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漫卷,勝利相會。


    王憶看到這個紅珊瑚雕之後直接不會了。


    這東西……


    真是個寶貝疙瘩!


    他第一想法是帶到22年價值連城,可是隨後想到,這東西在82年同樣價值連城。


    它在82年的價值不是現金,而是政治意義。


    現在這年頭紅珊瑚雕的收藏市場還沒有打開,它賣不了太高的價錢,但是這東西要是往上送或者往國家單位捐,那價值就大了。


    當然王憶舍不得把這樣的寶貝疙瘩給捐出去,它可以留作傳家寶,而且它會是優秀的傳家寶。


    李老古將紅珊瑚雕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撫摸著它感歎道:“十一年,十一年啊,人這一輩子有幾個十一年?”


    “我花了十一年的工夫把它給雕出來,你說我要是拿十一年去娶媳婦生孩子,一年生一個孩子,現在是不是孩子一大窩了?”


    王憶點點頭。


    這是實話。


    李老古把紅珊瑚雕推給他,說:“王老師,你收下吧,你要保護好它呀,這是寶貝。”


    王憶說道:“這確實是寶貝,這甚至可以說是國寶。所以老古叔,你真舍得送給我?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李老古苦笑道:“不是鬧著玩的,送給你了。”


    王憶再次反問他:“你想好了?這東西你雕刻了十一年,以前都不舍得讓人看,結果現在送給我?老古叔,你可得想清楚!”


    李老古說道:“我想好了,也想清楚了。你以為我是今天心血來潮要送給你?其實前幾天我就有這念頭了!”


    他說完這話重重的歎了口氣,伸手撫摸著紅珊瑚雕說:“今年之前,或者說今年6月之前,我把它當我這輩子最大的寶貝,隻要有它在身邊,我沒有媳婦沒有孩子啥的都不要緊,我不難受。”


    “可是等我拿到賣金餅子的錢開始去學校走動了,我就後悔了——”


    “你說我年輕時候怎麽就那麽混賬、那麽固執?為什麽人家勸我好好幹活娶個媳婦生個孩子,我卻就是迷戀珊瑚這東西?”


    “想想年輕時候說的混賬話,我現在恨不得抽自己!”


    他再次歎了口氣,對王憶說:“年輕時候人家要給我介紹媳婦,我就說,養媳婦有什麽好的?還得供她吃供她穿;養孩子幹什麽?他們不孝順了以後老了活的更遭罪!”


    王憶說道:“這想法不無道理。”


    他最近就在琢磨要不要跟秋渭水當個丁克。


    老頭子擺擺手,苦笑道:“不無道理?錯了,這想法錯了。”


    “我年輕時候體格好,媳婦孩子對我來說就是個拖累,我不願意要。到了現在這個年紀我才知道,老婆孩子才是寶,其他的不管什麽錢啊糧啊船啊,那都是虛的!”


    他半轉身斜倚在桌子上,喃喃道:“什麽叫日子?我上了年紀才逐漸的明白什麽叫日子。”


    “前些日子過端午,老二把我叫過去,我去了以後看見——”


    “老二正在大門口跟人商量怎麽出海,老二媳婦在廚房炒菜,他們家裏的孩子在鬧騰,大的欺負小的,欺負得小的哇哇哭,老二媳婦聽見後出來擰老大的耳朵,擰得老大哇哇叫,然後惹得家裏狗一個勁叫喚……”


    “以前我隻感覺這樣的日子很煩很燥人,現在才知道,其實這才是過日子,這才叫生活!”


    王憶沉默了一下,突然改了決定,必須得有孩子!


    老爺子這話說的對,什麽是生活?對於普通人來說,生活不是豪車豪宅,而是燈火深處,有家人有一碗熱湯。


    人間有味是清歡。


    老頭子嘮叨了起來,繼續說道:“特別是經常跑學校以後,看著那麽些好孩子在一起蹦躂,裏麵卻沒有自己家裏的,心裏真難受。”


    “從那時候開始,我迴家再看著這些紅珊瑚心裏更難受,它們真是耽誤我一輩子啊!”


    “我年輕時候怎麽就迷戀這麽些死物呢?你說我跟莊子裏其他爺們一樣迷戀老娘們該多好?”


    “所以算了吧,王老師,你拿走吧,我送給你了,不能繼續留著了,留著我是越看越難受、越看越後悔啊!”


    “我真怕我什麽時候一個忍不住把它們給摔了,那真是暴殄天物,這些確實是寶貝,隻是不適合我了、不適合再留在我身邊了,你對我有恩情,我送給你,你好好保存它們,也算是我這輩子沒白過、沒白浪費!”


    王憶將紅珊瑚雕收進箱子裏,說:“老古叔,你既然這麽說那我就真收下了,但我不白白收下它,從明天開始我就重新收拾我那邊的門市部,然後我會幫你建起一個新門市部。”


    “我幫你聯係供銷公司的貨源,以後每次去城裏進貨我也會給你捎帶同樣的商品,而且什麽路費油費的都不要你出錢,免費給你送過來,你出本錢就行,以此來表達我對你的謝意!”


    “另外開門市部需要一些貨架啊櫃台啊這些東西,我來給你幫忙弄,你這樣,你會算賬是吧?那你隻需要負責門市部的賬務,其他的都是我來負責!”


    李老古痛快的說道:“好,王老師,那我以後就跟你學著開門市部,以後得讓你多費心了。”


    王憶拍了拍珊瑚雕誠懇的說:“就衝這個寶貝疙瘩的份上,我應該費心!”


    李老古看見他這麽在意自己的珍藏,情緒由沮喪低沉變得舒暢起來。


    他笑道:“王老師,你頭一次來我這裏的時候,我跟你說我的珊瑚雕價值上萬,怎麽樣?我是不是沒胡說?沒有亂報價?這個東西它價值是不是要上萬?”


    王憶感歎道:“它是無價之寶啊!”


    這個評價很精準,他估計自己擁有的這個紅珊瑚雕可能是國內現存個頭最大、雕刻成品最有意義的。


    在擁有了百鳥朝鳳雕後,他是特意去了解過紅珊瑚雕這個藝術品類的。


    珊瑚雕是寶石雕藝術品,價值主要由三個方麵來決定,顏色、大小和雕工。


    第一步從顏色來說,其他條件都接近的話,顏色越深越貴。


    而這井岡山會師紅珊瑚整體是深紅色——用內行話說這叫牛血色。


    牛血色是深紅的一種,幾乎可以說是珊瑚中顏色最好的:當然這點是受各個地方習俗影響的,如阿拉伯人偏愛鮮紅色,而歐洲流行粉紅色,中國所在的東亞地區則偏愛深紅色。


    第二步看大小。不管什麽飾品、收藏品,隻要是跟寶石扯上關係,那麽大小肯定是決定價格的重要因素。


    珊瑚和其他寶石一樣,越大的價格就越高。


    它是一種天然的有機寶石,紅珊瑚在海底20年才長1寸,300年才長1公斤,紅珊瑚大一圈,價格就往往貴很多。


    而這個紅珊瑚雕都有24寸電腦屏幕的規模了,王憶不知道這種東西的價格,反正他當時看書上介紹的幾款大型紅珊瑚雕都在各國的博物館裏頭,沒有價格。


    至於天然紅珊瑚那大個頭的還是挺多的,國家海洋館有個很大的管狀紅珊瑚,周長3.1米、直徑110厘米、高1米,重量是300斤,那也是國寶,不允許雕刻,在海洋館進行天然保存。


    最後是雕工,這也是影響寶石雕刻藝術品價值的重要因素,主要看三個方麵,雕刻品的最終形態、雕工的精細程度和雕刻師傅的知名度。


    毫無疑問,雕刻家越是有名,他所雕的東西就越有收藏價值。這點來說李老古毫無名氣,可問題是在前兩個因素裏這紅珊瑚雕是拉滿了的。


    形態上這是井岡山會師,屬於紅色藝術品;從雕工來說,李老古浸淫此道一輩子,他默默無聞,卻是一名身經百戰而實操出來的雕刻大師,這雕刻品耗費他11年時間,近乎完美!


    安撫下李老古、收起了這紅珊瑚雕,王憶鄭重的對他說:“老古叔你放心,我肯定會給你辦起一個好門市部,絕對讓你這裏天天能吸引好些小孩來玩!”


    “我會給你帶來城裏一些零食、玩具,這些絕對能吸引你們島上三個隊的小孩,你等著看,等著他們天天往你這裏跑吧!”


    李老古把自己剩下的金餅子交給了王憶,說:“王老師,既然要辦門市部肯定需要本錢,我上次賣金餅子的錢隻剩下五千來塊,怕是不夠了,所以你把這個金餅子給我賣掉吧。”


    王憶擺擺手:“門市部要從小到大的建起,五千塊夠用了,這樣你要是信得過我的話,你把五千塊整錢先給我,我按照這個錢給來安排門市部的裝修和貨物的搭配……”


    “你這話說的,我怎麽會信不過你?”李老古打斷他的話。


    老頭子略有些傷感的說:“現在我隻信得過兩個人了,一個是你還有一個你們王支書。”


    王憶說道:“行,那老古叔你放心,你以後就算是我們隊裏社員的親戚了,你有事我們隊裏不會坐視不管。”


    李老古欣喜的點點頭。


    日子突然有盼頭了。


    他去屋子裏壓箱底翻出一摞錢,王憶收起來又抱起箱子最後說:“老古叔,我這兩天就去城裏進貨。”


    “不過我和你們學校的李岩京老師他們一樣要在縣城裏參加培訓和考試,這可能會耽誤一些時間,估摸著我得本月中旬才能幫你把門市部徹底搭建起來。”


    李老古說:“行,我等得及。”


    王憶帶上錢帶上紅珊瑚雕快快樂樂的上船。


    天涯二號調頭航行,船上的民兵奇怪的看著他問:“王老師,你盒子裏裝的是什麽?怎麽你摟的那麽緊?”


    “對,怎麽摟的這麽緊啊?裏麵是你媳婦?”


    “哈哈,那王老師媳婦也太小了,誰家媳婦能裝箱子裏?”


    王憶說道:“還別說,我這箱子裏確實藏了個媳婦,不過不是我的媳婦,是別人的媳婦!”


    說這個珊瑚雕是李老古的媳婦可不算誇張。


    民兵們好奇起來,紛紛湊上來要看。


    王憶趕緊攔住他們:“別亂來啊,裏麵東西很重要,不能磕碰。”


    紅珊瑚雕太珍貴了,一旦出現瑕疵那價值銳減,他是將衣服塞在了箱子裏進行緩震的。


    讓他們這麽一說,民兵們更好奇,直接把他給圍住了非要看看裏麵是什麽。


    王憶隻好打開箱子,大膽看了一眼說:“啊,李老古把他的寶貝交給你了?他怎麽舍得給你啊?”


    好東西就是好東西,民兵們不懂紅珊瑚和雕刻品價值,但一眼看去還是忍不住讚歎起來:“這家夥得多貴啊?”


    王憶把紅珊瑚的一些藝術特性說給眾人聽,眾人聽後連連點頭:“小刀喇屁股,咱今天可算是開眼界了。”


    “不過這個紅珊瑚也不行啊,你看上麵有問題。”王東峰指著珊瑚主體。


    這紅珊瑚主體上有些白色的小點或者小紋路,在深紅色的背景下顯得很清晰。


    王憶不以為然,解釋說:“這反而讓它更珍貴了,因為就像樹在山上生長,難免有蟲咬風吹,所以樹枝樹幹樹皮上會有瑕疵。”


    “紅珊瑚樹也是這樣,上麵也會有蟲眼、小坑、壓力紋之類的東西,峰子你說的這叫白點、白芯,有這些東西反而能證明它是正經的天然紅珊瑚,不是假的。”


    這些話說給民兵們聽沒用,他們不需要這種常識。


    於是王憶直接收了收尾說:“紅珊瑚這東西生長慢、壽命長、質堅、色豔、產量稀少,它們確實身價不菲。”


    “而且相比其他的有機寶石,它更適合加工,自古以來國內國外的都把它們做成珠寶還有高級藝術品,貴到你們難以置信。”


    王向紅迴頭看了看,說:“紅珊瑚啊,這東西挺寶貴的,還有黃珊瑚、黑珊瑚是吧?我以前見過。”


    王憶說道:“對,可以看做有機寶石的珊瑚品類挺多的,紅珊瑚隻是其中之一,也是裏麵最昂貴的之一。”


    “你們不是一直奇怪我哪裏有錢來買飯買肉支援學生嗎?就是靠這些東西!”


    大膽問道:“靠眼力勁?你準備把這個紅珊瑚雕賣了換錢?”


    王憶點點頭。


    王向紅聯想到了他之前靠一個古董瓷罐子然後賺了一萬塊的事,感歎道:“什麽東西最值錢?本事最值錢!”


    “老話說的好,一招鮮,吃遍天!哪怕隻有一招一式的本事,也能活的好好的!”


    得知了這紅珊瑚的價值,民兵們想要上手去摸摸。


    海上風波紛紛,天涯二號不住的搖曳,王憶怕他們不小心傷了紅珊瑚,於是便合上蓋子去轉移話題:“支書,我在城裏的時候聽人家說,咱們農村人最講究親情。”


    “對啊。”民兵們紛紛接口,“咱們隊裏的人還不夠講究嗎?”


    王憶說道:“對,咱們隊裏社員彼此照顧,能看出感情很深。可是我最近去金蘭島還有這個多寶島,怎麽感覺他們同村同族的人之間感情不怎麽樣?”


    王向紅說道:“金蘭島情況特殊,他們島上人員來曆複雜,多寶島——算了,這些島都是早早大包幹的,它們上麵住的戶確實感情挺淡的,不像咱王家人那麽重感情。”


    王憶疑惑了:“外島大包幹是從80年開始的,這才兩年時間,然後人的感情就淡了?”


    王向紅解釋道:“不是,你沒明白我的意思。”


    “不是因為大包幹所以他們人情淡了,是他們生產隊裏本來就人情淡薄,所以更容易從隊集體責任製改成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


    王祥海點燃一袋煙說道:“對,越是族人之間感情淡的越早大包幹的,咱生產隊一直不大包幹,主要就是咱王家人講究父子爺們、互幫互助。”


    王東峰笑道:“不是吧?咱不大包幹是因為支書不讓大包幹,支書怕政策翻天……”


    “就你懂的多。”王東陽給他後腦勺來了一巴掌。


    其他民兵便叼著煙袋杆吃吃的笑。


    這事隊裏人心知肚明。


    天涯島遲遲沒有從大集體改成大包幹,就是因為王向紅這個有威望的村支書從中作梗。


    王向紅並不否認這件事,他漫不經心的說:“行啊,你們想大包幹咱們就大包幹,想分船到戶咱就分船,到時候社隊企業也要劃歸個人,就劃給我和王老師吧。”


    “還有天涯二號是王老師掙下的,天涯三號是孫老師和徐老師掙下的……”


    “別別別,支書別鬧。”民兵們聽到這裏趕緊打斷他的話。


    “對,別大包幹,咱大集體挺好的。”


    “老話說的好,火車開得快全靠車頭帶,咱隊集體就是一輛火車,王老師你和支書都是車頭,我們得靠你們帶著走呢,你們不帶我們不會走。”


    王向紅得意的哼笑一聲。


    大膽恭敬的給他送上一支煙炮仗:“支書你抽煙,別在乎峰子那小子的話,他這個人你又不是不了解,大嘴巴、沒腦子,喜歡胡言亂語。”


    王東峰賠笑:“對對對,我喜歡胡言亂語。”


    王向紅叼起煙炮仗瀟灑的吐了個煙圈,說:“要是真從大集體改成大包幹,咱隊裏的電影放映機也不能讓你們免費用了,你們要看電影,得跟外隊的一樣一起出柴油。”


    “還有電費,還要交電費。”王憶笑著補充道。


    王向紅說道:“對,還有電費,咱們要是大包幹,就咱社員賺那幾個三瓜倆棗好幹什麽?”


    民兵們麵如土色,大膽又給王憶上了一根煙炮仗:“王老師你也來一支吧,我給你卷的粗,勁大!”


    王憶笑道:“不用了,我不抽煙,不過大集體和大包幹這兩種體製各有優越性也各有缺點,並沒有說誰就是比誰好,咱隊裏的情況比較適合大集體。”


    “對了,我這次去城裏多買點膠卷,給咱們社員都拍個照片,特別是一大家子人更要一起拍個照片,現在城裏人就喜歡拍,把這叫做全家福。”


    王向紅說:“行,全家福?這個東西好,聽著就好!”


    天涯二號飛馳迴到碼頭。


    不少人看見他們迴來趕緊湊上來問:“多寶島那邊怎麽迴事?”


    “死了人沒有?鬧出人命來沒有?”


    “我草,你們開槍來著?王老師你沒事吧?以後這種事你們少讓王老師摻和啊。”


    “就是,多寶島有槍,誰一不小心把王老師給打死,咱以後跟著誰去進步?”


    王向紅嗬斥道:“少在這裏說些喪氣話,都去上工,別說這些有的沒的!”


    他對王憶說:“王老師你可別聽社員們瞎說,你是當教師的,肯定清楚一件事,溫室裏培養不出參天大樹,隻能培養出紅花綠草!”


    王憶把箱子交給身後的大迷糊,然後抱起淡黃笑道:“支書我知道,這些道理我都明白,不過社員們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他們覺得我是溫室裏的花朵呢。”


    “他們看我是大學生,就覺得我不該去摻和打架的事……”


    “咱社員們不了解王老師,他們沒見過那次王老師用氣功打縣城裏流氓的事,那次王老師一個人撂倒了十幾個人呢。”大膽大大咧咧的說道。


    王憶一聽這話頓時苦笑:“別別別,這件事過去了,那不是氣功……”


    “那是太極拳?”有社員問道。


    王憶說道:“那是我作弊了!行了,不聊這個了,我先迴去了,走,大迷糊,抱好了你懷裏的箱子,迴去我給你獎勵辣條吃。”


    “我要吃辣皮。”大迷糊嘿嘿笑道。


    王憶隨口說:“好,獎勵你辣皮吃。”


    王向紅對民兵們說道:“你們先不用上工了,走,咱都去門市部,今天我請你們吃辣皮喝一盅酒,好好歇一歇,等到天氣涼快了再去撩海蜇。”


    “走!”民兵們聽到這話後大為欣喜,將槍裏子彈卸掉扔給趕來的孩子們,然後紛紛走向山頂。


    少年們歡唿著扛起槍,王憶趕緊說道:“你們不許打開刺刀!誰敢開刺刀,那今年冬天燉雞的時候就別吃了,什麽都別吃!”


    王向紅對他的教育方式不以為然,說:“王老師,他們不是幾歲孩子了,有數,你不用這樣又當爹又當娘,讓他們自己玩去吧。”


    他們迴到門市部,王憶打了純糧食酒分給他們,又拿出辣皮辣條、切了一根火腿、開了點午餐肉和鄉巴佬熏蛋給民兵們。


    這次他還拿出了一包牛肉幹分出去,這東西很適合下酒,耐嚼,越嚼越香。


    王向紅抿了口酒跟他說:“以後外隊有這些事你得去,多露臉,嗯,這樣就樹立起威信來了。”


    王憶點頭答應,又給他們倒滿酒。


    王向紅急忙擺手:“一人一盅就行了,不能多喝,多喝那得多花錢。”


    王憶說道:“支書你請第一盅,我請第二盅,待會還有事讓他們幫忙呢。”


    他指著貨架說:“我答應李老古幫他也弄起個門市部來,咱們門市部裏的貨架都送給他吧,我這次去市裏買點新架子,這貨架太占地方了,得用輕巧的貨架。”


    大膽急忙喝了口酒,說:“行,支書你看啥時候給我們批半天假,我們給送過去。”


    王向紅說:“批什麽假?中午頭送過去就行了。”


    王憶說:“給批半天假吧,還得讓他們去幫李老古弄一個這樣的櫃台,開門市部沒有櫃台可不行。”


    聽他這麽說,王向紅隻好勉為其難的答應,但叮囑他們說:“不準開天涯二號,半天的話時間上很充裕,你們別浪費柴油了。”


    其他人想要討價還價,大膽一拍櫃台說:“行,那就不開天涯二號了,來來來,一起走一個,今天的事處理的還行,沒費什麽力氣,挺好……”


    “走一個走一個。”


    “支書今天牛逼了,敬支書一個吧,好家夥,支書一摔槍就把王東全給嚇住了。”


    “那必須的,王東全算個什麽東西?他們那個王家都是孬種……”


    今天的事情耽誤了,這樣王憶準備第二天去市裏。


    可計劃挺好卻總有變化來擾亂。


    傍晚天氣涼快下來的時候,忽然又有人來了。


    來的是個熟人。


    金蘭島的迴學爹。


    王憶看見他後琢磨著他又來尋求什麽幫助,結果老爺子拎著兩個網兜來的,見了他以後就把兩個網兜遞給他了:


    “王老師我上次來聽說你要收那啥鳳尾魚幹,還有你這裏平日裏也收雞蛋,我這兩天把家裏的魚幹好好收拾了一下,一起給你送過來。”


    網兜裏不光有鳳尾魚幹還有小海鯽魚幹、曬的蝦幹之類,其中最顯眼的是幾條風鰻。


    風鰻是外島特產之一,實際上就是經過精細剖割加工風幹的鰻鱺或海鰻,也可以說是海鰻鯗,是魚鯗的一個品類。


    他送來的這些海鰻鯗是好東西,個頭均勻呈長扁形狀,剖麵是淡黃色的,有點油乎乎的感覺,這是曬出魚油來了。


    它們肉厚且結實,形體保持的很完整,幹度挺足的,沒有蟲蛀鼠咬的痕跡,可以說是魚鯗中的上品。


    王憶說道:“鳳尾魚幹和雞蛋好給價,這海鰻鯗啥的我也不知道……”


    “王老師你這話,你看你這話多傷人。”迴學爹趕緊打斷他的話,“我哪能找你要錢?就這些東西我找你要錢,我得讓人從背後戳斷脊梁杆子!”


    王憶擺手:“可別這麽說,這些東西是好東西,然後洋人有句話叫生意就是生意……”


    “生意就是生意,可我這不是跟你做生意,王老師你要是給我錢那我不給你了。”迴學爹著急的說。


    他說道:“洋人不是好東西,他們說的話咱不能聽。你幫我家那麽多忙,以後還要幫娃娃的忙,我們家裏想報答你是沒法子報答你,王老師,你不嫌棄你就收下這些東西,你要是非給我錢,那就是嫌棄我家!”


    老頭子很倔強,語氣非常堅定。


    “我是聽說你幫朋友收鳳尾魚幹,於是我迴家跟我老婆子還有孩子他娘說了說,她們都說我們家裏窮,沒辦法報答你,既然你需要魚幹那我們家裏恰好有點魚幹,那一起給你送過來——你別嫌棄就行!”


    王憶接過網兜說道:“我不嫌棄,老叔你這話說的,我怎麽能嫌棄呢?”


    “這可都是好東西!”


    他打開網兜看裏麵的鳳尾魚幹,個頭大小不一樣,但肚子都是鼓鼓囊囊的,全是滿籽!


    看到他收下了自己的禮物,老頭子高興的笑了起來。


    他說道:“王老師你是大人物,忙呢,那你忙吧,我沒別的事,這就迴去了。”


    王憶留下他,說:“你先等等,老叔你到我這裏來,我有事跟你商量。”


    他又扭頭對漏勺說:“弄一碗涼皮過來。”


    迴學爹立馬走人:“王老師你看你,你別老是這樣,這樣我們家裏欠你人情越來越……”


    “我不是要請你吃飯,我真要跟你商量事。”這次輪到王憶打斷他的話了,“你跟我來門市部,說起來我是有求於你呢。”


    老頭聽到這話有些不信:“真的?”


    王憶說:“真的!”


    迴到門市部他給迴學爹倒了一杯酒,又給他開了一盒午餐肉,說:“老叔,我看見你這次送來的魚幹蝦幹後就有了一個想法。”


    “我在城裏同學朋友多,其中有朋友是食品廠的領導幹部,他們一直對咱們外島的優質魚獲挺感興趣,但上麵吧有些政策,導致他們沒法來收優質魚獲。”


    “於是他們委托我幫忙散收,這就是我在我們隊裏收魚幹和雞蛋的原因。”


    “可是我們隊裏東西不夠,所以我想你家裏既然缺勞動力,又要養家糊口的,那麽不如你們幫我在你們生產隊收這些東西吧,我給你們拿提成,收入不多但我估摸著足夠你們養家糊口的。”


    迴學爹小心翼翼的抿了口酒正在咂嘴,聽了他的話後說道:“那我要啥提成?我家幫你收……”


    “別,一碼歸一碼,收這些東西不是簡單事,需要有人記賬需要有人算賬,你們得當個正經活來幹。”王憶說,“所以你們該拿提成就拿提成。”


    迴學爹說道:“正經活算不上,我們家裏能給你幫上忙就行,但你說的對,得記賬得算賬,我們老兩口都是文盲,夠嗆能幫上忙。”


    王憶說:“這事我早就在計劃中了,也曾經托人問過你們隊裏的一些人一些事。”


    “你們隊裏有個青年叫陳進波,文化夠用而且人很老實很踏實,是不是?”


    迴學爹聽到這個名字手抖了抖。


    陳進波跟陳進濤是堂兄弟,他們家裏現在還跟陳進濤在鬧矛盾。


    不過老漢是實誠人,不幹在人背後說人壞話的事,他低下頭說:“大波這娃確實,他念完小學了,人很實在,是個正經能辦事的人。”


    王憶說:“本來這事我準備找陳進波,但現在咱們熟悉了,這樣你跟陳進波一起幫我搞一搞這個買賣吧?”


    迴學爹又抿了一口酒,嘀咕著說:“王老師,那啥,讓大波給你忙活吧,有他在其實用不上我們。”


    王憶說:“但這活一個月能給你們家裏賺個三五十塊的提成!”


    聽到這話迴學爹的手頓時抖了一下子。


    一個月三五十塊的入賬!


    他小心的問:“這麽多嗎?”


    王憶點點頭:“食品廠有錢,他們給工人發工資都是五十塊起步,咱給他們幫忙肯定少不了好處。”


    迴學爹一口將杯中酒給喝了下去,咂咂嘴說:“那行,我們老兩口跟大波一起來弄。”


    “讓大波管賬、我們家裏頭管貨,我們老兩口子別的本事沒有,一輩子收拾魚獲,這給魚獲質量定級的本事絕對沒問題!”


    涼皮送到了,一大碗。


    王憶推給他說:“行,那先這麽決定。”


    迴學爹看了看涼皮,訕笑著說:“我不餓,也快吃晚飯了,我迴家去吧。”


    王憶笑道:“你吃一碗嚐嚐吧,這東西不錯的。”


    迴學爹舔舔嘴唇沒忍住嘴饞。


    他端起來扒拉了一筷子,然後情不自禁的笑道:“酸辣好吃,開胃啊,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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