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奶老黃又精神起來,舔著嘴巴、撇著後腿轉悠來轉悠去,偶爾還去蹭蹭秋渭水的腿。


    這讓王憶忍不住的懷疑:這狗東西不是在騙吃騙喝吧?


    雖然老黃長了個老實憨厚的樣子,可是老話說的好,老實人幹熊事啊。


    然而並不是。


    老黃沒有這個腦子。


    它就是要生了,隻是喝完奶讓它忘了產痛,又愉快的得瑟了一陣,接著繼續去草窩裏使勁。


    這樣秋渭水今天走不成了。


    老黃生的挺慢,從它開始努責到正式生下第一條小狗用了近倆小時。


    這可把王憶急壞了。


    他多次懷疑老黃難產了,可看老黃的樣子也不像,它偶爾陣痛,陣痛那一陣過去又出來慢慢溜達一下子,然後再陣痛了再迴草窩繼續努力。


    保險起見他把王向紅叫了過來。


    老支書見多識廣,什麽都懂。


    然後他來了看了看說:“沒事,快生了。”


    再然後一直到夜幕降臨第一條小狗才生下來。


    閉著眼睛的一個黃色小團團,渾身狗毛很短,小鼻子小爪子都粉粉嫩嫩。


    用不著人來幫忙,老黃自己咬斷了臍帶然後在小狗身上添了起來,將它舔的一個勁嗯嗯嗯嗯。


    王憶鬆了口氣。


    覓食歸來的野鴨子站在自己的草窩前愣住了:我家呢?我老大的那個家呢?我今天出門一趟再迴來,怎麽我家被強占了?


    它怯怯的往草窩裏鑽去,老黃呲牙,皺巴起麵皮一副兇狠的樣子,但沒把它給咬出去。


    這是很講感情了,剛下崽的母狗因為激素分泌緣故是非常偏激暴躁的,雞鴨一旦靠近就會被它們咬死!


    野鴨子能從老黃身上感覺到威壓,它鑽進草窩找了個角落趴下了,收起雙腳歸攏雙翼,腦袋往迴扭塞進一隻翅膀裏,幾乎將自己盤成了一個團——


    明明在自己家裏,為什麽卻要如此卑微?


    王憶都忍不住同情它。


    秋渭水有點聖母心,或者說她很有同理心,這可能跟她抑鬱經曆有關,她對人和動物的感情變化都很敏感。


    這會她就感覺到了野鴨子的小心翼翼和謹慎卑微,說道:“它有點可憐。”


    王憶說道:“它不可憐,我救了它一命,還給它一塊土地使用權蓋了房子、允許它天天去海邊吃免費自助餐,然後我就希望它能下蛋報答我,結果它來了好久了,一個蛋沒下!”


    他進一步給秋渭水解釋:“野鴨子是可以全年下蛋的,雖然沒有母雞多,可是一年下百來個蛋沒問題,結果它倒好,一個不下!”


    秋渭水問道:“那你有沒有考慮過,它是一隻公鴨子?”


    王憶一愣。


    哦對,自己怎麽就以為它肯定是母鴨子肯定能下蛋呢?


    哦對,是因為生產隊的雞和鴨都是母的,他看見誰家的雞鴨都會下蛋,所以就下意識以為它是母鴨子了!


    第一隻小狗崽出生就已經是夜晚了,後麵還不知道有幾隻呢,這樣秋渭水果斷決定今晚留宿在天涯島。


    等供銷公司的船迴來,她找王憶要信紙給家裏長輩寫了一封信讓姚當兵幫忙送迴去。


    82年風氣很保守,王憶便試探的問秋渭水:“小秋,你一個大姑娘晚上不迴家而是住在一個陌生的村子裏,家裏人怕是會擔心,這樣不太好。”


    他倒是想挽留姑娘留下共同過夜,可要是因此惹得姑娘家裏憤怒就得不償失了,他不想給秋渭水家裏製造針對自己的怨氣。


    秋渭水無所謂的擺擺手:“我家裏隻有爺爺了,我爺爺工作很忙,晚上十一二點都迴不了家,他沒時間擔心我。”


    “再說了,我給他寫的信裏說明了我是住在天涯島王家生產隊,我爺爺知道王支書這位正直、嚴肅、負責任的老黨員,他不會擔心的。”


    聽到這話蹲在地上看小狗的王向紅忍不住露出笑意:“那行,我給你安排個住的地方。”


    “上山下鄉那會咱們天涯島招待過許多同誌,男同誌女同誌、結婚的未婚的都有,來者就是貴客,我一定不會辜負你家裏人的信任。”


    他說著站起來又疑惑的問:“不對,小秋你不是文工團的同誌嗎?”


    文工團隸屬於部隊,團員都是戰士,夜不歸宿是很嚴重的紀律問題,要被處分的!


    秋渭水說:“我是被借調去文工團的,平日裏我住在家裏,因為我要照顧我爺爺,我爺爺跟您一樣都是老軍人,動亂那些年他受過一些罪,身體不太好。”


    她又指向草窩露出驚喜之色:“第二隻小崽要出來了!”


    老黃一個勁努力,正在慢慢悠悠的往外擠,一個小狗頭已經冒出來了……


    王向紅往後揮揮手:“行了,都別在這裏看了,越看這個母狗越慌張,讓它自己生好了。”


    說完他又對王憶點點頭:“待會你把小秋送下去,我先迴家,讓你秀芳嫂子把她結婚時候的喜被拿出來,沒蓋過幾次,今晚拿出來給秋同誌蓋。”


    秋渭水笑道:“好的,謝謝王支書。”


    王向紅背上手慢慢悠悠離開,王憶和秋渭水也退到了門口。


    結果他們剛退迴去,殺馬特小老鷹蜷著翅膀點著讚過去了。


    它歪歪扭扭湊到草窩子口上往裏看,估計是疑惑剛才一行人都在這裏看什麽。


    然後‘嗖’的一下子,老黃跟個鱷魚似的撲出來,張開嘴就咬住了它脖子!


    小老鷹嚇得發出虎嘯聲:“吼吼!”


    王憶趕緊去救援。


    好不容易救下的鳥,別被老黃一口咬死了!


    老黃沒下死口隻是叼住了它,王憶上去又是哄又是嚇又是伸手掰,總算把殺馬特給救了下來。


    這是真的狗口逃生。


    殺馬特失魂落魄,拍打著翅膀連跑帶滾的竄迴了小灶台的鐵鍋裏。


    這時候第二隻小狗崽生出來了,也是黃色。


    但是比第一隻顏色淡一些。


    後麵又是一個多小時,老黃又下了兩隻小崽,一共下了四隻崽。


    王憶挺吃驚的。


    你那麽大的肚子竟然就四隻小崽?!


    你這狗東西就是騙吃騙喝,你騙了我多少吃喝!


    四隻小崽性別很均勻,兩公兩母,顏色都是黃色但深淺不一,第一隻崽子最黃,最後麵的成了淡黃。


    王憶忍不住問:“這小狗出生過程中要刷顏色嗎?越往後顏料越少所以顏色越淡?”


    秋渭水嘻嘻笑,她蹲在草窩口看的激動又欣喜,說道:“王老師你真有意思,它們的毛色都是娘胎裏長好的,哪用的著後麵刷顏色?不過確實越來越淡呀。”


    王憶說道:“這樣挺好,方便起名,老大叫深黃,老二叫土黃,老三叫淡黃,老四叫奶黃。”


    天賜之名!


    秋渭水聽後鼓掌:“王老師你起名真有一套,真敷衍呀,要是我娘還活著就好了,她很會起名……”


    母親的話題對她來說很敏感,她提到後頓時情緒低沉,因為看到小奶狗而生出的雀躍之情迅速減退。


    老黃換了個姿勢將四隻小奶狗收進懷裏,它們立馬開始吸奶。


    小肚皮一鼓一鼓的,閉著眼睛使勁嘬,一點點的小尾巴還愉快的甩來甩去。


    秋渭水有些失落的感歎道:“這就是舐犢情深嗎?”


    王憶蹲在她旁邊想伸手去拿一隻小狗出來給她看個樂子,安慰安慰她的情緒。


    可四隻小奶狗都在喝奶他不好下手,而且這會老黃虎視眈眈,他這個主人也不敢隨意去拿小狗,於是他眼神轉了轉把野鴨子給拖了出來:


    “你有沒有玩過鴨子?我是說野鴨子,其實野鴨子也挺好玩的,你摸摸,身上羽毛很暖和。”


    野鴨子愕然抬頭:關我什麽事?


    秋渭水顯然對小奶狗更感興趣,為此她甚至夜宿在了一個隻來過三兩次的村莊裏。


    王憶看出這點,於是後麵等小奶狗吃完奶他就招招手:“你出來,讓我摸摸你崽。”


    老黃搖了搖尾巴,將草窩拍的啪啪響。


    它把小崽們看得很緊,躺在地上腦袋轉來轉去跟個雷達似的,讓人想要偷它崽都偷不成。


    王憶想了想,拎著它盆子又去衝了一盆奶出來。


    老黃聞見香甜滋味兒了,它頓時爬起來露出頭往聽濤居門口看。


    王憶把盆子放在門口,老黃猶豫了一下,鑽出草屋跑過來喝奶了……


    羊奶粉真的好喝。


    秋渭水趁機去摸了摸小奶狗,最後生出來的奶黃個頭卻最大,也最有活力,它感覺到秋渭水溫暖的手後立馬一甩頭精準的叼住了她食指,接著便賣力的嘬了起來!


    嘬了一陣沒嘬出奶了它很焦急,吐出手指哼唧哼唧的叫了起來。


    老黃聽到叫聲抖了抖耳朵,但也就是抖了抖耳朵,甚至沒迴頭去看看崽子們為什麽叫,更沒因此而放棄一盆羊奶跑迴去。


    這真是忘崽羊奶……


    喝了你的奶,忘了我的崽……


    等它喝完了肚子又鼓鼓囊囊了,它連續打了幾個飽嗝,好像忽然想起自己還有崽子,趕緊撒丫子往迴跑。


    秋渭水已經玩完了,她走迴來笑道:“剛出生的小狗真好,毛茸茸的,有點濕漉漉的,軟軟的、暖暖的,我最喜歡這種小動物了,小雞小鴨也好玩,不過最好的還是小狗最好。”


    “小孩呢?”王憶問。


    秋渭水一下子又露出笑容:“小孩更喜歡!”


    王憶不喜歡。


    除非小孩不哭。


    小孩一哭他就煩躁。


    他把藥品都拿出來交給秋渭水,一樣一樣的說給她聽:


    先吃哪個、後吃哪個,哪個要飯前吃哪個要飯後吃哪個要睡前吃,哪個吃了有什麽禁忌、哪個吃了可能會出現什麽樣的副作用,挨個說了一遍。


    秋渭水坐在他身邊聽的很仔細,身上有一股濃濃的——怪味。


    是青草和豬糞混合的味道。


    王憶心裏很感動,人家來的時候幹幹淨淨,幫學校漚肥才弄成這樣汗漬漬、臭烘烘的,多好的姑娘。


    秋渭水也嗅到這股味道了,她抬起手直接嗅了嗅腋下,然後害羞了:“出了挺多汗的,早知道我該帶著換洗衣裳的。”


    王憶想了想,說道:“我們生產隊條件不行,沒有浴室澡堂,不過我可以幫你燒一鍋熱水調一調,你鎖上門用毛巾擦洗一下行嗎?”


    秋渭水落落大方的說道:“不用這麽麻煩了,在生產隊還要這麽講究幹什麽?我隻是聽王支書說要給我用新被子,不想給人家被子沾上臭味。”


    王憶小心的說道:“沒事,倒是不麻煩,主要是我怕你覺得影響不好,畢竟人生地不熟的,在這種地方擦洗身子不太安全。”


    秋渭水笑道:“你為什麽比我還要像女人?我就是覺得麻煩,如果我不信任你和你們生產隊的人,那我可不敢住宿在你們這裏。”


    王憶說道:“那行,讓大迷糊給你燒水,我這裏有新毛巾,去給你找幾條。然後你也洗個頭吧,我這裏還有首都帶迴來的洗發水,味道可好聞了。”


    秋渭水一個文工團的姑娘自然喜歡幹淨喜歡香,這樣王憶真心實意一番勸,她便沒有再拒絕。


    大迷糊去燒水,王憶去門市部拿出來五條新毛巾,一起給了秋渭水:“輛條擦頭,一條擦身上,一條擦腳,一條幹擦……”


    秋渭水目瞪口呆。


    這麽講究?


    到底誰才是城裏人、誰才是外島的老師?


    王憶又把自己的洗發液拿出來,是個泰國牌子的產品。


    之所以選擇它是因為它包裝簡單,就是個圓筒玻璃瓶加上按壓頭,這樣把貼在瓶子上的包裝紙撕掉,跟82年的差距感不大。


    差距感不大也是有差距的,王憶查過了,現在外島的漁民洗頭用肥皂,條件好點的抓一把洗衣粉——如今洗衣粉不是洗衣服的,而是用來洗頭的。


    城裏人講究,用的是洗發膏。


    最常見的牌子是海鷗牌,門市部也有這種洗發膏,就是一個類似22年裝食鹽的塑料袋裏裝了濃稠的洗發膏。


    這種洗發膏不好用,太黏稠了,弄到頭上很難抹均勻更難以清洗幹淨,跟果凍似的。


    而王憶的洗發液好歹帶香薰味的,還是薰衣草味,這比洗發膏要好多了。


    秋渭水拿到後聞了聞笑道:“真的好香呀。”


    等大迷糊燒好水,他把一個新塑料盆也給秋渭水拿進大灶,又遞給她一把鎖說道:“待會反鎖上,我和大迷糊給你看門。”


    秋渭水甜滋滋的笑了笑,拿起東西進門。


    正好大灶條件差,門窗沒有玻璃都是用木板給釘了起來,之前修校舍的時候玻璃不夠用,先優先供應了教室,連聽濤居都沒有全換上玻璃。


    秋渭水身上味道不大,主要是衣服味道大,但她不能洗衣服,王憶想了想讓大迷糊看好大灶他自己迴了趟22年。


    他租賃房屋旁邊有個超市叫家旺超市,規模還挺大,王憶在裏麵溜達過,他記得化妝品區域有除臭劑、除味劑出售。


    畢竟這是個工業園區,工人們腳臭汗臭的太多,廠子對除臭劑和除味劑需求量挺大:


    要是沒有這東西到了夏天沒法給工人開會,大汗淋漓的工人進入會議室後味道立馬就開始頂鼻子。


    王憶過去一看立馬找到了除臭劑,一款叫morei的產品很適合他的需求。


    這除臭劑主要成分是一種異味中和劑,又是有銀離子又是有陽離子,說是利用表麵活性劑效應可以物理配位捕捉異味分子。


    而且它噴出來的是超細霧狀分子,這樣少量就能除異味,不會讓衣服鞋襪變潮濕,依然保持幹燥。


    最主要的是它的包裝簡單,像是很普通的保溫杯,上麵隻有英文名和logo,其他什麽都沒有,隻剩下碧綠的底色。


    這除臭劑正在做活動,一瓶100,買二送一,王憶就買了三瓶。


    他和秋渭水還沒有吃飯,秋渭水挺喜歡吃烤腸的,於是他從時空屋又帶出來一大包,今晚生個篝火做木柴燒烤。


    秋渭水動作很快,等他迴來沒幾分鍾便說洗好了。


    王憶說:“你洗好了先別穿衣服……”


    “幹什麽?!”秋渭水的聲音頓時緊張起來。


    王憶說道:“你把窗戶開個縫,把衣服交給我,我給你除除味,你相信我,很快的,幾秒鍾你的衣服就沒有味道了。”


    秋渭水遲疑的問:“這怎麽能做到?你會法術嗎?”


    王憶笑道:“我還真會法術,你相信我,我不會跟你亂來的。”


    旁邊窗戶打開,疊在一起的衣服被塞了出來。


    見此王憶明白了。


    姑娘是全心全意信任他的。


    他也沒辜負這信任,很快的給噴了除臭劑。


    這東西很有用,本來衣服上草味、汗味和豬糞味挺濃的,噴了一遍後味道就減弱了。


    他一連噴了三遍,衣服褲子本來就因為有汗水而略潮濕,所以看不出有除臭劑的使用痕跡。


    除掉味道他塞迴去,秋渭水的驚唿聲立馬響起來了:“天呀,你真會法術嗎?我以為你去給我借了一套衣服來換洗呢,怎麽它們真的沒有味道了?”


    這話把王憶給說的一愣神。


    有道理。


    自己腦筋不轉彎嗎?為什麽要去22年買除臭劑,找生產隊誰家借一套衣服換洗一下不就行了?


    他拍拍頭,說道:“我們生產隊條件差,衣服都比較破舊,所以我用了一個東西給你除掉了味道,等你出來就知道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秋渭水很快拉開門。


    一股熱氣和薰衣草的芬芳味撲麵而來。


    她的臉色紅撲撲的,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讚歎道:“王老師你的洗發水真的好用,比我家的洗發膏好用多了,味道也很好,這是什麽香味?我想了好久沒想到什麽花是這樣的香味。”


    王憶說道:“這叫薰衣草,你喜歡嗎?”


    “是草呀?喜歡,它比花還香。”秋渭水說道。


    王憶又拿出一瓶除臭劑給她看:“這個是用來除異味的,衣服鞋子襪子都能用,不過都是緊急使用的,噴一噴就可以除去異味。”


    “真神奇。”秋渭水驚歎道,“大城市真好,有這麽多好東西,你這個除異味的還帶著果香味呢,現在我衣服有青蘋果的味道。”


    王憶找了個網兜把除臭劑連同洗發水裝一起遞過去:“你喜歡的話,都送給你了。”


    秋渭水立馬擺手,滿頭黑發頓時落下。


    如同一卷黑亮的瀑布垂落。


    王憶說道:“這個除臭劑我還有呢,洗發水我也有,我帶了好多迴來的,你送我們那麽多禮物,這些你喜歡就收下吧,沒關係的,我是真心實意送給你的!”


    秋渭水為難的說:“可是我這次就沒帶禮物,因為我的津貼上次買鞋子都用光了。”


    王憶笑道:“你來見我,就是禮物!”


    他拉過秋渭水的手將網兜塞進去。


    被他握著手。


    秋渭水的臉更紅了。


    粉撲撲的肌膚紅彤彤的臉頰,真是如熟透的紅富士蘋果一樣。


    王憶這話暗示的足夠了,秋渭水這次沒有拒絕。


    她把網兜抓在了手裏小聲說:“那我去王支書家裏了,你也早點休息。”


    王憶說道:“現在還不晚,咱們光顧著忙活老黃生崽都還沒有吃飯呢,今晚我給你烤香腸吃。一起生個篝火,然後在星光下烤東西吃,感覺很好的。”


    秋渭水點點頭。


    王憶說:“那你先去坐下擦頭發吧,我準備一下。大迷糊你去拿點幹柴引燃了,咱一起烤東西吃。”


    大迷糊轉頭就走。


    王憶又說:“小秋你先去坐著就好。”


    秋渭水囁嚅道:“那、那你放開我的手。”


    王憶努力裝出尷尬表情,說:“不好意思,我忘記抓著你的手這迴事了。”


    香腸都是冷凍保存的,一時不能化凍,不過他還拿出來一些包漿豆腐,等到篝火點燃他找了個鐵盤放上去,然後把包漿豆腐放上麵滾來滾去。


    大迷糊和秋渭水手裏各自舉著根木棍,木棍上插著烤腸帶的竹簽,竹簽上則是烤腸,正用篝火外焰翻來覆去的烤。


    王憶叮囑他們:“翻的速度不用太快,慢慢的翻、均勻的翻,它會逐漸出油,烤出油來就差不多了。”


    包漿豆腐逐漸泛黃最後有些地方帶上了焦點,這樣可以吃了。


    這些包漿豆腐都是網購的,帶調料包,他撕開撒上調料,用竹簽紮了一個吹了吹沾上調料送入嘴裏——


    調料味很明顯,焦香味也很明顯,等到牙齒咬開豆腐漿水爆出,豆腐香味也很明顯。


    還不錯。


    主要是感覺不錯。


    王憶示意兩人來嚐嚐,大迷糊擺擺手:“你們吃、你們吃,我先烤、咕嘟,我先烤大肉塊香腸吃。”


    秋渭水吃了一個豆腐後也欣然點頭:“嗯嗯,挺不錯呢。”


    海風吹起,篝火偏向北方,一旦風勢減弱它便騰空衝霄。


    王憶抬頭看,今晚月不明但繁星閃亮,海麵上星光褶褶,夜晚把閃爍的星辰引落人間的海上,布置出一片星海。


    木柴燃燒發出劈啪的聲音,海風一吹隨即有好些火星撲棱棱的飛向夜空,像無數的螢火蟲飛來飛去。


    見此王憶感歎一聲,說道:“小秋,今晚月色真美。”


    秋渭水抬頭看了看,臉上露出疑惑:“啊?月亮有些模糊,我覺得還是星光很美。”


    “我覺得這個香腸滋味很美,咕嘟。”大迷糊連續吞了三口口水。


    油水滴落,篝火上不住的有小火苗綻放。


    秋渭水挺心疼的:“油水都烤出來了,浪費了。”


    王憶看香腸已經烤炸開了,便抽下來吹涼風換上全新的生香腸。


    篝火不光烤熟了包漿豆腐和香腸,還烤幹了秋渭水的頭發,於是她利索的挽起個發髻用一枚古風流蘇步搖給紮了起來。


    王憶看了一眼。


    這是自己送的禮物,秋渭水已經戴上了。


    然後他恍然大悟:難怪這次秋渭水戴上了軍帽,原來是用軍帽擋住這個流蘇步搖!


    流蘇步搖在這年代確實有些張揚,不過此時沒外人,秋渭水便露在了外麵,時不時的還搖搖頭讓步搖晃一晃。


    烤腸的香味很驚人。


    王憶也餓了。


    老黃從草窩裏探頭出來有些垂涎,而奶黃竟然也鑽出來了,閉著眼張開嘴就開始‘唧唧唧唧’……


    王憶見此就明白了。


    奶黃這崽子以後肯定很饞!


    秋渭水吃飽後跟他去了王向紅家廂房,床鋪收拾好了,大紅的床單、大紅的薄被子,枕巾也是新的,還繡著鴛鴦。


    繡著鴛鴦就罷了,王憶疑惑的是這床上怎麽準備了兩個枕頭啊?


    秋渭水看見兩個枕頭也愣了愣,又抿嘴笑著拿起一個塞進被子底下。


    王憶溜達著迴了山上。


    第二天早上電喇叭還沒有響,王憶被學生的聲音吵醒了,他本想再睡一會,忽然想到這學生怎麽一早來聽濤居?是不是來看小狗崽?


    他怕老黃咬人趕緊穿衣服出去,結果一推開門看到了秋渭水的笑臉。


    她起的很早,正跟幾個學生一起摘槐花。


    王醜貓從家裏拿了一根竹竿,上麵綁著個尖鉤,秋渭水抓著竹竿衝王憶笑:“把你吵醒了嗎?”


    王憶咳嗽一聲道:“沒,我一般早上起的都這麽早。”


    他往海上瞅了瞅。


    煙雲蕩漾。


    晨霧縹緲。


    輕盈的海霧被風帶著如天邊雲彩般時卷時舒,湛藍的海麵被蓋住了,像藍美人披上薄紗,含羞帶怯的。


    這樣當海霧隨風飄散起來,藍美人就不太清純了,而是像在搔首弄姿。


    有早起收夜網的漁船迴歸,家家戶戶的炊煙剛剛冒起,碧綠的天涯島好些剛剛蘇醒。


    王醜貓說道:“王老師,你這裏的大槐樹洋槐花最多,我們特意早起給你夠一些。”


    王憶說:“我可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秋渭水舉起鉤子來夠槐花,這是島上擼槐花的專業工具,鉤子鉤到樹枝然後下麵的人使勁扭竹竿把樹枝直接扭斷,然後連樹枝帶槐花一起收迴家。


    槐樹枝曬幹做柴,槐花蒸熟做飯——算是槐樹版的煮豆燃豆萁。


    結果秋渭水鉤到了一條粗樹枝,用了用勁也沒給折斷。


    王憶笑著上去接過鉤子折了起來。


    然後他一樣沒能折斷……


    這樣他當場就懵了。


    秋渭水和學生們一起盯著他看。


    他咬咬牙連擠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


    又然後是‘哢吧’一聲響。


    竹竿頭斷了!


    這樣他收起竹竿問王醜貓:“貓仔,你這竹竿是哪年的?”


    王醜貓呆呆的說:“好多年了呢,王老師,你力氣怎麽那麽大,你把它給別斷了。”


    王憶一聽這話便深吸一口氣鼓起胸膛,說:“你又不是不知道,王老師練過氣功的嘛!”


    王新新問:“那王老師你不能用氣功把鉤子給打下來?”


    王憶無奈的說:“少廢話,王狀元呢?等他來了讓他爬樹上去把鉤子摘下來。”


    後麵學生們紛至遝來,王醜貓把王狀元叫過來指著樹上說:“王老師讓你爬樹上去把這個鉤子摘下來。”


    王狀元抬頭看了看,笑了:“這是用竹竿綁鉤子夠洋槐花結果把竹竿頭給擰斷了?是不是你幹的?”


    王醜貓很淡定的說:“竹竿是我家的……”


    “一看就知道是你這樣傻子幹的事,”王狀元哈哈大笑,“用竹竿鉤子夠洋槐花還能擰斷竹竿頭,這是不會使勁嗎?不會使勁你還沒有眼力勁,這洋槐花的樹枝多粗啊,這能用竹竿的鉤子擰嗎?”


    “呆鳥!”


    “竹竿是我家的,竹竿頭是王老師擰斷的,這根槐花樹枝是小秋阿姨選的。”王醜貓慢條斯理把話補完。


    王狀元頓時愣住了。


    他抬頭看看竹竿頭和鐵鉤又扭頭看向聽濤居。


    王憶和秋渭水都在親切的看著他。


    嚇得他轉身就跑。


    王憶衝他吼:“滾迴來,不揍你,你給我上去把鉤子摘下來。”


    王狀元一聽這話頓時鬆了口氣,他三下五除二爬上樹,伸手拽下鉤子順便擼了一串洋槐花跳下來。


    他賠笑著把鉤子交給王憶,說:“王老師,你要吃槐花不用自己動手,你跟我手,我給你擰,我很會擰洋槐花,不信等課間你看就行了。”


    早餐還是跟槐花有關,槐花粥。


    王憶用大火熬糯米,再加上冰糖紅棗和槐花攪和成一鍋粥,又香又甜、軟糯可口。


    一人一碗槐花粥,學生們吃完渾身暖洋洋。


    秋渭水要走隻能等下午張有信的郵遞船了,她說她現在沒什麽事,就是在文工團後勤幫忙,上班跟打發時間一樣,所以多請一天班就行。


    王憶自己沒有辦公室,便讓秋渭水在自己的聽濤居裏歇息。


    他把老黃從草窩裏拖了出來,在外麵鋪了一張草席子,老黃便把四個小奶狗叼出來曬太陽。


    四個小奶狗跟四隻黃鼠狼一樣依偎在一起,什麽也不會幹,就會‘唧唧複唧唧’。


    王向紅把大隊委的水壺送了過來,這樣每到課間王憶讓學生去給秋渭水送水。


    然後他發現學生們很積極,拎著水壺一個接一個。


    這樣王憶疑惑了,恰好隊長家老二來弟拎著水壺又要去,他趕緊攔下問:“你們小秋阿姨要喝這麽多水嗎?她很渴?”


    來弟紅著臉搖搖頭。


    王憶笑道:“我明白了,你們感謝小秋阿姨送的禮物,所以就老是去幫她倒水?”


    來弟又搖搖頭。


    王憶無語了:“那你們老是去倒水幹什麽?”


    來弟低下頭說:“誰去倒水,小秋阿姨就會笑著說‘謝謝你’。”


    她抬起頭興奮的看向王憶:“她說‘謝謝你’。”


    王憶說道:“這是基本禮節,怎麽了?”


    來弟撓撓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麽了,但我和其他女同學就是覺得這樣很好,她說的時候讓人、讓人,嗯,大城市裏的女人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


    “文雅,優雅。”王新紅在旁邊補充道。


    來弟急忙點頭:“就是這樣,小秋阿姨跟我娘、我嬸還有表姐她們都不一樣,她、她才像是那樣的女人。”


    王憶明白她們的意思了。


    她們去頻繁給秋渭水倒水,僅僅是為了聽一聲柔聲細語的‘謝謝’,是去體驗女性的典雅與知性。


    這是她們以前未能接觸過的東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1982有個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全金屬彈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全金屬彈殼並收藏我在1982有個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