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們是否還有家人,若是家人在家中殷殷期盼,等來的卻是死別,該是如何痛徹心扉。


    從小選進暗衛營的不一定都是孤兒,也有尋常人家中挑選的天賦出眾的孩子,因為清貧隻好將孩子送去那裏,他們基本上都是普通的農戶,不知道孩子去的是什麽地方,受多少苦難,興許以為和當兵差不多。


    隻是,多的是那樣的家庭,等到最後,隻等到一筆撫恤金。


    容若不知當世那些人得到這樣的噩耗會有什麽反應,或者多年不見,親情早就疏淡,能再得一筆錢,倒是意外所得。


    隻是前世,容若還記得尚在學中,同級男生因救落水孩童不幸溺亡,一麵見義勇為的錦旗蓋在他身上,卻永遠換不迴年輕的生命,隻留下一夜白頭的父母悲痛欲絕。


    容若望著遠處天邊吸了口氣,聽到慕北辰在耳邊說道:“暫時沒有江城的消息。”


    這話是含蓄了,若現在還沒有一點消息,隻能說明兇多吉少,基本上沒什麽生還的可能。


    一想起那個風淡雲輕的男子,容若聽到他遇難了,總是覺得有些難過的。


    畢竟來了這個世界,江城和狐小七算是她最初結交的朋友,在別人都不信任她的時候,還幫了她不少忙。


    還記得那日大婚,他一身鮮紅,微微笑著,眼中卻沒有了往日的光。


    或許,又是一個讓皇權主導人生的可憐人,容若當時那麽想著,心裏感慨,到底沒有多說什麽,因為那是別人的人生,她本沒有參與的資格,也不會輕易指手畫腳。


    隻是沒想到江城看著溫潤清雅,骨子裏是個那麽強硬的性格,新婚燕爾,他就跪在禦書房外請求遠赴西北軍用,隻為貢獻自己一點力量。


    京城中因為這事議論紛紛,有的說他傻,有的佩服這位年輕好看的駙馬是個真男人,隻有容若在問菊苑中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這不過是江城用著自己唯一能做的一點力量,在反抗著皇權吧。


    在這樣一個皇權至上的世道,還能夠挺著骨子裏的倔強堅定不移的做自己,是多麽難能可貴的事情。


    現在,光散了,那個清風霽月的男人沒了。


    ……


    京城皇宮


    好像一夜間,西北的風吹到了京城,風向一轉,變天了。


    永怡公主腳步匆匆的行走在宮殿內闈,她永遠嬌豔的像陽光的臉龐衰敗了,麵色蒼白,眼角一根睫毛還能隱隱看出泛著水光的蒼涼。


    她抬著下巴,不管任何時候都維持著公主的尊貴,下顎線繃成一條直線,白細的脖子纖長,像高貴的天鵝,始終仰頭看天。


    身後跟著一眾侍女,全都垂著頭,連大口唿吸都不敢,隻是步履匆忙,緊跟著永怡公主。


    一行人步伐輕快,裙裾翻飛,像是風吹過,盛開而綻放的一朵朵蓮花,惹的湖波蕩漾,蔓延開一圈圈漣漪。


    ‘嘭!’宮殿的門被重重退開,嚇的裏麵的侍女一跳,看到來人,忙不迭的福禮,然後伸手想要阻攔。


    “公主,您不能進去。”


    永怡公主一個厲眸,氣勢淩人之下,居然有幾分當初瑾貴妃的神采,讓侍女整個人哆嗦了一下。


    “笑話!這個皇宮裏哪裏有本公主不能來的地方,你是什麽東西,給本公主滾。”


    侍女退後一步,想到什麽硬著頭皮還是攔在了永怡公主的麵前:“公主,此處現在是端王爺和端王妃歇息的宮殿,您真的不能擅自闖入。”


    永怡公主抬著高傲的頭顱,眼珠子往下一略,從上而下高高俯視,眼中輕鄙自不用說:“本公主記得,端王府可是在白虎街上,而非皇宮大院內。”


    侍女不怕別的人,就怕這個刁蠻公主,隻因在皇帝麵前,她也是這麽任性,而皇帝還如此寵溺,可見永怡公主的地位。


    “叫慕涼呈出來,本公主有事找他。”


    這一看,侍女有點眼熟,正是當初端王就指派在劉斯緲身邊的那位,棋眉出事後,劉斯緲沒有親近能用的人,漸漸的侍女就擔當起了端王妃心腹的職位。


    剛好皇帝重病,京城中隻留端王和淳王,淳王不是個能主事的,隻得端王擔當重任,故而朝政內外現在已經由端王一手掌握。


    後來有幾個大臣牽頭,說端王這麽來迴跑太過勞累,不如在皇宮隻劈出一方宮殿暫且拿來當做休息之地,後麵眾位看出苗頭的全都連連附和,於是就這麽定了下來。


    現在,誰不知道大昭的天要變了,大臣們眼見這個情況,幾乎是有誌一同的都對著端王俯首稱臣,基本上是認定了大昭儲君怕是終究還要落在端王頭上。


    大昭皇子不多,除卻前段時間著火覆滅的慎王府外,大家本來還覺得靜王不管是人品還是才華可以和端王一較高下,更何況靜王有個天然優勢便是淳王。


    誰不知道皇帝喜愛淳王,若有淳王周旋,兄弟二人齊心協力,何愁不能將大昭基業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偏偏這個時候靜王未婚妻就出事了,聽說她在太後的湯藥中下了毒,以至於太後現在病上加病,隻是拖著時辰,幾乎沒有醒過來的希望了。


    誰能說容若所為不是慕北辰指使,更有傳言,容若原本的目標可是皇上呢。


    要不然皇上這個病來的那麽蹊蹺?!


    換句話說,慕北辰或許早就來不及等皇帝老死,或者怕皇帝再立端王為太子,恰好趁著出京可以完全避開嫌疑,就讓容若代為出手呢。


    要說大家的想象力還是很豐富的,這空口無憑說的還像真有其事,聽的人也津津有味。


    可永怡公主不是外麵的百姓,她可以不相信容若,但是她心中的靜王絕不是這樣的人,反而端王夫妻就這麽光明正大的住進了宮殿裏。


    “他們是怕自己的昭昭野心別人發現不了,父皇還沒死呢,就這麽急著要謀朝篡位了?”永怡公主毫不收斂的冷諷嚇的侍女連忙跪下來。


    “慕涼呈你出來,本公主要見父皇,憑什麽不讓本公主見,是不是你們兩口子的陰謀,父皇一向身子骨強健突然就病了,你們給父皇下了什麽藥?”


    若是別人還有顧忌,永怡公主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要不然當日也不會一生氣就燒了京城半條街。


    侍女是擋住了永怡公主的人,可是擋不住她的嘴啊,否則就是以下犯上,她區區端王府的侍女,不敢。


    永怡公主罵起人來,臉上的神色就生動起來,一掃剛才頹廢,聲音越來越大,還是前邊的太監眼看情形不對,馬上去稟報了在麟得殿和眾位大臣商議的端王。


    端王一聽,皺眉道:“王妃在何處?”


    以前見劉斯緲還是個端莊慧秀的,想著到底是劉宰相教養的女兒,差不到哪裏去,當他的王妃也夠格了。


    不過後來冬至遊園會上鬧了一場,端王心中不喜還是去宰相府求娶,除了看重劉宰相外,他認為兒女私情小家子氣,他本就誌不在此根本無需在意,反正大業有成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因此對劉斯緲不屑,可他覺得劉斯緲作為宰相千金,應是識好歹的。


    直到劉斯緲落胎那事發生,端王對劉斯緲的不滿到了極致,要不是後來她拎得清,知道配合自己布局引誘容若,端王早就不耐煩這個王妃。


    現在端王剛有那麽點指點江山的勁兒,就讓永怡公主跳出來,他一貫想著,女人家那點小事,後宮婦人自己解決就可以了,擺到男人麵前,就是劉斯緲這個端王妃無用,故而心中起了不快。


    “不如今日就到這裏,王爺辛苦多日,今天且迴去休息休息,皇上龍體未愈,端王更要保重身體啊。”一個官員已經很駕輕就熟的開始拍馬屁,有幾個跟著附和。


    端王客氣了幾句,隨著太監一起出來,臉上馬上轉為不耐煩的陰鬱模樣。


    “王爺。”劉宰相跟出來。


    端王轉身,換了一副樣子,現出幾分恰到好處的體麵:“宰相與我之間,何須客套,快快免禮。”


    劉宰相剛才聽到有人來報永怡公主闖入皇宮大鬧,再看端王提起劉斯緲時的神情頗煩躁,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有些不好的預感。


    劉斯緲也是劉宰相精心培養長大,性情處事方麵都沒得說,一向是京中交口讚譽的對象,隻是沒想到在靜王那邊栽了個跟頭,之後就著了魔一樣,失盡了體統。


    劉宰相能夠在當初就握住端王一頭,說明他是個心智堅定的人,沒想到唯獨生了個女兒拖後腿,沒辦法,他隻能來這邊補救一下。


    劉宰相思忖間,嗬嗬笑道:“都是老臣自幼寵壞了,才使得小女莽撞無物,虧得王爺看重,老臣惶恐。”


    端王一聽他說話,就知道劉宰相目的何來,眼底暗光交錯,嘴角笑了笑道:“斯緲很好,本王甚是感激劉相,能養得如此好一女,叫本王心中向往,她亦是端莊大方,堪當王府主母,劉相莫過自謙。”


    這話明著說劉斯緲這個王府主母的地位不會有所改變,暗中也是安撫劉相,未來他端王榮登王位,劉斯緲就是母儀天下的尊貴皇後。


    劉宰相見端王所言不虛,拱手道:“王爺謬讚,往後小女還有勞王爺多加照拂。”


    兩人再多說了幾句,劉宰相告辭離宮,而端王向著後宮的方向走去。


    要說端王對劉斯緲不滿意,可他到底沒有昏頭,就算是看在劉宰相的麵子上,這個皇後也隻會是劉斯緲。


    曆來改朝換代,都是朝中最動搖的時候,新帝繼位總會遇到不少麻煩,到時候有劉宰相在前朝平衡,端王可以省很多事情。


    所以,劉宰相這出試探,兩個人相對還是比較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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