢要毛蚶了,他就積極的撿了起來。


    撿漏總是一件愉快的事。


    梅花灘有毛蚶也有血蚶,這是不錯的海產品,王憶和秋渭水很快撿了一桶,他倒進網兜裏讓孫征南拿著,兩人又去撿別的。


    秋渭水相貌氣質和穿著都很吸引人,很多人注意他們兩個。


    裏麵有外隊人認識王憶特地來叮囑:“王老師你別撿毛蛤蜊了,這東西有甲肝病毒,衛生室的大夫不讓吃呢。”


    王憶無力解釋,再說涉及到傳染病還是要小心為妙,所以他便敷衍說:“我不吃,我撿迴去喂豬。”


    這人說道:“那豬不就會得甲肝嗎?人吃了豬肉不也得甲肝嗎?”


    王憶說道:“不吃豬肝不就行了?”


    這人疑惑的問:“這樣能行?”


    王憶應付的說道:“能行。”


    趕海的人先去撿能看見的,然後再去找不容易看見的,比如藏在沙子裏的貝類和螃蟹。


    王憶領著秋渭水看見一片蟶子窩,這海灘上密密麻麻的分散著窟窿眼,裏麵藏著的應該就是蟶子了。


    趕海的人不太樂意找蟶子,別看蟶子好些竹節一樣似乎不能動彈,可實際上它們很不好對付,會打洞會噴水的。


    要挖蟶子得往蟶子窩裏撒鹽,蟶子會把鹽給推出來,到時候來個眼疾手快抓住蟶子即可。


    問題是這費事還費錢,翁洲有鹽場所以漁家不缺鹽,可也沒有富裕到能隨便往蟶子洞裏倒鹽的地步。


    蟶子洞多了,抓一個蟶子倒一把鹽,這樣一袋子鹽下來卻抓不到多少蟶子,不合算。


    對王憶來說這不是問題,他帶秋渭水來趕海就是要玩的,不在乎一袋鹽。


    於是他跟秋渭水蹲下抓蟶子,一倒一把鹽下去,很快小洞咕咕的冒水,王憶說道:“這是蟶子在噴水,它要上來把鹽頂出來,看我抓它!”


    蟶子冒頭,王憶一抓一個準:


    “厲害吧?”


    “厲害!”


    王向紅看的腦袋瓜子嗡嗡的:“王老師,抓個蟶子不用這麽些鹽,我來教你抓蟶子。”


    他找一個婦女要了一條鐵絲鉤,隻要往洞裏倒入一點鹽,蟶子吐水噴鹽的時候,他立馬下手。


    鐵鉤子擦地插進去,手腕一甩就是一條巴掌長的大蟶子。


    蟶子在沙灘上滾,頭上有塊肉還挺大挺肥的凸出來,這塊肉最好吃,王憶趕緊撿起來。


    王向紅知道他是趕海菜雞,又教他和秋渭水去分辨沙灘上的眼兒:“不都是蟶子窩,還有蛤蜊、一些螃蟹也會打洞。”


    王憶問道:“都要用鹽來逼它們出來嗎?”


    王向紅一聽這話就知道這娃要搞浪費,趕緊說:“打洞有什麽意思?走,我領你倆去抓彈塗魚,彈塗魚好吃呢,肉又白又嫩。”


    他領著兩人去一片泥灘,這裏比沙灘可就髒多了,沙灘上一腳踩下去是一個黃白色腳印,這地方一腳踩下去一腳泥,還挺臭。


    泥灘裏麵很活躍,總有東西在亂竄。


    王憶以為都是彈塗魚,結果定睛看去看見好些招潮蟹,沒人撿這玩意兒,沒什麽肉還長了個大鉗子,動不動就把鉗子舉起來。


    別看它們個頭小,這鉗子威力不小,夾在手上要麽破皮要麽很疼。


    人不喜歡招潮蟹可是鳥喜歡,幾隻小白鷺在泥灘上慢慢的行走,它們擁有宅男喜歡的一切:


    修長的身軀,優雅的氣質,又長又細的雙腿——還是黑色的,天生黑絲。


    再一個它們嬌軀雪白,叫聲清脆婉轉。


    小白鷺的爪子踩在泥麵上就跟三叉戟一樣,它們嘴巴又長又尖,猛然探頭就是叼起一隻招潮蟹,要麽抓彈塗魚。


    秋渭水挽起褲腿到膝蓋上,露出纖細筆挺卻有力的小腿。


    王憶看了一眼。


    然後便期待以後跟秋渭水的共同生活。


    小腿又長又白曲線漂亮,嘿嘿。


    彈塗魚相貌很獨特,像長了腿的泥鰍,但背上還有旗魚一樣的大魚鰭,另外兩個眼睛還往外凸出。


    它們有腿也有胸鰭,胸鰭和腿都還挺有力量,王憶小看了它們,這其實是他第一次見到彈塗魚,下手就去抓,然後人家就跑了。


    在泥上溜的飛快,忽然騰空一躍鑽進個水坑——不對,它落入了一個漁網裏!


    是王向紅眼疾手快,看到這彈塗魚跳起立馬握著撈網的長柄伸出去,這樣彈塗魚自投羅網了。


    這片泥沼地比較結實,泥麵隻有幾公分的深度,所以可以踩在上麵抓魚。


    但王憶走了幾步果斷迴來。


    王向紅奇怪的問他怎麽走了,王憶支支吾吾。


    他總不能說剛才他一腳踩下去不知道踩了個什麽東西,反正長長的黏黏的還會跑,讓他一下子緊張了。


    恰好這時候有人喊:“王老師,領著小秋過來翹海蠣子啊!”


    牡蠣在潮間帶的礁石上,王憶便揮揮手說:“小秋,走,領你去洗洗腳。”


    潮水後退露出礁石,秋渭水踩著水汪汪的海灘跑過去,正好前麵有海浪徐徐湧來,她便上去讓海浪衝刷腿上腳上的泥濘。


    很快,泥濘被衝走,她那白嫩健美的小腿又露出來。


    海風徐徐吹來,和浪花一樣變得特別溫柔。


    她的臉頰、她的黑發、她的衣衫都被風吹拂著,幾縷黑發搖曳,她伸手捋迴去,一時之間心裏暢快。


    風吹麵頰暖,海水也溫熱,她覺得看海比趕海更舒服。


    王憶那邊跟人在聯手翹牡蠣,常年趕海,這邊礁石上還是有不少大牡蠣留下,當地叫海蠣子,此外還有貽貝和扇貝藏在裏麵。


    海蠣子長的像石頭,貽貝黑扇貝紅,點綴在裏麵還挺好看。


    翹海蠣子得用前端扁扁的撬棍,王憶學著人插下去,使出吃奶的力氣往裏鑽然後翹起來,把海蠣子給翹下來。


    礁石上還有不少石甲紅,這是味道鮮美、肉質肥厚的土特產螃蟹,大迷糊拎著個網兜在抓螃蟹。


    他不怕螃蟹夾,而且看他說話辦事迷迷糊糊,趕海卻是個好手。


    他盯上螃蟹小心翼翼靠近猛然下手,螃蟹沒等著跑落入他手裏,被他從後麵捏住蟹殼扔進網兜裏。


    王憶抓不到螃蟹。


    螃蟹跑起來異常的快。


    旁邊有人扛著釣竿拎著水桶過來釣魚,看見孫征南的水桶裏不少毛蚶笑道:“可惜現在滬都不讓賣這個了,咱這裏的野毛蛤蜊在滬都很受歡迎,一斤能賣五六毛,比得上雞蛋了。”


    “因為咱的海貨比雞蛋還有營養。”王憶說道。


    這人高興的連連點頭。


    他已經找到了與外島土著們合理溝通的方法,那就是說好話,管他是不是真的呢,隻要說好話就行。


    外島人愛聽好話,哪怕是被騙。


    梅花灘有大塊的礁石往海裏延伸,如今這就是垂釣的良機,不少老人和男人在甩釣竿,也有男人在撒網。


    孩子在跟著看熱鬧,跟著唱歌謠:“鰻魚長,鯧魚扁,虎魚頭大身子短,旗魚會飛,黃魚會叫,螃蟹貪吃容易釣……”


    “加吉俊,刀魚俏,駝背鱸魚滋味妙……”


    看著王憶一個勁盯著人家釣魚,王向紅拎著漁網過來拍他肩膀:“不是領著小秋來趕海嗎?你自己在這裏看什麽?”


    他指向釣魚人腳下的礁石說道:“要是願意看你過去看,順便去陰麵和底下摸一摸,那下麵有很多海螺,個頭小不過味道鮮,隨手一摸就是一把。”


    秋渭水聽他說的簡單,便心動了:“走,去摸海螺。”


    王憶說道:“行,中午來個辣炒小海螺。”


    海邊礁石下摸海螺的人也不少,有的人帶著一口小鐵鍋,摸了海螺直接扔裏麵煮著吃。


    王憶湊上去看了看,裏麵煮的是將軍帽——一種外殼像鬥笠的海螺,它不像別的海螺那樣有旋梯狀的結構,所以很容易摳出肉來。


    煮海螺的人認識他,也是經常去他們隊裏燈下聊的人,名字叫盧根生。


    盧根生看見他好奇便用漏勺舀出來幾個將軍帽遞給他:“王老師坐下吃一口,可鮮了。”


    王憶笑道:“謝謝了,不用,不過我知道這海螺肯定鮮,剛出海就被煮熟了,還有比這個更鮮的?”


    盧根生笑道:“哈哈,王老師你會吃,說的一點不錯,來,你別客氣,坐下吃兩個,嚐嚐滋味。”


    他挽留的很熱情,王憶就和秋渭水蹲下挑海螺肉吃。


    將軍帽煮熟後的肉更容易脫離,他拽下來塞進嘴裏,螺肉q彈,滋味兒鮮美。


    新鮮的海貨都有汁水,這是真的鮮甜可口。


    秋渭水吃的連連點頭說好吃,盧根生痛快的說道:“你們沒吃早飯吧?王老師那你在這裏吃點吧。我這裏還有石蟥,石蟥也是好東西,土海參呢,滋陰補陽,你和你對象一起吃。”


    王憶舉起將軍帽道了聲謝,盧根生拍了拍腰上的葫蘆問:“要不要來一口?”


    秋渭水趕緊說:“早上喝酒傷胃。”


    王憶說道:“對,我不喝。”


    盧根生看起來也是個好酒的人,他也不吃東西,自己舉起葫蘆來了一口,說:“過癮!”


    王憶吃著將軍帽說道:“老盧你愛喝酒的話再到我們隊裏燈下聊的時候去找我,我給你弄點酒嚐嚐,味道挺好的。”


    盧根生說道:“是你們門市部的嗎?咱外島門市部不是一毛燒就是九零大曲,我這就是一毛燒。”


    王憶說道:“不是,我從城裏自己找酒廠打的酒,等你去了我給你弄點嚐嚐就知道了。”


    盧根生一聽大為高興,這是請自己喝酒呢。


    他心裏暗暗得意。


    在天涯島上燈下聊的時候他已經聽說過了,王老師豪爽大方,所以他就知道自己請對方吃個海貨對方會給他好處。


    但他也不是吝嗇的人,便等王憶和秋渭水吃掉了將軍帽把摸到的石蟥扔了進去:“等一下吃這個,很快就行了。”


    石蟥長的不好看,背上疙疙瘩瘩,像是壓扁變短的海參,所以叫土海參。


    但它是海螺,隻是外殼退化了,退化成了背上疙疙瘩瘩的那些東西,那其實是鈣質顆粒,很硬。


    篝火燃燒,火焰隨著海風傾斜的添著小鋁鍋。


    這口小鋁鍋可有年頭了,外麵黑漆漆的,已經被燒黑了。


    王憶守著小鍋吃著海鮮,扭頭看看左邊是浪潮徐徐、右邊是人群洶湧,真是全新的感覺。


    慢節奏與快節奏被他和秋渭水給分成了兩邊,他們悠然自得,采菊東籬下。


    吃了個七七八八,兩人拍拍手自己也去摸海螺。


    礁石下麵海螺確實不少。


    秋渭水還向他叫:“過來過來,這裏有魚!”


    王憶蹚水過去看,看見秋渭水那邊有一些海帶,海帶厚實,糾纏在一起擋住了一個礁石凹槽的出水口,這樣保留了一些水也保留了幾條魚在裏麵。


    其中最大的一條魚體表灰白帶黑斑點,王憶認得這是花鱸魚,屬於海鱸魚的一種,算不上好魚。


    另外還有幾條小黃魚,都活著,而且這地方背光它們沒被陽光照到,這時候還是金黃色的。


    很漂亮!


    王憶跟她一起抓魚。


    凹槽水挺淺的,王憶上去抓起了花鱸魚。


    這野生海魚力氣就是大,他手裏的魚不過三十公分的長度,掙紮起來卻幾乎讓他無力束縛。


    還好王憶學過怎麽對付這些魚,直接摳開兩邊的魚鰓從下麵伸手用大拇指和中指塞進去捏住它。


    鎖它喉!


    小黃魚好收拾,兩人把魚裝起來又看見旁邊的礁石上有海葵。


    有些海葵在礁石凹槽裏,這裏麵有積水,海水還是舒展開的,很漂亮,橙黃色的,像是水中展開了花朵。


    王憶用手指去摳了摳花心,海葵便慢慢的收迴了觸手,就像是一朵鮮花收迴花瓣變為花苞。


    秋渭水問道:“還挺漂亮的,這也要帶走嗎?”


    王憶說道:“對,迴去中午給你做酸辣湯,海葵能做酸辣湯,挺好喝呢。”


    海葵吸附在礁石上,要抓它下來就得用刀子從礁石上往下撬。


    上次趕海王憶見過有人撬海葵,於是當秋渭水過來幫忙的時候他就提醒:“刀子割到海葵它會噴水,你小心點,別被噴在臉上,要保護好眼睛。”


    這些海葵挺小的,跟王憶拇指肚大小相仿,收縮起來後跟個球一樣。


    有人看見兩人彎腰忙活趕緊跑過來說道:“我在這邊趕海呢,你倆……”


    王憶挺身抬頭。


    喲,熟人,劉一手、劉歪嘴。


    劉一手看見他後麵色大變,急忙轉身撒丫子跑。


    王憶喝道:“別走,過來!”


    劉一手裝沒聽見,飛奔而去。


    劉歪嘴膽子小沒跑,看見劉一手跑了可把他氣死了,他也想跑,但已經晚了,王憶在死死的盯著他。


    想到這個男人是把劉大彪和劉大虎的送進監獄的罪魁禍首,他不敢起反抗的心思,隻能賠笑說道:“別別別,誤誤會了,我我我就是是就是過過過……”


    “不用害怕,不用結巴,這麽多人我還能槍斃你?”王憶斜睨他。


    劉歪嘴無奈道:“不不不是,我我就就是天生,我我舌頭短!”


    他還要張開嘴吐舌頭給王憶看看。


    沒辦法。


    這貨可是連劉大彪都給收拾了,劉大彪啊,那可是他們生產隊裏沒人敢得罪的彪哥,結果現在死刑了!


    想到這點他的腿都要哆嗦了。


    王憶懶得去看。


    一口大黃牙有什麽好看的?他直接說道:“不用看了,你過來幫我弄點海葵。”


    劉歪嘴心裏暗罵劉一手不是個玩意兒自己跑路把自己坑在這裏,然後點頭哈腰、賠笑連連的上去給當佃農。


    柔弱,委屈,不敢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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