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不管是來大灶打飯的學生還是老師,都發現門口架起了一口小鐵鍋,裏麵咕嘟咕嘟的燉著豆腐。


    一片片的凍豆腐。


    學生裏麵有識貨的,看到豆腐的樣子後便叫道:“哎,奇怪了,漏老師你這裏怎麽還有凍豆腐啊?隻有臘月裏才能做凍豆腐呀。”


    漏勺擦著手笑道:“對,臘月才能做凍豆腐,為啥?”


    王狀元不耐的說:“這你都要考我們?肯定是天冷才能做凍豆腐,現在天不冷,怎麽還有凍豆腐呢?”


    “哦哦!”他迅速反應過來,“冰櫃!冰櫃可以做冰糕、冰塊,肯定也能做凍豆腐!”


    “不過這是什麽?鹵凍豆腐嗎?”


    漏勺笑道:“對,這是鹵凍豆腐,今天早上吃饅頭、喝玉米粥,一人兩塊鹵凍豆腐!”


    鹵煮而論,凍豆腐要比嫩豆腐美味的多,它特別能進味道。


    一鍋鹵湯燉不了幾鍋凍豆腐,裏麵鹵汁就會被豆腐吸完,所以王憶往裏不斷加水、不斷調入冰糖、鹵料和醬油蠔油這些東西。


    鹵湯味道已經改了,不過好歹還沾染著原來的幾分好滋味,味道依然可口。


    以往家裏醬油太少,學生們的家裏少有做鹵豆腐鹵肉的,所以突然吃到一塊鹵凍豆腐,一個個大開胃口,一個大饅頭加上一大碗玉米麵粥,唿唿的便下去了。


    然後鹵的凍豆腐才下去一塊半塊,他們多數留下一塊豆腐珍藏起來,課間一點點的咬著吃。


    王向紅過來找王憶,看見鍋裏的鹵凍豆腐後挺好奇:“呀,大灶什麽時候做上這東西了?”


    漏勺不敢居功,說道:“是王老師做的,王老師昨晚調了料、做了凍豆腐,早上放進去鹵了一下。隊長,你也來兩塊?”


    王向紅笑著擺著擺手:“嗨呀,我來什麽?這不是給學生的嗎?我不去饞那個嘴。”


    屋子裏正圍坐著小桌子在熱切吃鹵豆腐下饅頭的四個姑娘麵麵相覷,然後裝沒聽見低下頭繼續吃。


    這鹵凍豆腐真好吃,有嚼頭還多汁,很下飯。


    漏勺給王向紅解釋說:“不是專門給學生做的,校長說社員們來門市部喝酒,這東西可以當個小下酒菜,五分錢一片。”


    五分錢一片不算便宜,一塊鹵豆腐還沒有一兩呢,這等於一斤要賣五毛錢。


    跟雞蛋一個價了!


    但這鹵豆腐很適合下酒下飯,主要就是個味道好。


    王向紅過來找王憶,是跟他說購買陽澄湖大閘蟹的事。


    他戰友今年給他特別爭取了一千五百斤左右的大閘蟹,主要是王向紅這人平日裏不求人辦事,戰友們知道天涯島日子過的苦,一心就想幫襯他一把,隻是一直幫襯不上。


    過去多少年了,王向紅隻托戰友買過一次大閘蟹,於是這次他再求上門,他的戰友便很給力的幫他額外多爭取了一些大閘蟹。


    王憶說他聯係市裏的朋友來接大閘蟹,這樣正好把人家送到倉庫的一些東西帶迴來。


    他本來想讓麻六和王東義迴來的時候順便從翁洲的倉庫裏捎迴磨麵機,現在來看這活他可以自己幹了。


    結果王向紅跟他說,這事沒那麽急,人家隻是給他送來口信,大閘蟹從捕撈、捆綁到發貨需要點時間,他們這一批次至少還得一個禮拜。


    聽了這話王憶不急了,那還是讓麻六把機器捎迴來吧,就說從滬都買的。


    連著三天有雷陣雨,這三天過去後天氣便晴朗起來。


    萬裏無雲,秋高氣爽。


    這下子漁家可就忙碌起來了。


    時間很快,眨眼睛十月上旬就要畫上句號了,海島的秋意又濃了幾分,中秋逐漸往深秋過渡。


    秋日忙、漁家黃,這個黃是正經的黃,是曬出來的黃。


    前些日子的康妮台風加上最近三四天的餘韻風,海風把周邊好大一片區域的雲彩都給吹走了。


    根據漁家人的經驗,往後至少十天半個月將是晴空暖日的好天氣。


    於是家家戶戶要曬秋了。


    曬秋分兩類,曬鯗和曬工。


    其中曬鯗便是曬製魚鯗,各種各樣的魚鯗,隊裏給婦女和老人勞力放了假,一年一度的曬鯗季來了!


    漁家的曬鯗季有點像是農家的秋收季,內地學生有秋假,外島以前也有曬鯗假,一般三天。


    到了曬鯗的日子,家家戶戶那是大人小孩齊上陣,他們要為過冬儲備菜肴、也為臘月正月裏走親訪友準備禮物。


    現在天涯小學踏上了正規,不可能再放全天的曬鯗假,或者說不可能讓學生們因為幫家裏幹活而耽誤功課。


    於是下午的時候課程全改成勞動課,學生們幫助家裏忙碌曬秋。


    王憶也在忙活,他們學校也要曬。


    曬秋對漁家人來說是一件很有儀式感的事件,到了大家夥約定好的曬秋時日,家家戶戶都會忙碌起來,誰不參與曬秋誰就要被笑話成懶漢。


    剛進入十月中旬門口,耀陽當空,西北風唿嘯而來。


    這下子陽光和風都齊了,下午時刻,隊裏大喇叭放起了音樂:


    “旭日東升紅滿天,社員集合在村邊,精神抖擻渾身勁,好像戰士上前線,一片笑聲一片歌,公社喜開豐收鐮……”


    王憶站在路口聽了聽,說道:“這是什麽歌?沒怎麽聽過。”


    王向紅說:“《公社喜開豐收鐮》,七幾年的歌了,咱隊裏沒有什麽莊稼地,更沒有揮舞鐮刀的機會,所以放的很少。”


    他說著往下走,王憶跟上去。


    一場秋雨一場寒,秋風秋雨之後,哪怕是大晴天可秋日的海島還是微微有些涼了。


    有海風吹過來,王憶緊了緊衣襟。


    路邊便有社員關心的問道:“王老師,天氣放涼了,你怎麽就穿這麽一件襯衣?快去再添個外套吧。”


    結果又有人說道:“嫂子你看你,春捂秋凍,這秋天凍一凍是好事,不過王老師你要跟著支書去碼頭嗎?碼頭風大,多穿一件衣服倒是沒錯。”


    社員們走出家門忙活,院裏有人門口有人街道上也有人,今天的天涯島格外熱鬧,跟過節一樣。


    王憶跟著王向紅走下去,一路總有人跟他們打招唿。


    慢慢往下走著,遙望海麵,閃亮的陽光傾瀉在海麵上、灑在了浪頭上,隨著浪頭蕩漾,便有金光在跳躍。


    今天開始曬秋,加上島上沒什麽活計,隊裏便給強勞力之外的社員放了假。


    社員們心裏頭有隊集體,她們有的在曬魚鯗,有的則在碼頭上忙活隊裏的活。


    不管何時何地,給隊裏修船就是頭等大事。


    內陸的人不知道,機動船廣泛使用之前,海上人家一年到頭有兩件事忙活不完,一是修理保養漁船,二是縫補漁網。


    漁船是漁家人的命根子,吃飯的家夥當然要懂得如何愛護,抽空自然要收拾收拾,不圖別的,就圖一個別在海上漏水出事,俗話說‘欺山莫欺水’,在海裏出事容易鬧出人命來。


    現在天涯島除了二號和三號兩艘機動船,其他的都是木頭船,頂多包上點鐵皮。


    而碼頭上在修補保養的是一些小舢板船。


    它們被翻在了礁石灘上,一些老漢手持鑿子、斧子、刀子,身邊有小桶,桶裏有膠有漆,然後一邊說笑一邊來修補漁船。


    王向紅過去後將叼在嘴裏的煙袋杆摘下來放在一艘船上磕了磕,他問道:“這船是不是鼓板了?前天我聽陽子說海浪一來,它有塊板子就鼓動,用腳踩上去聲音不對勁……”


    修船的王真堯老人提起羊角錘在一塊木頭上敲了敲,說:“這邊確實有問題了,可能招船蛆了?”


    船蛆不是蛆蟲而是一種貝,又叫鑿船貝,不過它們俗名叫船蛆不委屈,因為它們外形像蠕蟲,身體細長,通體雪白,確實跟蛆一樣。


    再一個這東西對碼頭、木樁和木船等木質設備破壞很嚴重。


    它們會鑽進木頭裏進食,就跟白蟻毀掉一座木屋一樣,能把一艘好好的木船給毀了,漁民特別膈應這個東西。


    王向紅上手去試了試,然後斷然說:“是有船蛆了,開了它,看看裏麵什麽情況。”


    王憶問道:“直接把這船板給撬開?這是給船做手術啊,要是裏麵沒有船蛆,恐怕代價有點大。”


    王向紅說:“十有八九有船蛆,一艘船裏生了船蛆,必須得給它全清理了,要不然這船就完蛋了。”


    王真堯笑道:“王老師是不知道船蛆的厲害吧?這東西的繁殖能力老強了,我聽《海洋知識》廣播上說,一隻船蛆一次產卵能有1億個以上,你想想,嚇人不嚇人?”


    王憶說道:“挺嚇人的。”


    他暗道咱們大老爺們一次產蟲也是好幾千萬,咋沒人覺得咱們自己嚇人?


    王向紅看出王憶的表情有點漫不經心,就認真的向他說道:“王老師,你千萬別小看船蛆啊,它是咱漁家最討厭的幾種害蟲。”


    “它的幼蟲可以在海水裏生存,遇到木材就附著到上麵,等會有船蛆我給你看看,它們有一頭長了貝殼,能用貝殼鑽鑿木材。”


    “吃著木頭,它們10多天就能長大100倍,30多天就能增加到幼蟲時候的1000倍。滿1個月,船蛆生長發育成熟了就可以繁殖後代……”


    王憶聽後終於吃驚了:“這東西比耗子繁衍的還快啊?”


    “耗子跟船蛆不能比,船蛆生長快、成熟早,危害很大。”王向紅搖搖頭,“同樣一艘木頭船,哎,你要是在不生船蛆的江河湖泊裏、在淡水的地方,那它可以用上幾十年。”


    “可要是在船蛆危害嚴重的海裏,如果不加防範那基本上一個季度下來這船就千瘡百孔了。”


    旁邊的王真明老人補充道:“直接說報廢就行了,被船蛆弄的千瘡百孔肯定得報廢!”


    王向紅點點頭,協同王真堯將一塊板子給摳開了。


    這一摳開,裏麵好幾條長蛆蟲一樣的東西,大的都比人巴掌還要長了,一塊板子裏密密麻麻十幾條。


    挺下飯的。


    王向紅見此臉色一沉,他將最長的船蛆拿出來給王憶看:“你看這個東西,它這一頭有倆小貝殼,看到了嗎?”


    “船蛆鑿木,主要就靠這對小貝殼!”


    王真堯抬頭問道:“《海洋知識》裏說,船蛆可以分泌溶解木材的物質,將木材溶解了鑽進去,不是這樣嗎?”


    王向紅說:“有些知識分子不懂瞎說,船蛆就是靠這個小貝殼鑽木頭裏去,你看它貝殼前麵、看見了吧?長著這種細密整齊的齒紋,像不像木銼子?”


    “像。”旁邊幾個人紛紛點頭。


    王向紅便說道:“對,船蛆就是用它反複旋轉,把木頭一點點的銼破了,然後鑿出個穴來進去待著。”


    他遞給王憶。


    王憶趕緊擺手:快拿走快拿走,快把這個東西拿走!


    王向紅笑道:“怕什麽?它又不咬人,這船蛆還是小的,我見過大的有一米長!”


    “老話說的好,船蛆掛在脖子上——它不咬人膈應人。”王真堯接過船蛆放入了隨身帶的一個塑料袋裏。


    這可是好東西,拿迴去喂雞!


    王向紅說道:“挺好的船,看起來用不成了,把它給拆了吧,拆開看看其他地方有沒有船蛆?要是都有的話可麻煩了,咱們這麽多船啊……”


    王真堯安慰他說:“一般沒事,咱外島誰家沒有鬧過船蛆?但沒鬧出過大事。”


    有正在縫補漁網的婦女站起來問道:“隊長,怎麽了?出船蛆了?要不要我們過去?”


    王向紅擺擺手說:“愛萍你們先收拾漁網,等會看看情況再說。”


    這會碼頭上漁網多。


    秋天要曬網。


    俗話說,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話是說人做事沒有恆心、沒有毅力,或者說做事不務正業。


    但其實曬網這活是必不可缺的,都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漁船是漁民活命的法寶,漁網就是吃飯的家夥什。


    天涯島上捕撈用的漁網種類頗多,小船拖烏賊網、小對船拖魚網、平板拖蝦網,還有捕蟹的蟹籠,這些東西都要曬,每次或者幾次用完就要曬一曬。


    另一個漁網每次用過後便會有破損,這是肯定的,所以漁家人隔三差五得縫補漁網,這會趁著秋陽曬的人身上暖洋洋,婦女們要好好拾掇拾掇漁網。


    今天拖出來的漁網多,秋天之後是冬天,冬天有帶魚漁汛,到時候要用網大幹特幹。


    補網不是力氣活,是需要耐心的技術活,所以這事一般是女勞力負責,漁家的婦女都是修補漁網的好手。


    沒有好條件,婦女們修網工具就用一個簡單的竹梭,不同漁網,形狀規製不同,修補手法也有細微差別。


    這會礁石灘上堆積了好些漁網,此起彼伏,用一句歌來唱的話就是‘沿著江山起起伏伏溫柔的曲線’。


    漁民很喜愛漁網散開後的樣子,誰家漁網多,證明誰家有錢、有能力,生產隊亦然是這道理。


    竹梭子在婦女們手裏如同飛梭,縫補漁網本質上跟用織布梭子來織布一樣,梭子帶著線這邊進那邊出、那邊進這邊出,將一張漁網的破損看很快就縫補起來。


    縫補了這個破口,那邊還有破口哩!


    婦女們不急不躁,手頭上忙活著一個破口、眼睛找著下一個破口,她們嘴裏還不停,嘴巴裏隨便聊著天。


    現在聊天話題多,有電視有收音機,她們聽了新聞便在一起隨意的聊:


    “打完了女排世錦賽,現在還打男籃世錦賽是不是?我聽廣播上說是第九屆男籃世界錦標賽。”


    “嗯,咱們國家輸給美帝了,有穆鐵柱也不行呀,美帝還是有能人,能打得過穆鐵柱。”


    “廣播上說這個穆鐵柱有兩米二,兩米二啊老天爺,那不是跟個電線杆子一樣?”


    “他十六歲就有兩米高了,去集上賣雞,然後叫人發現了,送去了體育隊,然後國家體委看他是個人才,用二十個籃球把他從縣裏換到國家隊裏了……”


    王憶站在旁邊聽著婦女們聊天看著她們飛梭織網,看了沒一會就沒耐心了。


    他搖搖頭要走,婦女們問道:“王老師你咋搖頭了?我們說的不對嗎?”


    王憶坦然道:“不是,你們說的沒錯,是我看你們縫補漁網沒意思,你們可真有耐心,這活我幹不來。”


    張愛萍哈哈大笑:“你們大老爺們是搖櫓放網的料,我們婦女同誌是縫補漁網的料,社會主義分工各有不同嘛。”


    還有人說:“秋天補網最舒服了,這樣你還沒有耐心?秋風不躁,曬著人暖洋洋的真舒服,要是冬天補網——我跟你說,王老師,那西北風割人割的生疼喲!”


    秋天海島上的陽光確實美好,不燥不熱、透著從容。


    這種陽光適合曬魚鯗,今天的主要工作也是曬魚鯗。


    不過魚蝦還沒有送迴來:


    壯勞力們出海去了,不是去捕魚是去買魚,早早的就去了市裏碼頭上買魚,買到什麽魚算什麽魚,趁著天氣好趕緊曬鯗。


    王向紅來碼頭就是掐算了一下,覺得天涯二號該迴來了,他是來接魚的。


    果然,他們下來時間不長,天涯二號的矯健身姿出現在海麵上,碾破海浪,乘風歸來!


    漁船裏頭全是一筐筐的魚蝦。


    集體曬鯗對魚獲的需求量大,光憑他們捕撈儲存的魚獲不夠數,畢竟島上的冷庫是天然冷庫,製冷能力不行,鮮魚獲保存個三四天問題不大,再久可就不行了。


    所以會先集體采購一批魚蝦迴來統一曬製,後麵若幹天的魚獲也不賣了,分給各家各戶繼續曬鯗。


    漁家曬鯗規模大,魚鯗可以拿到集市上換點零散物資、糧食糧票啥的,是漁家收成的重要來源組成。


    為了能賣出個好價錢、為了吸引顧客,漁家人曬鯗都是用精挑細選的鮮魚。


    魚鯗經過晾曬後,難免會流失鮮美滋味,這種情況要是再用不鮮的臭魚、埋汰魚來晾曬,那曬出來更不好吃。


    而且這次魚鯗是曬出來給王憶用的,所以隊裏格外上心,更得用好海貨。


    一箱箱的魚放下來,什麽魚也有,安康魚、大黃魚、帶魚等等,甚至還有幾筐子的墨魚。


    王向紅拿起墨魚看了看,笑道:“怎麽還又買了墨魚?”


    大膽扔掉煙蒂說道:“碰到了民兵隊上的一個戰友,這是他送咱的。”


    王向紅隨機挑選著海貨看了看質量,最後點點頭:“行,貨不錯,都是好東西。”


    他招唿婦女們說:“趕緊處理魚吧,漁網的事先放放,趁著日頭烈秋風暖,咱把魚鯗曬出個透香!”


    不用通過大喇叭廣播,大家夥唿朋喚友、吆三喝四,然後碼頭和海岸上便熱鬧起來。


    曬鯗要剖魚,得先洗幹淨剖開再洗幹淨,碼鹽醃製後在竹篾上攤開,剩下的再交給陽光晾曬、交給時光發酵。


    上百個婦女先後到來,兩人一組提上筐子然後便蹲在海邊開始洗魚,一條條的洗幹淨碼放起來,剖開將魚腸魚髒器收拾出來——這不能扔掉,迴頭喂雞鴨。


    剖解後的魚再次清洗,洗幹淨後再次碼放起來,這樣就可以統一曬製了。


    老人們端出鹽罐子來準備開工,學生們也拎著晾曬工具來忙活,海島開始了集體活,異常熱鬧。


    狗子們混跡其中,它們偶爾也能獲得一些魚腸獎勵。


    一些小孩負責看管狗子,怕它們偷魚。


    有人剖魚後收拾出一堆的魚籽,說道:“王老師,你和小秋老師什麽時候要孩子?”


    前來幫忙的秋渭水一聽這話大為惶恐,說:“嫂子你問這幹啥呢?我倆還沒有辦婚禮呢。”


    “我倆還沒有辦婚禮,哪能就去準備生孩子?對不對?我、我和王老師不是這樣的人,我們都是守禮的人……”


    周圍的人奇怪的看向她。


    隨意問你一個問題你迴答個‘過兩年’即可,為啥還要說這麽多呢?


    收拾魚籽的婦女笑道:“你們最近不打算要孩子?那行,那就可以吃魚籽。”


    王憶問道:“要孩子不能吃魚籽嗎?魚籽可是高營養高蛋白高膽固醇的好東西。”


    高膽固醇食物在22年被視為禁忌,但在82年老百姓攝入的油水太少,基本上沒有什麽膽固醇超標的,所以可以放心大膽的吃魚籽。


    婦女們認真的說:“要生孩子可不能吃魚籽,什麽籽也少吃……”


    然後她們一本正經的給王憶和秋渭水上了一堂課,說某地有個婦女喜歡吃魚籽,懷孕後她以自己需要補充營養為借口,讓公公婆婆和男人給她弄魚籽吃。


    但這種事是有傷天和的,你肚子裏懷著孩子,結果你就去拚命的吃別的生靈的孩子,這像話嗎?


    最終婦女十月懷胎臨產,接生婆給她接生的時候,看到她生出個肉球來,切開肉球之後……


    “裏麵跳出個哪吒?”王憶問道。


    張愛萍笑道:“是裏麵流出來一堆的魚籽!”


    “所以懷孕不能吃魚籽,不能幹有傷天和的事!”


    王憶問道:“可中醫上不是說以形補形嗎?吃啥補啥嗎?這懷孕了吃魚籽,不是正好用魚籽補自己的小崽子嗎?”


    婦女們被他問住了,然後王向紅便說:“都是些封建迷信的東西,信這個幹什麽?”


    “不過小孩要少吃魚籽,吃魚籽多了傷腦子、會變笨!”


    王憶愕然:“還有這個說法呢?”


    王向紅說道:“對,這事可不是封建迷信,這是有科學說法的。”


    “不見天的東西為陰,起碼陰氣重,你看這個魚籽都是在魚肚子裏麵的,見不到太陽光,所以它陰氣非常重。小孩陽氣不像大人這麽強,對吧?他們鎮不住這股子陰氣,吃了會傷身子、傷腦子!”


    王憶問道:“那我要是把魚籽在陽光下好好曬曬再做呢?”


    王向紅瞪了他一眼說:“看把你閑的,你有這閑工夫曬魚籽幹什麽?去曬魚鯗!”


    秋渭水偷偷跟王憶說:“王老師,我覺得不讓小孩吃魚籽,是因為魚籽太好吃了,大人怕小孩嚐過這個好吃以後,會天天鬧騰著要。”


    王憶也偷偷對她說:“媳婦兒,高見!”


    秋渭水喜滋滋的端起一盆子帶魚,準備去曬風帶魚。


    風帶魚是帶魚鯗的俗稱,它們一個個看起來很苗條,吃起來卻超有料。


    帶魚鯗是外島魚鯗的四大天王之一,它們被陽光曬透、被西北風吹透後會變的不怎麽起眼,可是隻要把它抹上油放上鍋蒸一蒸,那立馬美味覺醒。


    特別是外島還有帶魚飯的做法,這東西蒸出來後,很潤!


    王憶也要弄一些帶魚迴去曬,漏勺招唿他:“王老師,曬鱭魚幹啊,你不是喜歡這一口嗎?”


    鱭魚就是鳳尾魚,王憶一直往22年帶鳳尾魚幹,這東西在生產隊大灶裏有兩個吃法,一是烤二是煎。


    其中煎鱭魚幹已經是22年的生產隊大灶中最受歡迎的明星菜品了,把它們下油鍋煸炒至金黃,不用任何調料隻要撒點鹽,黃中泛白霜,然後這就是一口最佳的風味零食。


    現在的鱭魚不肥,不過一樣很鮮美,王向紅對漏勺說:“晚上給王老師弄個鮮吃,這時節的鱭魚真是鮮的要命,連一口湯都舍不得扔掉啊。”


    文書王東喜過來收拾魚獲,問道:“支書,昨天我看隊裏捕撈上來不少的蝦,不曬蝦幹嗎?”


    王向紅說:“曬,有多少?”


    王東喜說道:“撈的還不少,十四五箱呢。”


    漏勺積極踴躍的說:“隊長,這曬蝦幹和曬魚鯗不一樣,這得燒鍋白灼蝦再曬,交給我吧,我們大灶三口大鐵鍋正好派上用場。”


    王向紅點點頭說:“好,那這件事我就點漏老師的將了,讓他領著鍾瑤瑤等女同誌來負責這件事。”


    漏勺裝模作樣的敬軍禮,喊道:“保證完成任務!”


    大迷糊、徐橫他們去搬蝦,王憶弄了一箱子還沒收拾的大黃魚放到小推車上,準備推上山去。


    這時候大膽過來給他搬了一箱子醜魚:“王老師,待會我過去跟你一起曬這個。”


    王憶打眼一看,這就是鮟鱇魚了,在深海裏隨便長長的安康魚。


    別看黑黢黢的很醜,其實它們很溫柔,或者說它們的魚肉很溫柔,是溫柔的粉紅色。


    王憶吃過鮟鱇魚鯗燉肉,很香很美味。


    不過他最想要的還是黃魚,大黃魚小黃魚。


    正所謂秋日豔陽和西北冷風是歲月的殺豬刀,把所有鮮姿怒發的小鮮魚們都斬成了老臘魚——魚鯗曬出來後不好看,幹巴巴、皺巴巴。


    但黃魚鯗不是這樣。


    特別是這批大黃魚都是金燦燦的黃色,一看就知道是午夜出水的好東西,它們哪怕經過暴曬也不會褪色半分,非常漂亮。


    當然王憶要曬黃魚鯗不是為了漂亮,是為了把品相出眾的大黃魚給速凍起來,然後帶去22年。


    這可都是野生大黃魚啊!


    除了大黃魚也有小黃魚,反正都是寶貝。


    王憶弄了大小黃魚上車子。


    王東峰過來看了看,問道:“王老師你要曬梅童魚鯗?這東西雖然看起來跟小黃魚很像,但曬起來的方法和時間完全不一樣,你能不能行?”


    王憶愣了愣,這裏麵還有梅童魚?


    梅童魚和黃魚是親戚,長得很像,它們都是石首魚。


    漏勺聽到這話說道:“今天還買到了梅童魚?好啊,那我反正要蒸鳳尾魚,連著梅童魚一起蒸一盤,這東西清蒸就是透骨鮮!”


    王憶聽到這話便多搬了一箱子的梅童魚,正好,用它來掩護小黃魚!


    車子堆不下箱子了,他抬起車把試了試重量。


    這家夥可不輕啊。


    他推車慢慢行走,有人問:“王老師你行不行啊?這可是上山的路呢。”


    王憶說道:“你們說我行不行?我太行了,走你!”


    額頭上青筋都要鼓起來了。


    秋渭水見此急忙放下扁擔,去抄起一根繩子綁在小推車前麵說:“王老師,我給你拉車。”


    結果用不著她上陣,繩子一頭在她手裏綁到小車前麵,一頭扔在地上。


    跟著王憶下來玩的老黃見此立馬跑過去叼起了繩子,倒退著拽繩子幫忙拉車子!


    隊裏人見此頓時連連‘我草’,王真堯說:“這天天聽課的狗就是不一樣,覺悟高、懂事!”


    王東陽看看自家那條一個勁的逮著母狗屁股轉的大黑狗,突然就火了,上去給它一腳!


    而大膽則看向了王狀元。


    王狀元感覺到火辣辣的目光扭頭看。


    爺倆對視一眼,王狀元拔腿就跑。


    熟練的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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