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秋雨朦朧。


    雨水不大但是一下子把溫度給帶下來了。


    王憶停掉了四台冰櫃。


    還不知道這降雨時間有多長,得省著點電力的使用,免得蓄電池空了,讓社員們連照明的電都沒有了。


    他準備買一台ups配合蓄電池使用,同時再加裝上一批的太陽能板。


    秋天冬天不比夏天,陽光不會那麽熾烈,豔陽天也不會像旱年的夏天一樣多。


    不過這事不用很著急。


    外島這種地方挺適合用太陽能發電機的,因為海上風大、風不停,吹的雲彩不住的飄蕩。


    這導致了外島的天氣變幻莫測,一天之內可能上午下雨、下午晴天到了晚上又陰天。


    那麽隻要一天之內有個半天能出太陽,太陽能發電機就能蓄上一批電力供生產隊使用。


    僅僅是電燈泡照明用不了多少電,現在五台冰櫃一出來,加上印刷機,它們才是用電大戶。


    下午王憶就不上課了,其他教師調整課程,祝真學、祝晚安、徐橫、楊文蓉四個文化課教師分別帶一個班的文化課,另外秋渭水會帶一個班的音樂課。


    上午下午各有四節課,上午全是文化課,下午四節課有四個班級輪流上音樂課、體育課。


    反正現在天涯小學兵強馬壯,教師已經足夠用了。


    特別是以後還要有大仿課,這樣教師們的課程都可以安排的少一些。


    王憶沒什麽事幹,先去了服裝隊找婦女們,讓她們安排一下手裏的活,找個人跟自己去領錄音機。


    婦女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想了想說:“那啥,有個事跟你們說一下,中午頭那會我從支書手裏拿了個咱們縣裏教育係統上給發的通知,下個月國慶節,各學校要組織節目進行報選。”


    “我準備領著咱們學校的全體學生去打一套太極拳,這樣需要統一服裝,我……”


    “王老師你剛才說的是錄音機?”黃小花忍不住打斷他的話問道。


    “對,錄音機不是收音機?”


    “我也聽見了,王老師你是不是嘴瓢了?你說讓我們去家裏拿收音機過來嗎?”


    婦女們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


    王憶揮揮手打斷她們的詢問,說道:“是錄音機、是錄音機,我給你們準備了一些磁帶,等你們把錄音機帶過來,這樣安裝上磁帶就能聽歌了。”


    “你們的工作很無聊、很繁瑣,這樣休息的時候聽一下歌曲,可以舒緩一下心情。”


    婦女們聽到這話連連點頭,滿臉的笑容,欣喜之情真是躍然而出:


    “王老師你真會為我們考慮,你考慮的真好,真周全呀。”


    “對對對,要是休息時候能聽聽歌就好了,咱生產隊就這麽一座島,東家放個屁,西家立馬就能聽見,隊裏沒有新奇事,讓我們平日裏都沒什麽好聊天的。”


    “你真要給我們配一台錄音機?就是大隊委辦公室那一台嗎?你們學校不用了?”


    昨天錄音機出現,消息便傳遞開來。


    社員們深感新奇,因為生產隊裏還沒有過錄音機呢,他們都想看看、研究研究。


    但是王向紅不讓他們看。


    錄音機上按鈕多,他怕社員們好奇亂按,萬一把錄音機按出毛病怎麽辦?


    這東西可是進口產品,一台幾百塊呢,一個社員一年的工分都掙不出來!


    王憶對服裝隊的婦女們說:“不是那一台,我一共買了三台,學校用一台、你們服裝隊用一台,還有老高叔的木工隊也得用一台。”


    他對黃小花招招手:“行了,嫂子你跟我來,我跟你說說這個事以後怎麽操作。”


    “等等,”他又想起自己剛才被打斷的話題,“下個月國慶節,咱們學校要在國家生日那一天給組織和人民獻禮,我準備的是安排同學們打一套太極拳。”


    “這樣到時候得統一服裝,我再給學生們弄一批布過來,這次你們要自己做衣服了,給他們一人做一件練功服。”


    黃小花開心的笑道:“又給娃娃們做衣服呀?好好好,沒問題……”


    “等等,什麽叫練功服?咱們都沒有見過,這怎麽做呀?”又有人趕緊問道。


    王憶說道:“你們肯定會做,練功服跟以前老人們穿的那種寬鬆衣服很像,就是到時候在前胸後背的縫一條布,上麵有‘武’之類的字而已。”


    他先把計劃告訴給服裝隊,然後領著黃小花去找孫征南領錄音機。


    學校給孫征南配備了一個塑料殼筆記本,孫征南工工整整的寫上日期,讓黃小花簽字,這樣將錄音機交給她。


    外麵雨勢漸大,黃小花將自己用來避雨的塑料袋子打開,將錄音機裝進去,自己頂風冒雨的跑迴去。


    王憶給她撐傘:“嫂子不用這麽急,你看你跑的,這大雨天路滑,小心摔倒!”


    黃小花聽到這話便減慢了腳步,笑道:“對對對,山路挺滑的,不能摔倒,摔了我不要緊,摔了這機器可怎麽辦?”


    她帶著錄音機迴到祠堂,婦女們頓時唿啦啦的圍了上來:“拿迴來了?”


    “拿迴來了!”黃小花欣喜的將錄音機拿出來,婦女們立馬伸手去撫摸錄音機。


    王憶讓她們先新奇了一陣,等她們的新奇勁過去了,他給錄音機安裝上電池,放上一盤磁帶給婦女們聽了起來。


    前奏響起,悠揚空靈的女聲從喇叭裏傳出:


    “夜半三更喲盼天明,寒冬臘月喲盼春風,若要盼得喲紅軍來,嶺上開遍喲映山紅……”


    “是《映山紅》!”頓時有人興奮的叫了起來。


    其他人跟著高興的進行討論:“對對,是鄧玉華的聲音,我一下子聽出來了。”


    “《閃閃的紅星》,我嫁進咱隊裏那年,咱隊裏請電影放映員來放過一部電影,當時放的就是《閃閃的紅星》。我聽到《映山紅》後一下子喜歡上了,當時想學可是沒有地方能學,難受了好一陣子。”


    “我也記得呢,一晃好幾年過去了,哈哈,隊裏日子變好了,這歌不用學了,以後想怎麽聽就怎麽聽。”


    “那得感謝王老師呀。”黃小花高興的說,“來,同誌們,咱們呱唧呱唧,感謝王老師給咱們隊裏帶來好日子、給咱們服裝隊帶來錄音機。”


    婦女們紛紛衝著王憶笑,笑著鼓掌。


    心滿意足。


    他現在已經是隊裏的中老年婦女密友了。


    王憶也鼓掌,笑道:“那謝謝姐姐嫂子嬸子們的誇獎了,這機器放這裏,你們休息的時候聽一聽,別一直聽啊,小心走神了讓剪子戳了肉!”


    黃小花說:“王老師你放心就成,我們不會一直聽的,倒不是怕剪子戳肉,我們怕浪費電池!”


    王憶教她們怎麽給磁帶換麵、怎麽開始、怎麽暫停、怎麽結束。


    這些功能簡單,婦女們一學就會。


    他又去木工隊讓王祥高去領錄音機,進門一看,王墨鬥正在棚子裏刨木頭。


    王墨鬥抬起頭說道:“我猜就是王老師來了,聽見你腳步聲了。”


    王祥高從門口探出頭,說:“你小子,你長了個狗耳朵嗎?幹活你不行,瞎琢磨有你的。”


    他給王憶拿了張躺椅說:“來,王老師試試我們剛做出來的新家夥。”


    王憶笑著擺擺手:“不用了、不用了,墨鬥哥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王墨鬥說:“剛才才進的家門,上午坐了張有信的郵船,下午迴來的。”


    他放下木刨子出來把黃大軍的情況給王憶說了說。


    兩次手術都結束了,他們一直在診所那邊養傷,因為營養充沛加上黃大軍年輕,他的傷勢恢複的很好。


    本來就是皮肉傷,沒有傷到骨頭和肌腱,這樣一個月下來他已經能嚐試著下床了。


    王墨鬥這次迴來,就是要給黃大軍做一副拐杖。


    王憶問道:“你跟黃慧慧處的怎麽樣?”


    王墨鬥嘿嘿笑:“咱隊裏這兩年最先娶媳婦的就是我了!”


    “已經有人娶了,人家把婚事都辦了。”他老爹立馬發出嘲笑聲,“而你小子這還沒有訂婚呢,就把婚事給想好了,想的挺美!”


    王墨鬥很吃驚,問道:“誰啊?誰動作這麽快?噢噢我知道了,是徐老師……”


    “不是,是王牌銷售員麻六。”他哥哥王鐵錘簡單的說道。


    相比於父親和弟弟,王鐵錘更像是個木匠,長得魁梧結實,幹活賣力、沉默寡言。


    王墨鬥跟麻六打交道少,他疑惑的問:“這是怎麽迴事?”


    王祥高把麻六和楊文蓉的事簡單的說了說。


    然後王墨鬥當場就酸了。


    這麻子臉撿了個大學生媳婦?!


    還有這樣的好事?!


    不過想想自己也撿了個媳婦,然後他又甜蜜的笑了。


    王憶領著王祥高去領了錄音機,給他們配的磁帶是越劇戲曲——翁洲地區最流行聽越劇,老人都喜歡這東西。


    將錄音機安排出去,王憶這邊就沒事了。


    他坐在聽濤居門口看連綿秋雨。


    白日黑雲,天氣陰沉。


    海上煙雨蒙蒙,島上瀟瀟秋風帶起了寒意。


    估計從這場秋雨之後,外島白天動輒三十多度的氣溫就沒有了,溫度迴到了2字頭。


    不過不下雨的時候白天還是很熱乎,所以島上草木依然蔥蔥鬱鬱,隻是能看出不那麽碧翠了。


    一些楓樹葉子泛起了紅色,門前老槐樹的樹葉也帶上了一點黃。


    清冷的雨水落在樹葉上匯聚成清澈的水滴,一滴滴的落下,聚合成小水坑倒影了這個幹淨的世界。


    王憶沒事幹,下雨的天氣沒人來找他,他便迴了一趟22年,又給生產隊大灶和鍾世平分別送了一批魚幹、蛤蜊肉幹、沙蟲幹等幹貨。


    他把金龍膠也送出來了,讓蘇小雅帶人給掛在了店裏。


    野生金龍膠是比較珍貴的,這東西用來燉菜,隨隨便便就得上千。


    忙活之後,迴到82年就是傍晚了。


    天氣更冷。


    海風吹起來,竟然有刺骨的感覺了!


    出海的強勞力們紛紛提前返航,他們的單衣受不住這寒意,所以他們沒有硬撐。


    受冷感冒可就不合適了。


    好幾天不能上工就罷了,還得花錢買藥吃。


    這秋雨連綿的天氣裏外隊社員不會來看電影,所以今天傍晚的天涯島格外清冷。


    隻有放學鈴聲響起,學生們冒著雨歡唿著往家裏跑,這才帶起了幾分人氣。


    島上煙火氣挺濃的。


    天色一放黑,家家戶戶便亮起了燈,煙囪上炊煙嫋嫋,灰白的煙柱混入雨幕中,一點一點消散在天地間。


    王憶拍拍手準備做晚飯。


    鹹菜滾豆腐!


    他把有些日子沒用的野炊小灶又搬出來,中午他找了一些蘿卜幹,準備用蘿卜幹來滾豆腐。


    豬油熱鍋、蔥花爆鍋下蘿卜幹翻炒,加上水燉起來,等到開鍋了往裏切豆腐。


    左手端著豆腐右手用小刀切。


    豆腐落入鍋裏,隨著咕嘟咕嘟的鹹菜湯汁而翻滾起來,王憶又弄了點幹海帶絲進去。


    豆腐跟海鮮味道很配。


    跟雞湯更配。


    所以他往裏加入了一些史雲生清雞湯。


    外島有句老話,叫千滾豆腐萬滾魚,豆腐不怕燉,燉的時間越長越好吃。


    於是王憶把小鍋裏加滿了水,小火慢慢煨著,倚在門口一邊煮豆腐一邊拍腿哼唱老歌。


    教師們來吃飯,漏勺笑道:“今晚天氣冷,我給烤了點麵餅,做了個酸辣湯,咱們吃酸辣湯泡小餅怎麽樣?”


    教師們自然紛紛說好。


    爽口開胃的酸辣湯、剛烤出來的油餅,都是熱氣騰騰、香氣噴噴,用來禦寒最好不過。


    王憶對祝晚安說:“小祝老師,今晚天氣不好,咱們先不給你接風洗塵了,禮拜天我去城裏,等我買點好菜迴來咱們學校再給你接風洗塵。”


    祝晚安笑道:“今晚的酸辣湯和油餅不是接風洗塵的美味嗎?”


    王憶說道:“那不是,接風洗塵肯定是一場豐盛大餐。”


    徐橫鬼鬼祟祟過來跟他混吃混喝,結果看到他在用鹹菜燉豆腐,立馬冷笑一聲跑路了。


    吃這個不如吃酸辣湯!


    漏勺這酸辣湯可不一般,裏麵有豆皮有黃豆不說,還有午餐肉條、竹筍和香菇等配菜,很棒!


    秋渭水過來跟他一起吃燉豆腐,王憶又加上一點嫩菜葉燉了燉,先給秋渭水舀了一碗。


    豆腐滾的已經爛熟了,雞湯的滋味鑽入豆腐裏,每一口下去都是清新的香味。


    軟豆腐、脆蘿卜,還有一點韌韌的海帶絲,王憶慢慢的吃著、慢慢的喝湯,一碗下去連豆腐帶湯。


    肚子裏暖暖的,很滿足!


    秋雨隻下了一天,當天夜裏便停下了。


    秋天的夜空分外的清晰,秋天的星辰分外的亮。


    王憶半夜起來撒尿的時候偶然間一抬頭,看見了一輪圓圓的銀月低垂在海上,諸多的星辰遍灑夜空,與圓月形成了清晰的梯次感。


    夜裏陰雲便被吹走了,於是第二天又是個豔陽天。


    島上開始忙活著曬魚鯗了。


    這是王憶第一次看到外島曬魚鯗,今天開始婦女們要曬的是墨魚鯗。


    大清早的還沒有到上工時間,可是婦女們已經忙活起來。


    強勞力們將最近剛捕撈上來的金烏賊從冷庫抬出來,婦女們立馬上手拿著用海水去清洗。


    王憶一看還不到上學時間,他先跟著去學習曬墨魚鯗。


    收拾烏賊的地點是生產隊的海蜇池,婦女們說說笑笑、忙碌不休。


    她們左手拿烏賊,將烏賊肚子朝上、頭朝前,手輕輕一捏讓軟軟的腹腔鼓起,右手鯗刀輕輕往下一劃,烏賊腹腔開裂。


    然後鯗刀快速向上,先向左撇45度,剖開烏賊左邊頭部,再向右撇45度,剖開右邊頭部。


    很麻利,有一種利索的美感。


    王向紅看見他主動去了海蜇池,便欣慰的點點頭跟了上去,親自給王憶講解起來:“雖然現在咱社員手裏的還是烏賊不是魚鯗,可是咱還是把這活叫做劈鯗。”


    “這個刀法叫三刀頭,隻有老劈才能做得來。”劉紅梅一邊麻利的劈鯗一邊說笑。


    王向紅說道:“老劈、新劈,說的就是劈鯗的女工,以前墨魚漁汛好的時候,嗯,夏天的時候,我們生產隊可以去城裏做工,男人拖墨魚,女人曬魚鯗。”


    “那時候我們年輕的女同誌不受歡迎,”鳳丫笑道,“人家得拉著我們反複的問,你是老劈還是新劈——為了效率,人家海產處理廠隻要老劈的!”


    “新劈隻能當副手。”又有人說話。


    現在劈鯗的婦女們也帶著副手,就是自家的孩子,他們屬於半勞力。


    副手們的工作是取烏賊膘腸,這活簡單,婦女們劈鯗然後少年們拿起劈好的烏賊、輕輕拉開烏賊腹部,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拉下烏賊膘腸即可。


    但也得考驗功底,老手們取得既快又幹淨,新手取起來要慢得多,而且一不小心會讓腸子滑手,很尷尬。


    剖烏賊、取烏賊膘腸這些活說起來都不難,但十分辛苦。


    王向紅給王憶介紹說,以前墨魚漁汛期旺季時,婦女們要夜裏劈鯗、白天曬鯗,一天一夜甚至幾天幾夜連軸轉是常事。


    “但咱們漁嫂漁姑特別能吃苦,當時一天一夜算兩個工,幹下來能發多少錢?兩塊錢,一個工是一塊錢,然後咱們就搶著幹。”


    婦女們參與他們的討論。


    “其實沒有那麽多,咱們老劈是算兩個工,新劈呢?新劈和副手一樣隻給半個工,這麽忙活一晚上下來,隻能賺到五角錢。”


    “賺五角錢還都搶著做呢,而且搶著當新劈,沒有願意當副手的。”


    王憶說:“當新劈是為了以後成為老劈,拿一個工,是嗎?”


    婦女們紛紛笑著點頭。


    劉紅梅慨歎道:“可惜,誰也沒想到,從前年開始墨魚就不成汛了,再沒有那大漁汛了。”


    “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鳳丫搖搖頭,“去年比不上前年,今年比不上去年。”


    “現在多多少少還是有墨魚汛,嗯,不過現在不是按照一天一個工來算了,實行多勞多得。”


    “嗯,我聽我小姑子說了,老劈帶個副手算一個工作小組,剖墨魚、取膘腸由她們自己負責,工資由烏賊膘腸多少來定,每斤膘腸1分5厘,一天下來能剖多少算多少的錢。”


    池子裏放滿水桶,每個水桶裏都是肥肥的金烏賊。


    而場地四周則擺放著的都是團箕、竹簟、篰籃這些東西,但凡能用來裝魚鯗的工具都被搜集過來了。


    劉紅梅饒有興趣的說:“人家加工廠不用這些東西,人家用竹笠子。”


    王向紅說:“大差不差的東西,咱這裏沒必要用那東西。”


    劉紅梅笑道:“支書瞧你說的,我不是羨慕人家有竹笠子,我就是跟王老師說說這迴事。”


    “王老師你見過竹笠子嗎?”她又問王憶。


    王憶搖搖頭:“我知道鬥笠,竹笠子跟鬥笠很像吧?”


    “很像,就是竹笠子平整、個頭大,比咱家裏鍋蓋還要大呢。”劉紅梅說。


    “咱們這些東西曬墨魚鯗,咱自己能拎的動、抱的動,要是用竹笠子曬墨魚鯗,那都得要兩個人去抬的,抬竹笠子也能賺工分。”


    “這工分按笠子數計算收入,曬一笠烏賊鯗兩分錢,像我們婦女從早上七八點鍾把竹笠子抬出去,到晚上五六點把竹笠子抬迴來,一個工能賺八角到一塊二。”


    “然後搶著幹!”其他人笑著補充。


    笑聲中充滿感慨:


    “想想以前真是、真是,唉!加工廠給咱隊裏招工名額,咱隊裏人都搶著去,就為了女同誌去了狠狠心連軸轉,一天能掙兩塊錢。”


    “嗯,一般去五六七天的,迴來好的能拿著二十來塊錢,那時候就喜的不行了。”


    “現在隊裏分紅平均一下,咱每個月家裏分到的都不止二十塊,你說現在是多好的日子啊?”


    王憶也很感慨。


    這不是多好的日子,這是多好的老百姓啊!


    吃苦耐勞,容易滿足,勤勞能幹,容易管理……


    王憶就看看自己生產隊這些老百姓,他就知道為什麽改革開放之後,國家經濟可以發展那麽迅猛!


    中國真的擁有全世界最好的人民了。


    太陽跳出海麵,熾熱的陽光撒下來。


    婦女們從天蒙蒙亮就開始忙活,忙到現在,已經有一些墨魚被收拾好了。


    這些墨魚被放在各種工具上被搬了出去,找到平坦向陽的坡地上放開,開始曬陽光。


    育紅班的小豆丁們就不去上學了,他們要幫忙看曬場,防止鳥來啄食、拉屎,也防止狗啊老鼠啊來偷食。


    這是他們為數不多能賺工分的時候。


    小豆丁們來看曬場,生產隊也會給他們定成半勞力的工分,好歹能給家裏做點貢獻。


    王憶饒有興趣的看著,一直看到快要上課了才準備離開。


    他對王向紅說:“支書,這些墨魚鯗咱們一般怎麽處理?”


    王向紅說:“賣給迴購站。”


    王憶說道:“今年別賣給迴購站了,我來聯係人收購,還有一些好的你交給我處理,我送給朋友同學當禮物。”


    王向紅一聽這話站定了,然後皺起眉頭琢磨起來。


    王憶笑道:“迴購站有收購任務嗎?要是這樣就算了……”


    “不是,墨魚沒有收購任務。”王向紅擺擺手,“我是在琢磨你要是想要好的給你同學朋友的郵寄去當禮物,那就不能在咱隊裏曬了。”


    劉紅梅說:“去鹽灘曬。”


    王向紅點點頭:“對,我思考的也是這樣,這樣得去鹽灘曬了。”


    王憶問道:“鹽灘是哪裏?我沒注意到咱島上哪裏還有鹽灘。”


    王向紅說:“你沒注意到就對了,因為它不在咱天涯島,在南邊挺遠的地方,是個灘塗島,搖櫓過去得兩個鍾頭,不過開機動船的話會比較快。”


    他給王憶介紹說,鹽灘是個很荒涼的島嶼,當然名為島嶼,它實際上整體是一片大灘塗地。


    那地方曾經是一座鹽場,民國時候翁洲有鹽商在那裏曬鹽,後來到了抗戰歲月被破壞掉了。


    新中國建立後曾經想要恢複它的地位,但發現海情有所改變,鹽灘已經不能做鹽場了。


    但鹽灘四周有土塘圍堤,每天退潮的時候海水進不來,地勢很平坦,成了一個優良的曬魚貨場地。


    島上的老劈們都知道那地方,劉紅梅說:“從60年一直到75年,咱們外島的墨魚汛收獲都不錯,加工廠收獲的墨魚多,要曬的墨魚鯗也多,會選品質最好的去鹽灘曬。”


    “那時候鹽灘曬場裏擺滿密密麻麻都是貼滿墨魚鯗的竹笠子,竹笠子一頭斜擱在毛竹上,一頭放在地上,陽光嘩啦啦的照耀,很壯觀。”


    “現在不行了,這好幾年已經沒有加工廠去曬魚鯗了,鹽灘算是荒廢了。”


    前來幫忙的青嬸子問道:“鹽灘荒廢了呀?以前不是到了曬魚鯗的季節,都為爭場地打起來嗎?”


    劉紅梅說:“現在到了曬黃魚鯗、鰻魚鯗、魷魚鯗、鯧魚鯗、梅魚鯗的時節還是要爭,但現在不用爭,現在沒有墨魚汛了,曬墨魚鯗的人家就少了。”


    王憶問道:“那地方有什麽出奇之處?為什麽都要去爭著在鹽灘曬魚鯗?”


    “鹽灘曬出來的魚鯗又好看又好吃,最香了。”青嬸子解釋說,“那裏到了白天退潮了,正午太陽熱烘烘的時候,能烤得灘塗上泛起一片白白的鹽花。”


    “王老師你恐怕不知道,曬烏賊鯗如同農民種田,麵朝黃土背朝天,烏賊正麵朝著竹笠背麵對著太陽。”


    “為什麽?烏賊背麵肉厚實,隻有這樣才能在後背肉曬幹的時候,把正麵也給蔭幹了。”


    “但實際上這樣曬的不好,放在鹽灘上,白花花的鹽地能反射太陽光,這樣兩麵一起曬,而且一麵陽光烈、溫度高,一邊陽光柔、溫度低,又有竹笠子隔著,那麽可以曬出最好的魚鯗。”


    “這樣曬出來的墨魚那是個透骨新鮮,所以就叫透骨鮮,以往古代都是要進獻給朝廷的,前些年透骨新鮮墨魚鯗也是要進京的。”王向紅叼著煙袋杆說。


    劉紅梅說道:“支書,既然王老師要把墨魚鯗送人,那咱不能圖省事,咱還是得曬出透骨新鮮貨來更好。”


    王向紅點點頭:“行,讓大膽今天別出海了,他來開船接送魚鯗去鹽灘。”


    一旦去鹽灘曬魚鯗,那就不是小活了。


    來迴路程、上下船搬運,這些活可不輕呢。


    本來曬魚鯗就是忙碌的工作,王憶這一說自己要魚鯗,隊裏就要增加勞動力去鹽灘曬,他心裏過意不去想勸說他們不用這麽麻煩。


    但王向紅把他趕去學校了:“你處理你的人情關係就行了,東西我們來管,快走吧快走吧,快要上課了!”


    王憶心裏感動。


    於是他決定繼續給生產隊的家家戶戶帶貨,這次帶上石英鍾,家家戶戶在擁有了收音機後,牆壁上再掛一台石英鍾!


    育紅班的小孩們拎著竹竿已經做好了去上工的準備,然後秋渭水說:“你們不用上工了,今天咱們繼續做遊戲。”


    小豆丁們高興的扔掉竹竿跑去學校。


    他們不願意上工。


    他們還沒有賺工分的概念,一門心思隻想玩。


    下午兩三點,有社員來通知王憶:“王老師,張郵遞員來了,他說有學校的東西,還有小秋老師的信。”


    王憶快步去碼頭,心裏琢磨自己最近沒有往學校郵寄東西,這是誰又給自己郵遞貨物了?


    郵寄過來的是幾個箱子,王憶一看地址,原來是滬都外貿交易市場那邊又給送支援了。


    張有信一邊幫他搬箱子一邊說:“王大哥,現在城裏又開始流行集郵了,你那些郵票都存著嗎?最近好幾個人去我們單位找關係要猴票了。”


    王憶說道:“有些郵票我已經郵寄給我同學了,不過你給我的猴票還在,你想要迴去嗎?”


    張有信擺手道:“嗨,王大哥你看看你說的,我能幹這種翻小腸的事嗎?那多不要臉呀!”


    “我就是跟你說說這迴事,現在確實有人在買郵票,猴票現在價格漲起來了,一套四聯裝要四塊呢,漲的很厲害。”


    王憶說道:“那我手裏的可以出售啊?要是再有人問你買猴票你把我介紹過去,讓他們來找我買。”


    張有信說:“行啊,那沒問題!”


    其實他給出的那些猴票,早已經讓王憶帶去22年賣錢了,那是他的第一桶金。


    但後來王憶托王向紅去給自己弄了一大版的猴票,這些猴票無法帶到22年去,所以一直在他手裏吃灰。


    這樣要是能有人接盤是好事,王憶不打算把它們保留到21世紀再出售。


    這種小打小鬧的投資沒意思,他要在21世紀賺錢,那方法可太多了,迴22年隨便查查就能找到賺錢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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