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王憶能確定的是雜耍團裏有兩個人是詐騙犯。


    之所以把所有人一起拿下,就是防備一個其他成員也有前科這種事。


    這樣自己一方動手抓了兩個詐騙犯,打草驚蛇,導致其他人逃跑。


    在82年逃犯一旦潛逃那很難抓捕,現在連身份證都沒有呢,而改革開放之初經濟市場活躍起來,黑礦場黑工廠之類出現了,可以藏身其內。


    他會猜測其他成員有前科並非是妄測。


    雜耍團這種組織內成員關係比較緊密,根據黃慶妻子的口述,這兩個詐騙犯當時從容的詐騙了婆媳兩人,屬於慣犯。


    那麽一個雜耍團內有兩個慣犯,其他人會毫不知情嗎?


    如果他們知道卻旁觀,那抓了他們所有人不算過分,他們這屬於知情不報,是共犯,那抓他們同樣抓的理直氣壯。


    當然法學上有個原則叫疑罪從無,他們沒有證據去懷疑其他團員不太好,但民兵們不合適。


    守法?


    不好意思,我們民兵是法盲,我們沒有文化的人就是這樣的,我們隻想對抗犯罪、保護人民、守衛國家!


    民兵們有個樸素而操蛋的邏輯:我們的所作所為是為了國家、為了人民好,那我們就沒有違法,為國家為人民好的事,怎麽可能違法呢?


    實際上這也不隻是民兵的邏輯,現在老百姓都是這樣的想法,因為現在老百姓真的沒有文化。


    正是知道這迴事,王憶允許民兵們對整個雜耍團進行了抓捕,然後現在抓捕結束他觀察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之前雜耍團有人發現他們來開展抓捕行動後第一反應是逃跑,現在團長的第一反應是掏錢平事,這說明什麽問題?


    說明他們心裏都有鬼。


    王憶的心‘噗通噗通’的跳了起來。


    黃慶那邊跳的更狠,他結結巴巴的對王憶說:“王老、王老師,王老師,他他他說願、願咳咳,願意給那啥五百塊?”


    旁邊的大膽聽到他的話後頓時瞪大眼睛:“什麽意思?你什麽意思?你心動了?你想收犯罪分子的贓款?”


    黃慶媳婦趕緊說:“不敢的不敢的,我們可不敢這樣,就是、就是我們當家的窮怕了,五百元啊……”


    她也心動。


    王憶給了大膽一個眼色讓他坐下。


    他去拍拍黃慶的肩膀說:“你家裏窮、日子不好過,但是現在跟著黃標這親戚幹活,我看你收入還行,一個月六十元,不算少。”


    黃慶不好意思的說:“對,跟你們社隊企業不能比,但一個月六十元不算少,還行。”


    王憶說:“那你在你們生產隊,多年來備受街坊社員們的嘲笑吧?是不是不少人拿你家、拿你當笑話?”


    黃慶夫妻低下頭。


    默認了。


    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王憶又說:“我知道,你們隊裏人給你起外號叫隊長,笑話你家裏孩子多,可問題是咱外島現在家家戶戶的,又有幾個孩子不多的呢?對不對?”


    黃慶有些難堪也得到了認同,悲憤的說:“對。”


    王憶說道:“這次你家裏頭被詐騙犯給騙走錢,卻沒人幫你們要錢,他們恐怕都在看你家熱鬧吧?”


    黃慶媳婦想起了幾日來的委屈和憋屈,擦了把眼睛說:“王老師你別說了,我們家裏受窮、我們兩口子沒本事,活該……”


    “不活該!”王憶擺擺手,“這次咱們把詐騙犯抓迴來了,很有可能抓到的不隻是詐騙了你家的犯罪分子,這些人很有可能都是犯罪分子。”


    “你們沒想到什麽嗎?”


    “揚眉吐氣!”


    王憶猛的加重了語氣,兩口子聽的一哆嗦,紛紛明白了他的意思,變得激動起來。


    黃慶媳婦激動的流淚了,而王東峰流淚更多,王憶便問道:“你哭什麽?你感動了啊?”


    王東峰擦了擦淚水說:“不是,王老師,我沙眼,讓風一吹眼睛就流淚。”


    王憶甩手讓他一邊去,然後繼續對兩口子說:“你們可是全程配合我們的民兵隊抓了這些犯罪分子,以後治安局肯定有嘉獎,那時候你們家裏也可以得到嘉獎。”


    “有了這件事、有了這份嘉獎,你們家裏在生產隊裏還是個純粹的笑話嗎?”


    他看向黃慶問:“到時候你可以跟社員們聊天,他們誰還能拿這件事來嘲笑你家?不都得向你詢問這事是怎麽辦的?”


    “你想想,咱們先去大碼公社又去滬都,我們生產隊的民兵隊全體出動,到了滬都咱們又找關係又托人最後發現了這些犯罪分子,一起齊心合力跟他們大戰一場把他們給拿下了——”


    “你們兩口子想想,這事過癮不過癮?!”


    黃慶急忙叫道:“過癮,這事是我這輩子最過癮的了,王老師,真的,你不用說我也感覺過癮,我草,我阿慶這輩子頭一次活的像個人樣!”


    王憶問道:“那你是要迴自己的150元還是要500元的贓款?要了贓款是多了350元,可你以後在隊裏……”


    “我家不要贓錢,草,誰要這臭錢?”黃慶媳婦搶先說道。


    “這錢肯定是他們偷的、騙的、搶的,這都是人民血汗錢,拿到手裏爛手心,我們就要我家的150元!”


    黃慶鄭重的說:“對,我們就要我家的錢!”


    雜耍團的團長慌了。


    他意識到自己用錢無法擺平這件事了。


    王東峰擦著眼睛問:“王老師,既然這樣那咱為什麽不抓那個叫金剛的壞分子?怎麽還放過了一個?”


    王憶笑道:“因為他太壯了,不好強行帶走,咱們這次抓捕行動講究一個快準穩,他是個變數,可能會導致咱們抓捕行動失敗。”


    “再說,他跑不了,你沒看到他腦子缺根筋嗎?哼哼,隻要能確定這些人都犯了罪,那咱縣局給滬都那邊打一個電話,輕鬆就能抓他歸案!”


    漁船乘風破浪,碾破月色趕到縣碼頭。


    王憶用碼頭上的電話給治安局打過去。


    此時已經是午夜了,他估計莊滿倉肯定已經睡下了,準備隨便找值班的治安員把這些人先拘留起來,明天再細說。


    結果莊滿倉沒睡,得知他們民兵隊抓到一夥詐騙犯,他趕緊穿上製服帶了值班的治安員火速趕來了。


    王憶看見他後有些吃驚,問道:“這麽晚了你還沒睡?幹嘛呢?有任務?”


    莊滿倉說道:“別說了,抓幾個縱火犯,他娘的,現在這些學生啊……算了,不說這有的沒的了。”


    看他樣子縱火犯顯然作案成功了,所以雖然抓到了人可他並不高興。


    但是民兵們送來幾個詐騙犯,這事讓他很高興。


    他帶著手下把這些人檢查了一下,走向王憶笑道:“你們這生產隊,現在到底是打漁還是抓賊?不行直接並入我們治安局吧,我跟市裏給你們申請個編製!”


    這自然是玩笑話。


    但王憶得把事情解釋清楚。


    他將哆哆嗦嗦的黃慶兩口子拉到了莊滿倉跟前,讓他們兩人把事情重新說一遍。


    兩口子支支吾吾不敢說話,目光躲閃、腿腳打顫。


    莊滿倉疑惑的看向王憶問:“你確定這兩個不是犯罪分子?”


    王憶說道:“你看你,滿倉哥,老百姓看到你們害怕,你們不應該反思一下嗎?”


    莊滿倉愣了愣,擺出和顏悅色的架勢說:“兩位同誌不要緊張,別把我當一個當官的,我其實是王老師的哥哥。”


    他又問:“你們是百姓生產隊的,你們生產隊在金蘭島,對吧?我前些日子可沒少上你們金蘭島,你們沒有見過我?”


    黃慶媳婦怯怯的說:“見過,領導你去迴學家裏來著。”


    莊滿倉笑道:“對,咱們都見過嘛,你們肯定知道我不是老虎不咬人,走,去我們局裏——算了,到了我們局裏你們肯定更不敢說話啦,但這個點飯店也關門了、咱們沒地方坐下啊。”


    王憶說道:“然而並非如此,還真有個飯店開著門,走,我們也一直餓著肚子,今晚滿倉哥請客吃飯,咱們邊吃邊聊。”


    莊滿倉問道:“這大半夜的哪有飯店開著門?”


    王憶笑道:“大眾餐廳!”


    莊滿倉更是滿頭霧水。


    王向紅上來驕傲的說:“是我們生產隊的飯店,我們的飯店還沒有正式開門營業、服務人民,但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


    “過兩天等王老師忙完了他在縣一中考試的事,我們的大眾餐廳就要營業了!”


    王憶補充說:“得等月底,好多東西還沒有到位呢。”


    莊滿倉吃驚的問:“你的意思是,你們生產隊開飯店了?”


    “噢噢——我知道了,二食堂,以前縣委的二食堂是不是?我昨天還聽同事聊過,說二食堂被一個生產隊承包了,搞的好像很像模像樣。”


    雜耍團一夥人被警車帶迴。


    莊滿倉這邊先拉著王憶、黃慶兩口子等人去大眾餐廳。


    一輛小吉普裏塞了七個人。


    這年頭沒有超載一說,甚至老司機們喜歡比試喝了酒開車、比試誰能拉人多。


    因此莊滿倉這局長開車超載超的心安理得,他甚至還感到驕傲:“再擠上一個人來,咱給公家省點油,盡量少跑一趟!”


    王憶苦笑道:“差不多了,咱們先過去吧,我去給大家夥準備點菜。”


    大眾餐廳現在裝修已經進入收尾階段。


    門口的竹片貼好了,外牆抹幹淨了,屋內牆壁貼上壁紙了,屋頂也拉上魚線綁滿氣球了。


    桌椅全數修補好,上麵鋪上了地板革,另一個屋子裏西邊和北邊每一扇窗戶都給間隔出一座木板房。


    木板房還沒有裝上門,因為王墨鬥一直在縣城裏忙活他的姻緣,王祥高這邊人手不太足。


    不過王憶把王真剛給叫過去了,王真剛的木工手藝有些落下了,但給王祥高打個下手沒有問題。


    黃慶兩口子頭一次下館子,進入飯店後拉開燈,他們當場驚呆了:


    “這這這,這就是你們天涯島社隊企業的門頭?真大真亮堂,呀,這電燈多少瓦的?”


    “當家的你快看,快看這四麵牆壁上,這貼的是什麽畫呀?怎麽這麽大?”


    不怪兩人大驚小怪。


    莊滿倉可是在市裏頭生活多年的城裏幹部,但進屋後打眼一看也大為震驚。


    這裝潢,真是前所未有、前所未見!


    他抬頭看,看到了大片的氣球飄在屋頂上,擋住了房梁擋住了屋頂,隻有赤橙黃綠青藍紫各種顏色。


    如夢似幻!


    他驚訝的說道:“王老師,這裝潢是你主持的吧?厲害啊,這飯店裝潢的真是時髦。”


    王憶笑了笑說:“到時候開業了,還得你滿倉哥多多來捧場。”


    莊滿倉痛快的笑道:“沒問題,不過你多弄點便宜的菜,我要想多捧場就隻能點便宜的菜了,大魚大肉我這工資可吃不了幾頓。”


    他開車迴去接人。


    王憶讓其他人先坐著歇歇,他去廚房忙活飯菜。


    之前黃慧慧他們在飯店裏住過,加上最近一直忙裝修,隊裏也有社員來常駐,所以廚房裏頭有些蔬菜和麵條。


    王憶去時空屋拿出兩包冷鍋串串調料,蔬菜煮熟、粉條粉絲下鍋,最後燜了一鍋麵條。


    盡管已經入秋也盡管是午夜,可天氣還是挺悶熱的,這時候吃冷鍋串串最合適了。


    調料現成的,兩包辣度不一樣,一包是香辣一包是麻辣,香辣是微辣,麻辣是中辣。


    外島人家愛吃辣但並不是很能吃辣,麻辣已經是他們能接受的最大辣度。


    兩包調料調和好倒入兩個鋁盆裏,他把蔬菜撈出來用涼水鎮了鎮,這時候前麵已經熙熙攘攘了。


    人全來了。


    民兵隊是第一次來自家的飯店,他們進來後同樣嘖嘖稱奇然後欣喜若狂:


    “我草,支書啊,這就是咱的飯店?咱飯店這麽好?看起來真高檔呀!”


    “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說啥好了,哈哈,以後咱隊裏社員可牛逼了,這下子親戚再跟我炫耀他們下館子吃過啥,我直接告訴他們咱隊裏人就有館子!”


    “真好,咱的飯店真好,你們看看這牆上貼的,哈哈,這貼的是哪裏?真好啊。”


    王憶端著盆子出來,說道:“來,去大包間,那裏麵是拚起來的桌子,夠咱們十多個人坐一桌了。”


    大膽湊到他身前問:“王老師你做的什麽呀?嗬,看上去真好吃啊,這家夥用了多少油?看著就香。”


    其他人也圍上來看。


    黃慶看到後傻眼了。


    他感覺自己今天進入飯店被震傻了,問道:“這一盆子是什麽?這是多少菜油呀?我的老天爺,我的老天爺!這菜油夠我家吃一年!”


    “你家裏什麽條件一年吃這麽多油?我家五口人兩年也吃不了這麽些油。”王東陽說道。


    王憶笑道:“這隻是飄著一層油而已,並不是都是油,這都是油怎麽吃?太油膩了,沒法吃。”


    黃慶說:“我不怕油膩,我就愛吃油的東西。”


    “吃油魚啊,吃了油魚放屁還能往外崩出油來。”王東峰嘿嘿笑道。


    王東陽說:“說起這個我想起我家養的狗那時候湊巧吃了油魚,嘿嘿,那真是有意思了。”


    油魚是一種生活在深海當中的魚類,在世界各地都有所分布,它長得挺醜的,可是味道挺好的,肉質鮮嫩,都是大塊肉,類似鱈魚。


    但外島沒人吃這種魚。


    油魚的名字裏之所以有個“油”字,是因為它超過40%以上的體重都是一種和油類似的物質,具體來說是叫蠟酯。


    蠟酯本身沒有毒,它是做工業潤滑劑的原料之一,同樣道理,這油魚肉被人吃下後,蠟酯會析出,成為腸道裏的潤滑劑……


    王東陽這邊笑著繼續說:“那狗第二天懵了,一屁股的油水,出門之後就有狗追著它添腚。”


    “哈哈。”大家夥笑起來。


    王東峰說:“小時候有一會咱文書就吃了油魚,那天我們去紮猛子摸攻淡菜,結果他奶奶的有意思了,文書拉肚子了,拉幹淨了還不止,他在水下一個勁放屁,放屁後水麵還冒出油花……”


    大家夥笑的更歡快了。


    劉鵬程卻是不了解油魚。


    因為這魚不會出現在市場上,漁民撈到後會直接挑出來扔掉,隻有大批量撈到魚群才會收集起來交給國家提煉工業潤滑油。


    他問道:“我聽明白了,這油魚因為富含油水能導致人的腹瀉,那為什麽不用來提煉油做飯呢?我聽說魚油很珍貴。”


    有人便解釋了:“魚油確實很珍貴,可油魚體內的不是魚油是他娘潤滑油,那東西誰敢吃?吃了等著拉肚子吧。”


    “拉肚子?不隻是拉肚子,你拉幹淨了還會放屁,放屁帶油花。”王東峰說道,“大劉你想想,你穿了一條新褲子去搖櫓,不小心放了個屁,然後褲子就油乎乎的了!”


    “這怎麽能幹活?”


    劉鵬程笑道:“原來是這麽迴事啊,那可以用來治療腹瀉吧?”


    “能導致腹瀉,不能治療腹瀉。”連王向紅也笑著參與了話題中,“老徐嘿嘿,老徐那時候,哈哈哈哈,他有一次就吃了這個。”


    “那家夥有意思了,確實拉痛快了,但就跟峰子說的一樣,他上班時候不敢放屁啊,可這油魚太厲害了,擋不住屁,具體我不多說,反正他那天下午換了七條褲子!”


    “七條?”黃慶笑,“我全家也就七條褲子。”


    王憶暗道,油魚這東西不能讓老gay們知道,這他麽是老gay的天選食材啊。


    莊滿倉說道:“咱們馬上要吃夜宵了,能不能別說這有的沒的了?”


    王向紅說:“瞎講究,你吃不下去我吃的下去,走,開幹!”


    王憶把盆子放下,說:“湊活著吃點吧,我去廚房看了看,就這麽些蔬菜了,不過我下了一些麵條,待會吃完菜吃麵條。”


    “怎麽還得單吃?”劉鵬程問道,“拿出麵條來就著菜吃呀。”


    大膽說:“先吃菜先吃菜,嘿嘿,莊局剛才繞路迴家帶了幾瓶酒過來。”


    莊滿倉說:“名酒,西鳳酒,是我戰友上個月過來看我特意捎來的。”


    王憶說道:“先喝酒先吃菜,麵條不用就菜,待會用這種汁水來拌一下吃,也很好吃。”


    他招唿大家夥落座,一人一個碗一個盤子。


    碗來裝酒,盤子來裝菜。


    大家夥沒吃晚飯這會都餓的前胸貼後背了,沒人招唿,坐下後拿起筷子開始搶。


    王憶又去了廚房一趟,他在時空屋裏放了好些風味豆幹,就是小包裝的麻辣豆幹這種東西,便也拿出一些拆成了一大盤子端過去:


    “之前剩下的好東西,這個下酒絕對舒服。”


    大家夥正吃的一個勁的齜牙咧嘴,看見他端著豆幹上來便趕緊接過去又招唿他:“王老師吃啊。”


    “王老師的手藝真的絕了,沒話說啊,這味道太絕了,絲絲,有點辣,但辣的香、辣的舒服。”


    “這東西配酒真合適。”莊滿倉也讚歎,“以後我可以時不時弄點這個蔬菜來下個酒。”


    “來來來,同誌們繼續喝,來一口,王老師,敬你一個,今天你可是厲害了……”


    “都舉起杯子來,王老師是大功臣,這家夥腦瓜子太厲害了,我現在最佩服的就是王老師了!”


    “就是,王老師這腦子怎麽想的?就我媳婦把事情說一遍,他就能找去滬都把騙子給抓到了!”


    大膽給王憶添了一碗酒,就著冷鍋串串和麻辣豆幹他們碰了碰碗,大口大口的喝起來:


    “嘶——哈!爽啊!”


    “真舒服,這夜宵真舒服了。”


    王向紅夾了一塊豆幹進嘴裏,麻辣的香味迅速遮掩住了酒味,這下酒菜真是好。


    他跟王憶商量道:“這豆幹是你拌的?以後咱飯店裏能不能弄這麽一道菜?這下酒挺好。”


    王憶說道:“沒問題,肯定可以弄,不過咱們更要弄幾個什麽呢,就是火鍋、銅鍋,以後天冷了,裏麵放上炭、倒上骨頭湯,用來涮菜、涮肉吃,肯定受歡迎。”


    “首都的銅鍋羊肉?”莊滿倉用舌頭剔了剔牙,臉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我在首都吃過兩迴,冬天吃確實好吃,噴香又暖和,一筷子羊肉蘸著麻醬下嘴,嘿,渾身熱乎!”


    王憶說道:“對,就是這個。”


    他跟王向紅說:“咱們店裏缺的東西還多的很,碗筷盤子,這些都得買,通過徐經理來買吧?”


    王向紅說:“行,廚房的家夥什還有餐具你不用管,我來負責。”


    大膽嚼著粉條問:“王老師,咱這飯店怎麽經營?你給說說,到時候有沒有我們要幫忙的?”


    王憶說道:“用不著,飯店服務員和幫廚讓婦女和姑娘們來擔任,你們老老實實打漁,給咱店裏提供新鮮海貨就行。”


    “海貨缺不著。”大家紛紛拍胸膛。


    王憶說道:“支書,還得讓服裝隊給用布做出一條條小手絹,幹嘛的?擦嘴的,以後來咱飯店裏吃飯,人均超過一元錢,那就可以獲贈一條小手絹……”


    “還有這好事?”莊滿倉樂了,“王老師你真是能人啊,這想法有意思。”


    “咱縣裏頭外賓飯店也隻是提供那個衛生紙,用衛生紙來擦嘴,說是外國人這麽搞,你這裏直接用小手絹?還送人?”


    王向紅不舍得:“就是,讓顧客擦嘴就行了,怎麽還得送他們?”


    王憶笑道:“聽我的吧,這叫促銷。你們知不知道一種叫可口可樂的洋汽水?”


    大家夥紛紛搖頭。


    這很正常。


    雖然早在1927年,可口可樂就曾在滬都設立一家名為正廣和汽水廠的廠子來生產飲料,但後來新中國建立,外國企業撤出了國內市場。


    79年的時候中糧決定引進可口可樂。


    他們與滬都有關部門聯係試圖在舊地上重建工廠,卻遭到了滬都方麵的強烈抵製。


    最終可口可樂將瓶裝廠設在首都的五裏店。


    從那年開始中方每年花30萬美元購買濃縮汁,其他生產線由可口可樂公司免費贈送。


    然後在去年4月,可口可樂國內生產線正式投產,不過產量還比較低,且定價高——一瓶四毛五分錢。


    多種原因影響下,外島還沒有可口可樂引進,之前也隻是徐進步弄了兩瓶托姚當兵給王憶送去過了過癮。


    王憶把這種洋汽水的來世今生介紹給眾人,繼續說道:


    “去年四月開始可口可樂在首都的商場做促銷活動,買一瓶汽水送一雙筷子或者一個氣球,活動很成功,首都人民都去搶購。”


    “一瓶汽水四角五分錢?好家夥,趕得上一斤雞蛋了。”黃慶媳婦震驚的說。


    王向紅也震驚:“筷子氣球才幾分錢?首都人民就為了這小東西去搶購洋汽水?這不是亂來嗎?這是典型的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他問莊滿倉:“你去過多次首都,喝過這洋汽水嗎?它裏麵加了觀音娘娘的甘露嗎?憑什麽一瓶賣四角五分錢?”


    莊滿倉放下筷子說:“我最後一次去首都也是79年的9月,那時候沒有這個洋汽水,首都人民喜歡喝一種叫北冰洋的汽水,一瓶一角五分錢。”


    王憶說道:“同誌們,價錢多少不是重點,重點是洋汽水那麽貴,用了這銷售策略後卻贏得了眾多顧客……”


    “首都人民是不是傻啊?就為了一雙筷子一個氣球讓洋人給糊弄了?”大膽憤怒的問。


    王憶說道:“首都人民不傻,他們不是被糊弄了,而是覺得新奇!是新奇!”


    “你們自己想想,要是一家飯店吃飯可以送手絹,你們要是準備吃飯了,那會不會去這家飯店?”


    黃慶搖頭:“不去,我這輩子不下館子,有那錢讓飯店掙?家裏吃實惠。”


    王憶說:“我說的是,你們非得要請客吃飯了、非得要下館子了,然後得知有一家飯店吃飯送手絹,會不會去呢?”


    大家夥琢磨了一下,不約而同的點點頭:“肯定去。”


    王向紅為難的說:“這不是浪費錢嗎?一條手絹沒啥,每個客人送一條,那得多少呀?”


    王憶說:“所以我做了兩個約束,第一是手絹比較小,第二是要拿手絹得人均消費一元錢。”


    “手絹其實不值錢,咱們有服裝隊可以自己做,用作衣服的下腳料做小手絹即可。”


    王向紅夾了片土豆片在麻辣汁裏涮了涮,吃進嘴裏琢磨了一下,點點頭:“明白了,可以試試。”


    莊滿倉掏出香煙挨個分,說:“不用試,王老師的話有準,他見過世麵,又是腦子活躍的大學生,聽他的準沒錯。”


    一圈煙散下來,他捏了捏煙盒扔掉了。


    沒了!


    而他手裏沒有煙,全散掉了,這包煙剩下的太少了。


    王憶直接去木櫃台裏摸出兩包煙放在桌子上。


    莊滿倉吃驚的問:“你這裏怎麽還藏了煙?”


    王憶說:“因為我們店裏以後給顧客提供煙酒糖茶——當然,這得自己花錢買。”


    莊滿倉說:“這想法好,煙酒不分家,王老師你腦子真的是這個!”


    他豎起了大拇指。


    劉鵬程想的要更長遠:“王老師,你們飯店裏能賣香煙嗎?”


    “我在廣播站的時候看到一個新聞,說去年5月輕工業部向國務院提交了《關於實行煙草專營的報告》,要求煙草行業實行產供銷、人財物、內外貿集中統一管理。”


    “然後今年1月咱們國家成立了一個煙草總公司,說今年或者明年要頒布一個《煙草專賣條例》,不許人隨便賣煙了。”


    現在煙草市場還比較雜亂,很多人批發幾十盒香煙然後裝在木匣子裏抱在懷裏去市場、去碼頭出售。


    王憶說道:“我們門市部到時候會有煙草銷售權限的,這個問題不大,再說我們隻是銷售幾包,並不圖賺錢,隻是給顧客提供方便而已。”


    “是為人民服務!”大膽趕緊說。


    王憶笑道:“對,為人民服務。”


    “來,為‘為人民服務’幹杯,同誌們,我在這裏先祝你們開業大吉了。”莊滿倉夾著煙舉起碗來。


    眾人紛紛舉碗。


    黃慶很客氣的用碗沿去撞了撞莊滿倉的碗底,然後他低聲跟老婆說:


    “你們娘倆這次讓人騙錢真是騙的好,讓咱們家在隊裏大大的露臉了,還讓我跟縣裏大領導喝上酒了,哈哈,今年過年走親戚我可有的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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