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軍營


    燕珣營帳外站了不少人,要不是塗琥城那邊戰事吃緊,怕是更多人圍攏在這邊。


    幸虧夜廣此刻不在,否則又要鬧的翻天覆地,隻因裏麵給燕珣治病的非別人,而是大家一眼看了就不太信任的孩子。


    “沉副將……”沉深身邊的副統領欲言又止,狠狠心道:“那孩子毛都沒長齊,您就不怕給燕將軍看出個好歹來。”


    沉深淡淡掃他一眼,雙手背負在身後,歎氣道:“你覺得我沒想過,若是還有辦法,我又怎麽會冒險一試。”


    “可靜王那邊……消息傳出去,將軍準備如何應對?”


    沉深垂下眼瞼,燕珣昏迷,所有重擔都壓在他身上,連軸轉了幾日,現在下巴冒出了不少胡碴,麵容可見的削瘦不少,神情憔悴,眼中布滿了紅血絲,明顯沒有休息好。


    “搜查的人都迴來了?”


    副統領麵色有些凝重:“黑山穀地貌廣,地勢又複雜,懸崖峭壁不可攀附,搜起人來格外困難,連靜王身邊的暗衛都沒有任何消息……”更別提他們了。


    隻是靜王是皇子身份,代表著皇帝前來,現在人不明不白就沒了,等消息傳到京城中,不正是給了皇帝一個處置西北軍的機會。


    當然慕北辰能為了給燕珣尋找解藥而親自前去,他們西北軍不是不感激,但壓在人麵前的現實也提醒著他們,皇帝早就對西北軍心懷不滿,這次怕是趕巧送上門了。


    於是,有的人心中不由得揣測,也許靜王失蹤有蹊蹺。


    正說著,外麵來報:“京中來人,請將軍立刻前去。”


    沉深與他身邊的副統領一個對視,來的這麽快,難道真不是巧合。


    等到他們接了聖旨,沉深錯愕不已,還有些不太敢相信他聽到的內容——


    聖旨上說,靜王未婚妻謀害太後,已畏罪自盡,隻此事牽涉靜王府,令靜王務必即可自西北軍營趕赴京城,不得懈怠。


    “沉副將有意見沒,沒意見的話,告知靜王一聲吧。”來人是端王的心腹,他彈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傲慢道:“你們西北軍的人忒不講規矩了,什麽破地方,真是,全都是黃沙。”


    副統領眉頭一皺,臉上閃過一抹怒氣,正要開口,沉深使了個眼色,便有些憋氣的扭過頭去。


    “羅公公見諒,西北乃苦寒之地,西北軍駐守此地百年,都已習慣這般惡劣天氣,不知羅公公從京城來還未適應,本副將這便安排營帳給羅公公休息。”


    這般話一說,反倒是讓這位盛氣淩人的羅公公吃了個閉門羹,臉色一青一白,剛要發作,忽然想到這是西北軍營不在自己地盤上,加上當兵的不講理起來,先拿刀子戳你一下,到時候後悔也沒地方去。


    隻好忍下這口惡氣,冷著臉道:“咱家頭次來,一切皆憑沉副將安排了。”


    沉深含笑,眼中沒有什麽笑意道:“羅公公這邊請。”


    等羅公公出去了,副統領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一聲道:“什麽玩意兒!”


    “行了,和他計較什麽。”沉深轉身道。


    “將軍怎麽看?”


    “怕是京中有變。”


    “那靜王爺……”


    沉深搖頭:“你可知那位江太醫是什麽人?”


    “啊?”副統領不懂,怎麽說著說著,說到江太醫這邊去了。


    沉深看著他,目光古怪道:“我聽說,他就是永怡公主新招的駙馬爺。”


    京城離西北這邊遠,更何況江城在成親第二日就奏請北上,也是前幾日靜王身邊的人尊稱江城一聲駙馬時,沉深無意中聽到才知道。


    副統領摸了摸腦袋:“我滴乖乖,這問題可就大了啊。”


    一個皇子,一個公主組駙馬,眼下這兩人都不見了,他們西北軍賠得起嗎?


    “你先去吧,找到人再說。”


    副統領鄭重的點頭:“將軍放心,我看那兩人都是命大的,死不了。”


    沉深扶額,怎麽都是些不靠譜了,連相麵都出來了。


    ……


    午後,羅公公耐不住軍營乏味出來轉悠,到了燕珣營帳剛要出去,就叫人給擋住了。


    “怎麽的?咱家奉了皇上的命前來,你們是要藐視皇上嗎?”羅公公覺著這破軍營就是和他犯衝,到了這兒後,哪哪兒不順暢。


    守門的西北軍很是不喜羅公公這般作態,抱了抱拳頭,硬聲硬氣道:“軍營重地,閑人不得擅自闖入。”


    羅公公氣的眉毛一抖,手指頭往迴勾指著自己的額頭:“你說咱家是閑人,反、反了你了!”


    沉深老遠就聽到了羅公公掐細了的嗓音,連忙前來道:“公公這是幹嘛?”


    “哼!”羅公公從鼻子裏哼哧一聲,吊著眼梢陰陽怪氣道:“西北軍的人好威風啊,咱家迴京後一定要和皇上好好的說、道、說、道!”


    後麵幾個字咬著牙縫說出來,又尖又利,帶著明眼人就能聽出來的威脅。


    沉深心中閃過一絲厭惡,臉上保持紋風不動的表情:“沒有規矩,治軍不嚴,還望羅公公見諒。”


    羅公公見沉深是個拎得清的,心中好受用了一些,擺足了姿態道:“沉副將,不是咱家說你們,就這麽幾個小兵一點也沒眼力見,換了宮裏頭的話,早就拖出去杖斃了。”


    守門的西北軍眼中同時冒出一簇憤怒焰火,這不陰不陽的老閹人忒損人,明麵的就是要將軍處罰他們。


    “將軍,我等奉命守在這裏,是這位羅公公非要闖入,才……”


    沉深豎起手,示意他們不必解釋。


    羅公公見此就更加得意了,揚眉笑道:“還是沉副將明白事理。”腳步一跨,就要繼續往裏。


    “羅公公留步。”沉深這時開口道。


    羅公公偏過身,囂張道:“沉副將有話就快點說,別耽誤咱家看望燕將軍。”來此時,端王還讓他務必去檢查一番燕珣的狀況,是否正如信函所說的嚴重。


    若是機會恰當,直接除之也未必不可。


    到時候,西北百萬雄兵,皆可入端王手中。


    “本將軍是想提醒羅公公一聲,軍醫正在給燕將軍治病,任何人不得入內打擾。”沉深不同於一般的軍中人,他麵容寬和,外表堂堂,是少有的儒將,因而常常叫人忽略他本身的大將氣勢。


    隻是,當他強硬起來,骨子裏散出去的無形氣場,又叫人不得不佩服,才想起他也是疆場屍海中走出來的殺將。


    此刻,沉深含笑以對著,卻一點也沒有遮蓋全身的凜然煞氣,使得羅公公很容易感受到那種叫人窒息的血腥殺戮,臉色乍然一變。


    “你,你你你……”


    沉深伸手擺了個手勢:“羅公公,本將軍以為,你還是在自己的營帳中歇著為好。”


    羅公公眼神飄忽,最後想起來端王的叮囑,心一橫,又擺出了藐視他人的高姿態:“沉副將,咱家客氣才這麽稱唿你一聲,如今咱家代表的不是個人,而是皇上的旨意,你這般做,顯然是對皇上不滿!”


    沉深心中冷笑一聲,這人慣會狐假虎威,可惜腦子蠢了點,他也沒空和羅公公這般小人浪費時間,虛與委蛇,索性一口氣治他一頓,讓他在後麵的日子裏都老老實實的,省得天天蹦躂出來惡心人。


    “羅公公來的路上想必也知道了,眼下西北軍正和北狄打仗,每日死人再正常不過,這中間要是北狄人錯手殺了一兩個無辜的路人……”沉深眸子略抬了抬,對上羅公公驚恐的眼睛,笑容一斂,像是殺神附身,凜冽冷銳:“迴京城的路途遙遠,羅公公保重。”


    羅公公瞳孔一縮,渾身的肉發出微微顫抖,他手指頭朝著沉深一指,對上那冷漠的眼睛,又連忙收迴來,嘴角哆嗦道:“你,你敢……”


    沉深已經不欲和他多言,大手一揮:“來人,送羅公公迴營帳。”


    這麽快刀斬亂麻的解決了羅公公,旁邊的西北軍看的不可謂不大快人心,看沉深的目光更加敬仰。


    沉深一轉眸,臉色變的沉重許多,問兩人:“裏麵可有任何動靜?”


    守門的兩個西北軍互相看看,全都搖頭:“楊老軍醫說任何人不得打擾,故而我等不敢詢問。”


    沉深點頭,讓兩人繼續守著,不用管是誰,沒有他的命令,一律不準放進去,自己掀開營帳,一腳跨了進去。


    裏麵,藥味很重,楊老軍醫在一旁桌子上挑揀,上麵攤開了一堆堆的藥材。


    燕珣塌旁,小孩小小的身影低著頭,側麵可見纖細修長的脖頸,白皙的皮膚上淡淡光澤引出淺色絨毛,他猶帶青澀的臉龐微微側著,秀氣的眉宇攏起來,像是在思考,一雙眼睛明明黑白分明仿佛不染雜質,可是卻有透出一種少見的專注力。


    沉深都被他這個樣子感染,動作放的更輕,就怕驚擾了那孩子。


    隻是不管沉深的動作有多輕,等他靠近榻旁,孩子倏然就抬頭看向了他。


    沉深一怔,忽然有些尷尬起來:“抱歉。”


    孩子看了看他,又垂頭,就像是根本不在意他在不在一樣,把沉深給整懵了。


    還是楊老軍醫小聲提醒道:“沉副將莫怪罪,這孩子入定了,對周圍的事物不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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