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


    我這麽快就成了人民教師!


    王憶站在門口呆呆的看著一群孩子,粗略數來得有二十個!


    孩子們認生,如果單獨送給他照顧,那他們能老老實實的,可這會一群送過來,而這群孩子都是認識的——


    樹起猢猻聚啊!


    這下子好了。


    雞毛炒韭菜——亂七八糟。


    本來他們一個個就皮的沒邊,每一個在家裏都能鬧成狗腿子進村——四鄰不安。


    聚在一起還不是油鍋裏撒硝酸甘油——炸了鍋?


    這把王憶真是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先前花鞋和皮鞋老老實實,小夥伴這一來情況變了。


    好家夥,皮鞋跟人家顯擺自己的蘋果,結果有人去搶他的,搶的他哇哇哭,花鞋護弟弟,兇悍的去撲打那孩子。


    問題是人家孩子也有哥哥姐姐啊!


    起初他們隻是鬧,現在是打,王憶麵色悲苦:這些兔崽子怎麽這麽會整活?


    他現在可是深切體會到了劉紅梅昨天那句話:家有二鬥糧,不當孩子王!


    有飯吃誰來遭這罪!


    王醜貓自覺成為了他的小狗腿子,看到他手忙腳亂便主動上去給他分憂解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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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擬娘,別打了、都別打了!住手,給我住手,否則我揍死你們!”


    他個頭瘦小,但在一群小崽子裏也算是個巨靈神。


    這樣他一番威脅總算唬住了小崽子們。


    王憶鬆了口氣。


    但他這口氣鬆的太早!


    漁家人要劈風斬浪、戰天鬥海才有飯吃,所以他們性子彪悍,這種彪悍一代代遺傳,漁家娃們天生就善戰!


    小崽子們不打群架了,他們看向王醜貓,忽然往他身上集火:“二貓你也敢嗷嗷?我哥前天才脫你褲子打的你哭,一起揍他!”


    王醜貓威風不過三秒,轉身就跑。


    王憶一看這樣不行。


    狗腿子被人民群眾給推翻了,他做主子的得下手了。


    他掏出手機放了緩存下來的歌,隨著‘嗚’一聲響,小崽子全愣住了。


    Party-Train!


    俗稱開火車!


    王憶是火車迷,他可太愛看抖陰上的開火車了,所以就把這歌緩存下來了。


    手機上火車汽笛聲響起來,小崽們吃驚的看向他的手機。


    王憶將手機收迴袖子裏,然後搖擺手臂。


    一個大孩子急忙指著他手腕叫道:“王老師的手裏有火車!《鐵道遊擊隊》裏火車就這麽響!”


    一個女孩驚奇的說道:“是收音機,王老師有收音機,支書家就有收音機,能唱歌!”


    “瞎說,收音機老大了。”花鞋說道,“我舅家也有,我摸過,那收音機很大。”


    這下子崽子們不鬧騰了,紛紛繞到王憶跟前嚷嚷起來。


    王憶冷笑一聲,老子堂堂社會主義接班人,還治不了你們一群小屁孩?


    手機這東西不能暴露。


    他鎮住孩童們後直接關閉收在了袖子裏,然後大喝道:“都給我排排坐好,坐好以後發糖!”


    話音一落。


    王醜貓第一個坐下。


    準備去撈海草的大迷糊見此也衝上來在旁邊坐下。


    王憶暗道一聲我幹。


    他對王醜貓說道:“你起來,給我當助教,那個大迷糊你也起來,你當、你當保安——不對,你不是去撈海草嗎?”


    王醜貓遺憾的起身。


    大迷糊搖頭:“我坐好了吃糖,吃了糖幹活有勁。”


    聽到這話,王醜貓也壯膽坐下:我也要吃糖,我也要有勁。


    王憶說道:“助教和保安一人兩塊糖!”


    他一說兩人啪一下就站起來了,很快啊,然後上來就是一個站左邊一個站右邊。


    王憶為了補充能量也帶了巧克力豆,一瓶巧克力豆上百顆,他便拿出來分下去。


    崽子們吃到嘴裏坐不住了,紛紛爬起來要開搶。


    王憶臉色一沉:“都坐好,誰聽話誰有糖豆吃,不聽話的沒的吃,都不聽話的我喂狗!”


    “喂、喂我吧。”王醜貓小心翼翼的說道。


    貓貓男孩,在線卑微。


    王憶看不下去,倒了幾個糖豆遞給王醜貓。


    巧克力豆吸引孩童們老老實實,王憶接下來就是考慮怎麽消耗他們的精力。


    這得給他們找個遊戲做。


    人多且能消耗精力的遊戲——很簡單,老鷹抓小雞。


    他親自當雞婆子,小崽子們輪流當老鷹,隻要老鷹能抓到小雞就能得到一枚巧克力豆獎勵。


    但這不那麽容易。


    王憶決心消耗他們精力,所以他可不會對老鷹手下留情。


    然後開始了……


    然後王憶開始氣喘籲籲了……


    然後王憶遭不住了:“停停、唿唿,停停,唿唿唿唿!”


    “婷婷姐姐去水花島上學了。”王醜貓說道,“王老師你找她幹什麽?”


    王憶擺手:“不是,停下,唿哧唿哧!停下歇、歇歇!”


    小崽子們大為失望。


    王憶喘著粗氣問:“你們不累嗎?”


    小崽子們連連搖頭:這才哪到哪?


    王憶服了,小崽子們這年頭頂多吃飽飯,那麽他們哪來的過剩精力?


    他躺在地上拚命唿吸恢複體力。


    有崽子擔心的問道:“王老師是不是要死了?我爺爺就是這樣,躺著使勁喘氣然後死了。”


    王憶隻好爬起來,說道:“老師昨晚沒睡好,今天體力不支,這樣,咱們改規則。”


    他不當雞婆了,讓小崽子們輪流當。


    五分鍾一輪遊戲。


    老鷹抓到小雞就能得到一枚巧克力豆。


    老鷹抓不到小雞那雞婆就能得到一枚巧克力豆。


    小雞連續三輪不被老鷹抓到也能得到一枚巧克力豆。


    王憶終於把一群小搗蛋鬼拾掇的服服帖帖。


    當然這也跟這時代的孩子天真易哄有關。


    中午頭要放學了,王東喜給他喊了一嗓子:“秀芳中午包餃子,讓你過去吃餃子。”


    王憶還真是餓了,便草草洗了把臉去支書家裏。


    王向紅不在家,上午坐郵船去縣裏了,所以王憶沒想到秀芳嫂子中午會包水餃。


    他進門的時候秀芳正在‘哆哆哆’的剁菜,全是薺菜。


    看見他來了秀芳便笑:“昨天下工去摘了些薺菜,春天的薺菜,好吃呢。”


    王憶連連點頭。


    春天的薺菜水餃確是美味。


    麵已經和好了,一盆子麵黑乎乎的,這算是個時代特色,家家戶戶吃的黑麵,又叫三等粉。


    這東西可不是粗麵,它是小麥加工為白麵粉後的一種副產物,有豐富的麩屑,口感比麵粉要差的多。


    不過這年頭有黑麵吃也不錯了,王憶覺得這總比玉米餅子強。


    看見他盯著黑麵看,秀芳表現的還挺驕傲:“我公爹特意從庫裏臨時支的麵粉,本來我以為要給你包地瓜麵餃子吃了。”


    王憶嘿嘿笑:“其實地瓜麵也挺好,健康。”


    話是這麽說,你吃我推薦、真吃我不吃。


    地瓜麵聽起來挺不錯,但他吃過粗糙苦澀的玉米餅子後對這時代的粗糧麵不抱希望了。


    秀芳剁了菜開始調和餃子餡,她把盆子裏的薺菜團給分了兩份,一份倒了半瓶花生油,另一份隻倒了一點油。


    拾掇的差不多了,她放下麵板開始包水餃:“王老師會擀皮還是會包水餃?”


    王憶兩手一攤嘴一張。


    會吃。


    秀芳明白他的意思後哈哈笑,她抓了一把麵粉攤開說道:“那你可得學,你不會包餃子,以後你媳婦兒可不樂意。”


    王憶擼起袖子說道:“行,那我就拜嫂子你為師,跟你學著包水餃。”


    秀芳笑道:“跟你開玩笑呢,你要學等咱用特等粉包的時候再上手,這是三等粉,餃子皮沒勁,不好拾掇。”


    王憶問道:“咱隊裏每人每年能有多少麥子?”


    秀芳輕輕歎了口氣:“咱島上都是窮地,不長麥子更沒水種水稻,所以吃的是國庫統銷糧,年底每人分二十斤麵、二十斤米,平時有統銷指標再買再分,否則就要買議價糧。”


    她給王憶介紹。


    這兩年因為南疆有戰事,糧食供給緊張,供銷社便給供應了麥子和稻米自己來打磨。


    外島人家分到麥子少,這樣磨出的麵粉自己是舍不得吃的,留著伺候客人,做麵條、包水餃、包包子,這都得靠白麵。


    即使村裏人吃麵粉,也是吃地瓜麵,但地瓜麵不黏糊沒有勁頭,不適合包水餃。


    如果要用地瓜麵包水餃那得用黏筋,所謂黏筋就是用石碾把黏筋草秸碾碎篩出細麵,調地瓜麵時把它們摻和進去。


    但這樣依然不太適合包水餃,還是沒勁,所以餃子餡不能放得太多太滿,否則一下鍋、水一滾就碎了。


    秀芳是個能幹的婦女,雙手跟流水線一樣,自己擀皮、自己上餡、自己捏合,很快把一個個餃子包出來了。


    她收拾著水餃說道:“王老師你去門口看看,你哥應該快迴來了,他迴來了咱再下餃子。”


    王憶問道:“我哥沒出海?”


    “出海了,去紮海參了。”秀芳說道。


    王憶疑惑:“那他中午迴來吃飯?”


    出海幹活路上耗費時間多,一般一出去就是一天,中午帶上幹糧隨便對付兩口即可。


    秀芳歎了口氣說道:“不迴來待在外麵幹啥?老龍灣現在天天有汽船跑,海水不是個海水樣,上麵飄著一層汽油,海水也不是海水味,成了汽油味。”


    “這樣海參都給熏死了,沒死的也熏跑了,去一趟紮不著多少參,頂多夠半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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