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沒上天涯島的船,而是上了公安的快艇。


    倒不是他有什麽新發現了,是他準備去市裏一趟。


    畢竟明天還要去滬都談大買賣呢。


    本來他挺愁用什麽理由獨身去城裏的,畢竟劉大彪的威脅在,那他就得帶著孫征南或者徐橫。


    偏偏這倆人都是偵查意識極強的軍中精銳,導致他很不好穿越。


    今天好了。


    劉大彪被抓了,牽扯進人命官司,以82年的治安環境來看他短時間內是出不來了。


    好日子又來了。


    於是他跟王向紅等人說道:“我自己去一趟市裏,當前沒什麽危險了,你們先迴去休息吧。”


    “我去了還得打個電話,給滬都的紡織廠打一個,他們答應支援咱外島一批積壓的庫存服,怎麽一直沒有消息呢?”


    王向紅一聽‘支援’和‘庫存服’精神頓時振奮,然後又鬱悶了:“這事能成嗎?人家是不是、是不是當時應和一下你?”


    說到這他歎起氣來:“要不然算了吧,人家或許隻是說個場麵話罷了。”


    王憶說道:“那我也得打電話問問,沒事,支書,人家要是反悔了我也不會去跟人家嚷嚷,這種事屬於幫咱們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我都有數。”


    王向紅說道:“要這樣的話,隊裏好歹給你安排幾個人幫忙吧?”


    “萬一能用得上呢?”他又補充了一句。


    王憶擺擺手:“我很可能得去滬都,我一個人花費少、來迴也快,人多了未必會方便。”


    聽他這麽說,王向紅隻好答應下來。


    公安快艇正要返程送嫌疑犯加上去市局請法醫,所以他們直接帶上了王憶,把他帶到了翁洲。


    王憶在碼頭下船。


    莊滿倉的徒弟江世界把警服外套脫下來遞給他,說道:“王老師,你披上這個。”


    王憶詫異的說道:“這是幹什麽?我是人民群眾,穿你們警服涉嫌冒充警務人員吧?”


    江世界笑道:“哪有這麽嚴重?下雨下雪天,我師傅經常把衣服脫給受冷受寒的群眾穿。”


    “現在城裏治安不太好,你又惹了一些人,穿上這個衣服安全,這是我師傅叮囑我的,你快穿上吧。”


    王憶挺感動的。


    莊滿倉對他真不錯。


    他披上警服進倉儲所,路上碰到了小朋友,小朋友向他行少先隊員禮:“警察叔叔好!”


    王憶很莊嚴的敬禮:“小朋友好。”


    然後他就把警服脫下來了。


    有小朋友來找自己敬禮,這種經曆很美好。


    要是有人找他來抓賊抓小偷抓搶劫犯調節夫妻矛盾呢?


    所以進入倉儲地還是脫掉警服吧,這裏沒什麽危險。


    丙級倉庫已經處於淘汰邊緣,現在還租賃這種級別倉庫的人已經很少了,導致平時來到這地方的人也少,王憶在裏麵溜達了一會趁著沒人注意便進入了110號倉。


    鑰匙開門,直奔22年。


    他從22年出租房出來,先去家旺超市提了快遞、再去‘新化人圖文設計公司’訂了一麵錦旗,然後又下單買了針孔攝像頭。


    慶古典當竟然暗地裏調查他,那他得做一些防備。


    不過這是他租的房子,租的房子終歸不夠安全,隱秘性也不夠強,王憶琢磨了一下,決定購買人生第一套房產。


    他現在身上錢可不少了,靠賣出魚膠龍落子、三十年窖壇、人民幣和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他已經攢了三百多萬。


    這是一筆不小的款子了。


    在翁洲買一套房子已經綽綽有餘。


    正好今天他沒什麽事,明天才要去滬都談生意,他今天空閑,可以去看看房子。


    說辦就辦。


    他給墩子打了個電話開車把自己接入公司,邱大年正在整理禮盒。


    見此他便隨口問道:“有什麽喜事?怎麽準備這麽多的禮盒?‘還配波斯得土喲’?誰過生日?”


    “是給生日報準備的配套禮物啊。”邱大年說道。


    王憶拍拍額頭。


    他太忙了,把這些犄角旮旯的小事給拋到腦後去了。


    邱大年還要繼續忙生日報的事,王憶跟他說先停一停,先去打聽一下慶古典當這家店鋪和饒毅這個人。


    這樣邱大年忙著打聽消息,王憶就讓墩子開車陪自己去看房。


    他對首套房的要求很簡單,隱私性強、安全!


    在翁洲買房得通過房產中介了,畢竟他和墩子都不是本地人,對本地小區毫無了解。


    王憶讓墩子開車在什麽q房、鎖家、黑貝等公信力比較強、規模比較大的房產中介店轉了轉,尋找中介。


    因為他這套房子肯定要買,在22年這個房產市場下行的世道裏,他等於是找人送錢。


    所以他要找個美女。


    倒是不圖什麽桃花運,更沒想著搞桃色交易,主要是既然給人送錢,那他為什麽不送給一個美女呢?


    起碼美女陪著看房能養眼一些。


    對於王憶這種摳鼻青年來說,把錢送給摳腳大漢實在有點無法忍受。


    最終他們在q房找到個長發飄飄、大胸跳跳的漂亮姑娘,姑娘巴掌小臉帶劉海,一笑兩顆小虎牙,白襯衣、黑西服、包臀裙、高跟鞋,墩子看到後硬是說不錯。


    女中介叫燕微雨,王憶一聽名字覺得還挺有詩情意境,說道:“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燕微雨一聽這話眯著眼睛笑道:“完了,咱倆有緣分,你一下子就聽出了我名字的出處。”


    墩子說道:“其實我也聽出來了,但我沒我們老板說話快。”


    燕微雨笑道:“那咱們兩個的緣分就要差一點了,好了老板,你們想要買一套什麽樣的房子?”


    王憶把需求給她說了說,結果姑娘不光胸大,腦子裏還是有點事的,立馬提議道:“你們聽說過翁洲的公務員小區嗎?”


    “這是咱們翁洲最早的封閉式小區,是政府開發、出售給公務員的福利房,小區現在名字叫強國,不過咱們翁洲老百姓叫公務員小區叫順嘴了,所以一直是這麽稱唿著。”


    王憶饒有興趣的說道:“你給介紹一下,這小區怎麽樣?”


    燕微雨讓兩人坐下,把電腦屏幕轉過來給兩人看小區的3d地圖:“這小區的地理位置比較好,位於政事輻射圈內,小區對門是街道派出所,臨近不遠處是咱們的市公安局,所以絕對很安全。”


    “現在小區是物業公司管理了,以前小區都是武警站崗的,不過現在小區的物業跟政府的物業是一家,他們的門衛都是武警退役的戰士,所以還是安全。”


    “這小區因為性質獨特,它需要繳納的稅費相對少,戶型緊湊實用,不管二居還是三居都是全明戶型,多層房子公攤很小,性比價高。”


    “當然它不是隻有優點沒有缺點,我給您說一個最大的缺點,那就是小區已經年代比較久遠了,是九十年代開發的樓盤。”


    墩子點點頭:“確實挺久遠,比我年紀還大。”


    王憶說道:“不一定,人家是90年代又不是90年,或許是99年呢?”


    墩子說道:“我是2000年的啊。”


    王憶看著他這一張黑漆漆的老臉愣是沒話說!


    燕微雨幹笑道:“原來你是個弟弟。”


    她也愣是沒看出這麽一張滄桑的老臉下藏著一顆稚嫩的靈魂。


    小區的真實建成年份是92年,但直到95年才陸陸續續住進人,到了如今已經是三十年的小區,名副其實的老小區。


    所以盡管這公務員小區有這般那般好處,它的價位還是升不上去,如今翁洲好區域的二手房市場裏的次新房都是兩萬一平,公務員小區才一萬二!


    可這樣願意買的人也不多,不光是因為小區樓齡短,燕微雨跟王憶說,還因為小區現在上學不方便。


    以前公務員小區對接的都是學區,市機關幼兒園、實驗小學、翁洲大學附屬中學之類。


    但這幾年城區外擴,這些優質學校都陸陸續續建立分校把重要師資力量給搬出去了,剩下的的是個空殼子、新教師,學校變得很普通了。


    王憶不關心這個,他都沒打算在22年找對象養孩子,沒有學區正好,免得還要多掏一大筆錢。


    這麽來看小區很合適,他決定跟著去看看。


    強國小區確實保安森嚴,他們一行三人加小區所屬區域店的房產維護專員四個人都進不去,還得等保安與售房一方進行聯係,讓他們四個登記才進入。


    進去的時候保安叮囑了一句:“門口有監控,你們進去的時候已經被抓取影像了,所以進去以後請注意你們的行為舉止。”


    墩子挺不高興的,嘀咕道:“我們來看個房子而已,至於跟防賊似的防著我們?”


    王憶卻很滿意。


    給力嗷我的保安兄弟,你們就要這麽嚴格!


    小區外牆粉刷過,大門也是新換的,從外麵看的時候還不錯,但進入小區確實能看出年代感。


    估計那年頭沒有綠化的概念,小區空地不多,沒有大草地也沒有廣場,隻有一個個花壇,五角形花壇、紅日型花壇,很有革命年代的氛圍。


    此外就是一棟棟樓房,不高,都是四層樓。


    門禁森嚴,進樓的時候竟然有兩扇門:第一扇門是小區保安給打開,這個24小時有人在值班,按一下鐵門上的按鈕值班室便能看到人,是熟人才會開門。


    進去後是個小過道似的區域,盡頭還有一道門,這道門才是各家各戶用密碼開的樓房門。


    王憶一下子滿意了。


    燕微雨還真給他找到了個合適的房子,這中介找的值當了,王憶壓根不知道翁洲還有戒備這麽森嚴的小區。


    維護小區客情的中介還怕他嫌麻煩,給他解釋道:“王先生您諒解一下,是這麽迴事,小區為什麽要設立這樣兩道門呢?其實這是前年才加裝的。”


    “原因是現在中老年詐騙犯太多了,他們以物業幫打掃衛生、保健品公司上門送禮品等理由去接近老人,而住這小區的老人多數是老幹部,退休金比較高,是這些詐騙犯眼中的香餑餑。”


    “他們在外麵接近老人,然後跟隨老人迴家或者後麵上門來拜訪老人,這就導致了一些不好行為的出現。”


    “我當時還經曆了一次呢,就是個什麽套路呢?有騙子選一些相貌端莊漂亮、做事幹脆利索的婦女上門給老幹部提供服務……”


    王憶和墩子一聽就歪頭豎起了耳朵。


    墩子看了眼燕微雨還假模假樣的說:“那個咳咳,這裏有女孩子,老哥你別說了,以後咱私下裏說。”


    燕微雨說道:“憑什麽呀?快說快說,讓我也聽聽。”


    墩子:╮(╯▽╰)╭


    中介笑道:“可能是我的話產生了誤解,她們是提供衛生服務。”


    “因為老幹部們講衛生,然後她們上門去收拾廚房油煙,用一種假洗滌劑噴上去再用帶來的擦子去擦,一擦特別管用,多頑固的汙漬都給你洗下來。”


    “這樣老幹部們就心動了,她們趁機推銷,說這是什麽什麽大學新研發出來的負離子呀陰離子呀之類的東西,一瓶一百塊、五瓶四百塊、十瓶六百塊之類。”


    “實際上呢?都是騙人的,洗滌劑根本沒什麽效力,是她們用的那個擦子——那叫魔術擦,擦油汙很厲害,可是代價挺大的,一塊魔術擦擦上一兩次就壞了,所以一直沒有進入百姓家。”


    王憶和墩子對視一眼。


    原來這樣。


    好失望啊!


    中介說道:“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小區物業對樓道進行了改造,裏麵加了一道門,外麵的門他們來開,裏麵的門則由住戶來開。”


    王憶對此很滿意。


    這房子隱秘性夠強,他可以住在這地方,外麵租的房子就當倉庫使用了,平日裏他住這裏,遇到小件要帶的東西也從這裏帶入,不怕被人盯梢。


    他決定了在小區買房子。


    這樣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他不在乎房子住宿條件,能住人就行。


    而燕微雨剛才沒有忽悠他,小區內的房子戶型都挺好,很古典、很方正的套二套三。


    並且每套房子都帶一個小倉庫,當然空間比較小,麵積上隻有五六平,高度是兩米半,專門用來堆放點雜物。


    但小區內另有一樓帶小花園、帶地下室,價格比較貴,78平的套二要150萬、88平的套三要170多萬。


    王憶去看過後決定要78平的套二,因為公攤小,這麵積也挺大的了,他一個單身漢在裏麵左右互搏都沒問題。


    關鍵是帶的地下室很誘人,跟地上麵積相同,等於是兩層,這對王憶來說有大用,可以儲存很多東西。


    一上午都在看房子,王憶看的很仔細,畢竟他身上有機密,辦事必須是越仔細越好。


    中午四個人一起吃了個飯,吃飯期間王憶就把房子定下來了。


    燕微雨啃著醬大骨頭說:“哥你準備怎麽付款?要貸款嗎?商貸、公積金貸還是組合貸?這個小區貸款很難做到30年哦,我必須要提前跟您說一聲。”


    王憶笑了笑說道:“我全款,現在就能出款。”


    燕微雨放下大骨頭用餐巾紙優雅的擦了擦嘴唇上的油漬問道:“哥,小妹我冒昧了,您有對象嗎?”


    王憶說道:“有了。”


    燕微雨又拿起醬大骨頭對墩子說:“你別動,剩下那塊是我的,你沒看著我一直拿眼睛瞟它嗎?它有主了,被我看上了!”


    墩子說道:“你看上又咋了?有用嗎?我還看上你了呢,有用嗎?”


    公務員小區區域的中介聽到這話趕緊用餐巾紙捂住臉。


    燕微雨說道:“有用呀,怎麽沒用?你看上我了你就追,追上了我就是你的對象,不過我可以拒絕,拒絕了我就不是你的人。”


    “而這塊醬骨頭我看上了我也可以追它,我把它拿過來,因為它沒拒絕我,所以它是我的醬骨頭。”


    王憶也哈哈笑。


    不知道這姑娘是演繹出來的形象還是品性如此,挺好玩的,聯合她的童顏肥鴿當真對男人充滿殺傷力。


    他這邊意向訂了,剩下就是談價格,兩個中介沒想到這麽輕易就開單了,都高興不已。


    區域中介說這房子他一直在維護所以比較了解業主的想法,房子要價150萬,頂多能小刀一把,砍個一兩萬了不得。


    燕微雨拍拍胸口豪氣的說:“我來,我記得是男業主對吧?我給哥至少砍個……”


    “是男業主,八十了。”區域中介趕緊說。


    燕微雨眉頭挑了挑繼續說:“我給哥至少砍個兩萬二兩萬五的下來。”


    王憶笑道:“我要求不高,就按照雨小姐說的來,砍兩萬五我就買。”


    他對服務員打了個響指:“給我們再加一份醬大骨頭,大盤的,八塊的,給雨小姐鼓鼓勁!”


    147.5萬,這筆單子就算成了,兩個中介都能把價格砍到這水平上來。


    業主老夫婦年紀大了,現在跟兒子一起住而且準備去滬都買房,翁洲市的房子都打算賣掉。


    所以跟王憶簽了合同後他們還問了一下:“要不要再來一套?這一套是小別墅,疊拚的,住起來很舒服。”


    “如果覺得有點貴的話還有一套電梯房,帶學區,很不錯的。”


    王憶婉拒。


    在心裏感歎一句,有錢人還是多啊!


    因為不涉及貸款,這樣辦房產證也快,隻要等網簽後去房地產交易中心辦理房屋產權轉讓手續,再繳納點稅費和公共維修費之類的拿證即可。


    這些急不得,王憶把錢打入了q房的公共賬戶然後等待燕微雨的聯係,這樣帶上合同離開了。


    燕微雨撓撓頭:“就這麽走了?哥,晚上我請你吃個飯?”


    王憶頭也不迴的擺擺手:“等你們公司給你發中介費之後吧,現在就算了,咱們迴頭見。”


    燕微雨倚在門口看著賽博坦克的身影消失,感歎道:“人類高質量單身男性果然是稀缺資源。”


    “小雨你看我怎麽樣?”區域中介靦腆的問。


    燕微雨微笑道:“姐剛才說的高質量仨字你沒注意到嗎?”


    區域中介對她怒目。


    燕微雨豎起大拇指說道:“你是超高質量的!”


    區域中介又笑了。


    他們店長從旁邊經過,說道:“可憐的小高被小雨玩弄於股掌之間了。”


    太陽西斜,天色漸晚。


    同一時辰的82年,海福縣縣委辦公樓門口,姚當兵正在昂頭挺胸的溜達著。


    他戴著飛行員墨鏡、穿著牛仔服,腳上還踩著一雙皮鞋,頭發則被他做了精心的打理,用玫瑰牌發蠟好一頓抹,抹的那叫一個油頭就差一個粉麵。


    今天海風有點喧囂,他迎著風走了幾步感覺發型好像定不住了,就從兜裏掏出小鏡片照了照。


    有幾撮毛不太合群,很桀驁不馴的聳立著,他往下壓了壓但沒用,隻是壓得手上油光光的。


    玫瑰香味有點濃。


    這讓姚當兵有點煩躁:“湘湘怎麽還不出來?明明已經下班了,再不出來我發型固定不住了。好不容易搞了個無縫青年頭來搭配我這一套麥克鏡、牛仔服裝和皮鞋,可得挺住啊,挺到湘湘出來。”


    湘湘大名叫史湘湘,這名挺操蛋的,容易讓人聽成屎香香,所以姑娘一直想改名。


    姚當兵知道心上人討厭這名字,本來湘湘姓孫,可她父親戰死的早隨母親改嫁了,繼父恰好姓史而且是沒文化喜歡省事的人,就讓她隻改了姓,大名改成史湘湘。


    她的繼父也是軍人,沒什麽文化但戰功赫赫,找門路讓她進入縣委檔案室坐辦公室。


    這樣的男人往往很倔強,史湘湘曾經趁著繼父心情好的時候就會提改名的事,但她繼父直接給她上綱上線了:


    名字隻是代號,為什麽把名字看的這麽重?


    改個好名是不是想臭美?


    有了好聽名字是不是還要吃好飯?


    吃了好飯是不是要穿好看衣裳?


    穿了好看衣裳是不是還要坐小車?


    這是不是想要當資本主義小姐?


    其實老軍人他猜對了,他閨女確實想做資本主義小姐,最喜歡趕時髦的事。


    所以姚當兵得到女士牛仔服後迫不及待去找史湘湘獻寶,本來兩人隻是比較親密的朋友關係,這套牛仔服一上場,兩人的革命友誼就升華了一下,成為了很親密的朋友關係。


    姚當兵今天帶著墨鏡來的,他了解這墨鏡的魅力,準備借助它再把兩人的革命友誼升華一下,升華成普通的戀人關係。


    成為普通的戀人關係後他就有譜了,他還有一塊手表在王憶那裏,等手表拿迴來他再送給史湘湘,到時候就能把關係升級到親密的戀人層級了!


    他的感情算盤撥的吧啦吧啦響,心裏躊躇滿誌,成竹在胸。


    但琢磨著他又想到了一件煩心事,他姚當兵出身不錯,父母是供銷社的雙職工,如今父親給他讓路提前退休讓他接班,母親還在上班,家裏條件挺好。


    隻是他在供銷公司當采購員而沒有進入幹部班,這樣始終是個辦事員。


    供銷社和供銷公司的員工不是靠熬資曆升職的,像他父親幹了三十年的辦事員最後還是以資深辦事員身份退休。


    而史湘湘在政府上班,她每過三到四年就能升一級,是幹部。


    聯想到這裏姚當兵惆悵的歎了口氣、摸了摸頭。


    一摸又是一手油。


    這讓他更惆悵了。


    還好幾個姑娘結伴笑嘻嘻的走出來,史湘湘就在裏麵。


    姑娘們認識姚當兵,看過姚當兵的牛仔服,所以看見他的背影便紛紛笑了起來:“湘女,你的生活戰友又來接你下班了。”


    史湘湘在私下裏都是讓朋友叫自己史湘女,這樣的稱唿就順耳許多,甚至有些優雅。


    聽著同伴的揶揄,史湘湘大為害羞,便跟幾個姑娘打鬧起來。


    姚當兵聽到聲音迴過頭來。


    幾個姑娘的笑聲徐徐落下,都在吃驚的看向他的臉上,然後是異口同聲的問:“麥克鏡?”


    姚當兵摘下墨鏡走上來打招唿:“女同誌們下班了?大家下午、傍晚好呀……”


    “你手裏是麥克鏡?從哪裏搞到的?”一個心直口快的姑娘問道。


    她用‘搞到’不用買到,因為她知道現在還買不到這樣的墨鏡,自從前年也就是80年電視上放了《大西洋底來的人》這部電視劇,翁洲的時髦青年們就在買裏麵出現的時髦用品。


    連翁州市裏的青年都買不到,她們處於海外的縣裏頭自然也買不到。


    姚當兵得意洋洋的把麥克鏡又戴上,說道:“是我托朋友從國外捎迴來的,怎麽樣,不錯吧?看看這商標,正宗的舶來品!”


    現在城市裏頭已經出現了大號的墨鏡,又叫蛤蟆鏡,是國內做的仿製品,做工還比較粗糙,時髦青年們不是很熱衷。


    國外傳進來的正統大墨鏡才叫麥克鏡,因為是《大西洋底來的人》裏麥克-哈裏斯經常戴的。


    對於這兩年的人來說,麥克-哈裏斯身材魁梧、氣質彪悍,總是表情嚴肅,戴上淺而透明的大墨鏡後真是威風凜凜又風度翩翩。


    國內的蛤蟆鏡造型差不多,可質地差不少,不夠透明,戴上之後防光照倒是一把好手,耍帥就不行了。


    姚當兵這個可以。


    小米飛行員眼鏡的外觀足以放眼82年全球墨鏡市場喊一聲‘舍我其誰’。


    姑娘們紛紛圍上來看他的墨鏡,主要是看上麵的標簽,麥克鏡是不能揭掉標簽紙的,要一直保留在上麵,以展示它的國外血統。


    姚當兵大方的將墨鏡交給姑娘們傳閱,他問史湘湘道:“湘湘……”


    “叫湘女。”史湘湘嗔道。


    “嘿嘿,湘女,”姚當兵腆著臉笑,“我那麥克鏡怎麽樣?”


    史湘湘連連點頭:“真棒。”


    姚當兵看看周圍、略帶羞澀的說:“那、那你閉上眼睛,我送送你一個禮物,嘿嘿。”


    史湘湘狐疑的看著他問道:“你想幹啥?”


    “你閉上眼睛,這裏這麽多人,我還能耍流氓嗎?我不怕被人扭送去派出所治一個流氓罪嗎?”姚當兵催促道。


    史湘湘想想也對,便閉上眼睛。


    然後她感覺臉頰一涼,有細條穿過臉頰掛在了耳朵上。


    於是她下意識睜開眼睛。


    眼前的世界變得暗淡起來,但隻是光線暗淡,她所看到的世界還是很清晰。


    她笑道:“你把你的麥克鏡戴在我……”


    話說了半截說不下去了。


    因為她看見了姐妹們吃驚的表情,以及一個姐妹手中的麥克鏡。


    她戴的不是姚當兵的麥克鏡!


    這念頭出現讓她也很吃驚,然後反應過來是驚喜:姚當兵擁有兩個麥克鏡。


    她急忙摘下來看去。


    黑亮鏡框、超薄鏡片,她伸手撫摸,感受到的是從未有過的質感!


    時髦的感覺。


    姚當兵雙手抄在褲兜裏淡淡的說道:“送你的禮物,也是托朋友從國外捎迴來的,我那是男款你那是女款,粗略看好像一樣,但你比較去看還是有一定區別。”


    “不過區別不大,畢竟,咳咳,畢竟我朋友說咳咳咳咳,這在國外叫、叫對象款!”


    姑娘們立馬湊上來了,將兩個墨鏡放在一起比對起來,嘰嘰喳喳的進行熱情討論。


    心直口快那姑娘直接問姚當兵:“喂,你朋友在哪裏?能不能再捎一副?”


    姚當兵急忙說:“這我得問人家,這我可做不了主。”


    其他姑娘紛紛叮囑他:“你問問呀,別光想著湘女,你還要想著我們,你這人怎麽不講義氣呢!”


    “人家當然要想著湘女,人家準備跟湘女一起過日子呢,哈哈。”


    “別亂說,金晶你不害臊,咱們大院門口說這個,有領導呢!”


    “那沒有領導就可以說了嗎?”


    姑娘們發出脆生生的歡笑,充滿精神活力,吸引了往來的人觀看。


    姚當兵戴上自己的墨鏡又讓史湘湘戴上她的墨鏡,說道:“你們看看,我們兩個是不是很般配?等湘湘穿上我送她的牛仔服裝,我們兩個可就更般配了,是不是?”


    他這番話故意打了個擦邊球,自己多少也不好意思,便轉身往後看,假裝是隨意說的。


    然而沒人迴應他,連歡笑聲都沒了。


    這讓姚當兵很尷尬。


    沒人給我捧哏嗎?那還等著我給你們捎墨鏡?我看你們是閉上眼睛看大戲——想得美!


    他不高興的迴過頭來,然後看到了一張微笑的老臉和滿頭的銀發。


    這張臉……


    這是……


    他下意識摘掉墨鏡瞪大眼睛看去。


    一個滿頭銀發的微笑老人。


    縣裏的一把手。


    葉長安!


    後麵還有其他領導走來,都是平時在會議桌上坐著的大人物。


    姚當兵當場就腿軟了,葉領導怎麽出現在這裏?壞了壞了,自己是得意忘形了,竟然在這大院門口嘚瑟起來了!


    葉長安笑吟吟的問他:“你是、咳咳,你是供銷公司的同誌吧?我咳咳,我有印象,勞動節慶典的時候咱們握過手。”


    姚當兵慌忙點頭又伸出雙手:“領導您好,我叫姚當兵,在徐經理手下當兵。”


    葉長安跟他握手,笑的更歡快:“對,姚當兵,在老徐手下當兵,我記起你名字來了,和我孫女的名字一樣,都是有講究的。”


    姚當兵惶恐的說道:“不敢這麽說,葉領導我……”


    “你這一套打扮很時髦、很潮流呀。”葉長安接了他的話。


    姚當兵訕笑道:“我就是瞎穿的,領導您覺得不合適那我以後不穿了。”


    葉長安擺手對周圍的姑娘們笑:“他說他是瞎穿的,我看可不是瞎穿的,這是精心搭配的。”


    他又對姚當兵說:“小夥子你別怕,咳咳,別看老葉同誌上年紀了,可他腦袋瓜子不保守、不古板。現在國家改革開放了,你們年輕人就要追求美,因為美的東西往往有活力。”


    “年輕人有咳咳、有活力,社會才會有活力,咱們這個社會是需要活力的!”


    “所以你和史同誌還有其他女同誌放心,你們要追求美、追求時髦,領導們是不會阻攔的,當然什麽事都要把握一個度,過猶不及不是?再好吃的食物吃多了也會撐壞肚皮嘛!”


    “葉領導您說的對。”幾個年輕人心悅誠服的點頭。


    葉長安又擺擺手,說道:“不用在我麵前露出這副見了首長的樣子,咳咳,下班了,大家是工作上的同誌也是生活上的朋友,都隨意一點。”


    他拍拍姚當兵的肩膀接過墨鏡看了看:“不過我倒是要談點工作上的事,小姚啊,你對外國的產品比較感興趣?平時有研究?”


    姚當兵看他平和近人便大起了膽量,迴答道:“是的葉領導,那個因為我們是幹采購工作的,需要了解一些外國人的貨物,我們徐經理準備在公司裏發展一個外貿部門呢,這是工作需要。”


    葉長安點頭說道:“這件事我知道,我大力支持,那你是要去外貿部門工作嗎?”


    姚當兵笑道:“正在努力中,我們公司是準備全員選拔,擇優錄取。”


    葉長安說道:“如果你對外貿工作感興趣,那對歸國華僑的服務對接工作呢?”


    姚當兵下意識跟他對視。


    什麽意思?


    葉長安問道:“咱們縣裏成立了一個、咳咳,一個新部門叫歸國華僑聯合會,你有沒有聽說過?”


    姚當兵連連點頭。


    歸國華僑聯合會,最早是黨領導下聯係團結歸僑、僑眷和海外僑胞的群眾團體,如今成為專門動員和接待海外知識分子、愛國僑胞迴國的辦事機構。


    78年年底第二次全國歸僑代表大會於在首都舉行,隨後翁洲也舉辦了相關學習會議,當時他跟著父親參加過這活動。


    會上根據新時期的總任務,提出了僑聯今後的工作中心是:認真貫徹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規定的路線,動員歸僑、僑眷同全國人民一道為實現四個現代化的宏偉目標貢獻力量。


    看著他點頭葉長安再次問道:“你對來歸國華僑聯合會有沒有想法?咳咳,從供銷公司借調過來,到歸國華僑聯合會來工作,怎麽樣?”


    姚當兵頓時呆住了。


    還有這樣的好事?!


    歸國華僑聯合會名為‘聯合會’,其實也是縣委機構,而且因為翁洲曆史上是大海港,以前多有同胞出國,如今改革開放大量僑胞迴國探親,所以這單位的權重在不斷增加。


    這樣對他來說,能從供銷公司到歸國華僑聯合會是個好機會。


    雖然這是借調,可現在各單位都是先借調再定職,借調是一塊敲門磚!


    從供銷公司的辦事員到政府當幹部的敲門磚!


    巨大的幸福砸到了頭上,姚當兵一時之間都沒反應過來,這一切不會是自己在閉著眼睛看電影——想得美吧?


    見此史湘湘很著急,趕緊幫他說道:“葉領導,他肯定願意。”


    “對對,我願意,葉領導我願意為咱們歸國的僑胞進行服務,願意與他們攜手為實現四個現代化的宏偉目標貢獻力量!”姚當兵盡量讓自己語氣平淡、情緒沉穩。


    不能表現的太浮誇,否則這機會就沒了!


    葉長安說道:“好,那我跟老徐聯係、咳咳,聯係一下,把這件事好好研究研究。我過來就是看看你這時髦的打扮,現在看完了,不打擾你們了,你們忙吧。”


    姚當兵微微彎腰,雙手與領導握手送領導離開。


    葉長安衝幾個人揮揮手,和其他領導笑著迴道辦公樓。


    有一名領導忍不住的問道:“老葉,你就是因為那青年穿著打扮時髦,然後就要借調他去縣歸國華僑聯合會?是不是草率了?”


    葉長安擺擺手:“按你說的確實草率,我有別的考慮,這個人我有印象,咳咳,是我孫女提起過他,他認識一個咳咳,認識一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


    說到這裏他露出笑容,說道:“那個年輕人是個人才,但喜歡學諸葛臥龍藏於草野之中,讓這個姚當兵去歸國華僑聯合會,等於是可以咳咳咳咳……”


    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上來,他快步去扶助一輛自行車拚命咳了起來,周圍的人大驚,趕緊去扶助他或者幫他拍後背。


    他擺擺手緩過氣來,苦笑道:“身子骨不行嘍,不行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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