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辰眼眸一掃,又看向另外幾個:“北狄欺我大昭沒人,公然毀約,難道我們大昭就要憑他踐踏尊嚴,委曲求全嗎?”


    “西北邊境生活著一萬多人,那些平凡的人裏麵也有家人妻子,子孫合樂,眼下北狄鐵蹄揮軍南下,欺我,辱我,踏著我大昭人的鮮血祭旗。”


    “而你們,大昭的棟梁,皇帝陛下最信任的臣子,還要為了一個言而無信,狡猾奸詐的北狄人,在此和自己的同胞針鋒相對,你們很厲害?”


    “怎麽不去北狄揮刀飲血,將北狄人全部驅逐出去,固我河山。”


    聲聲冷厲,字字鋒銳,擲地有聲。


    慕北辰站在那裏,眉目清然,容顏絕代如畫,身姿筆挺,像一把利刃,帶著無形散發的凜冽氣勢,寒氣逼人,鋒芒畢現。


    他的視線所過處,那些大臣全都垂下眼睛,臉上熱辣辣的。


    “怎麽?沒話說了?”慕北辰清華絕豔的臉龐,罩著一層微薄的寒霜,說話時,語調疏淡,卻極具穿透力。


    叫慕北辰當殿訓斥,蔣知照的臉色尤為不好看,他嘴角往下一拉,垂目拱了拱手:“靜王這樣說不合適。”


    “臣等亦是為大昭鞠躬盡瘁,不過眼下大昭正是艱難時,皇上一日不醒,軍心一日不穩,若是貿然發兵,再弄個軍心渙散,反而讓北狄人有機可乘……”


    “到時候,誰去做這個千古罪人。”


    這個話不可謂不重,可是蔣知照說固然也有幾分道理。


    一國之君還躺在床上生死未知,大昭上下人心不齊,就好像一盤沙子少了凝固力,掀不起沙塵暴,落在地上最多砸個細碎,連聲響也恐怕沒有。


    “微臣以為,蔣大人所言有理。”


    “臣附議。”


    “北狄真要打,也要看看西涼的意思,眼下西涼清王和福善公主還在京城,不若再等等。”


    出了這麽大的事,西涼使館的人卻沒有走的跡象,這也是朝中大臣們心不安的原因,不知道他們打什麽算盤。


    不過這會兒,忽然覺得倒是個機會。


    若西涼和大昭的和親談妥了,北狄那邊也可起個警示。


    到底北狄人再瘋,也要顧忌一下被兩國夾擊的後果。


    對此,慕北辰唇角微不可見的彎了一點弧度,笑意涼淡幾乎看不見,“程大人的意思,大昭能保全,還要看西涼人給不給麵子?”


    程之惑臉上表情愣怔住,有些尷尬,“這……”


    程之惑是取代了汪擇的位置,現任兵部尚書。


    “還有蔣大人,本王倒是不知,為了守衛國土浴血奮戰,反而會成為千古罪人?”慕北辰眼皮子抬了抬,眸色清冷,深邃無邊,“難道大昭的邊境都是靠著蔣大人一張嘴守護著?”


    蔣知照剛要開口,慕北辰一道冷光掃過去,像是一枚利箭,帶著鋒銳的寒氣,凜冽入骨。


    “每一個駐守邊境的將士,他們背井離鄉,手握一杆長槍,餐風露宿,每日麵對黃沙侵蝕,就為了保家衛國,他們站在最前麵,就算麵臨北狄大刀,也從未後退一步。”


    “為的什麽?”


    “因為他們的身後,是千千萬萬大昭百姓!”


    慕北辰立在殿門口,背對著光,光線落在他的身後,周邊的金光勾勒出修長而挺拔的身軀,一張慣常清冷而無多少表情的臉孔被光暈的些微模糊,冰冷清冽的目光顯出幾分凜冽的寒氣來。


    現場的眾臣其實最少接觸的就是這位靜王,傳聞他冷心寡情,少言少語,又不得皇帝重用,即便掌握了禁軍,沒多少日子就被奪去權利,可見皇帝的不喜是真的。


    今日或許是慕北辰對他們說過最多的話,而那些話字字如刀,犀利冷厲,刮的人麵部生疼。


    頃刻間,氣氛沉凝下來。


    片刻,慕北辰淡言道:“還有一個消息諸位可能還不知道。”


    “三天前,北狄人奪下一城,並且屠殺了城中所有百姓,婦孺幼童皆喪生於北狄人刀口下。”


    眾臣嘩然。


    如果之前還能心存僥幸,那麽這個消息一旦傳開,再說求和這個事,就顯得骨氣全失,屈辱至極。


    程之惑臉上迅速閃過一絲窘迫,他是同意蔣知照的意見的,打仗這個事情勞民傷財,而且一旦發生戰爭,壓在他們兵部的責任最重,他還在愁著兵部糧餉不足,就是今年過冬的棉衣還沒有著落。


    倒不是程之惑沒有血性,早年他也是軍士出身,要不然也不能坐上兵部尚書的位置,可實在是……


    程之惑也是上位之後發現,之前的汪擇位上,那些軍械器物很多都不能用了,至於撥下來的銀兩也不知道被他填補去了哪裏,總之,現在的兵部很窮。


    這時候,程之惑是不想打仗的,起碼也要給他時間來緩一緩。


    因此他同意蔣知照的意見,最好能和西涼談妥,結成聯姻,給大昭一個緩衝。


    窘迫過後,程之惑的心口燃起了一道怒火,黝黑的臉龐上肌肉繃緊,拳頭拽的死緊,憤然道:“北狄人也太過猖狂了!”


    誰都有父母子女,一想到那些無辜被殺的人,年紀可能同自己家人差不多,就有一種感同身受的出離的憤怒。


    “北狄人一向如此,他們生性野蠻嗜血,隻是沒想到……”旁邊一個官員感歎著搖了搖頭。


    蔣知照繃不住了,說道:“靜王既然早就收到消息,為何剛才不說。”早知如此,他決計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也不會讓慕北辰當眾訓斥。


    慕北辰目光微微一轉:“如果本王提前說了,怎麽知道蔣大人和諸位的想法呢。”


    蔣知照差點就罵出來,你特娘就是故意的!


    “王爺,臣請戰。”清朗的聲音,帶著一點點被風沙浸染的沙啞,一身鎧甲出列,身姿颯爽。


    蔣知照看到那道魁梧身影,下意識道:“燕少將軍出自西北軍,聽說裏麵各個都是軍中精英,隻是沒想到北狄人動作那麽快,沒幾天就越過西北軍,直接搶占了一座城池。”


    燕家人世代從軍,在先皇建國立業上立下汗馬功勞,可是之後分封諸位功臣,卻唯獨少了燕家。


    之後西北軍一直握在燕家人手裏,直到現在,大家都習慣的稱唿為燕家軍。


    蔣知照這麽說顯然是故意的,還特別指出明明是燕家軍守護不利,才使得北狄那麽輕而易舉就搶攻了城池。


    慕北辰垂著眼瞼,陽光在側麵拓了金輝,落在眼角旁,是淡淡陰影,“再怎麽說,西北軍維護西邊邊境百年安穩,蔣大人若是有意見,不妨就親自上戰場指揮作戰。”


    “本王給你這個機會,如何?”


    蔣知照眼皮子一跳,臉皮也抽了抽:“王爺說笑了,臣不過一介文人……”


    皇帝不在,端王也不出現,赫然成了慕北辰的一言堂,蔣知照雖然不滿,可是無可奈何。


    慕北辰倏然抬眸,眸光凜然,凝聚著銳利的鋒芒:“陳將軍何在。”


    “老臣在!”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出列的是一個兩鬢有些發白的老將,看著五旬左右,但依然昂首挺胸,精神氣十足。


    “陳將軍聽令。”


    陳文有雙手抱拳,麵上帶著歲月劃過的滄桑痕跡,仍舊鐵骨錚錚,他從開始到現在沒有說過一句話,唯有慕北辰喊他出列時,眼中劃過一道銳利的光。


    陳文有當了幾十年的武將,雖然有武將的粗枝大葉,可在官場混跡多了,也明白了這裏麵的渾水,故而沒有開口。


    隻是他在旁邊看的更加清楚,靜王年紀輕輕手段卻不少,氣勢也足,淡淡幾句話,就把蔣知照和程之惑壓的抬不起頭來。


    陳文有不禁佩服,又在心裏發出幾分嗤笑,他是不稀罕站隊之類,可不代表他不懂蔣知照心裏打的什麽算盤。


    而且身為武將,不是說好戰,而是麵對敵人時,更容易燃燒起骨子裏的血性。


    因為他們才是直麵戰場的人,也曾用身軀頑強抵抗,更是見過刀風血雨,並且一步步從血跡沙場裏踏出來。


    沒有經曆過的人,隻站在朝堂中用筆墨指揮江山的人,他們永遠也不懂疆場的風多大,沙子打在臉上多疼,更聞不見周圍的血腥味有多麽濃鬱,殘肢亂飛,風在嘶吼,狼煙鐵騎,所有的一切即鮮明又悲愴,便刻畫成了骨子裏揮之不去的豪邁。


    “著陳將軍暫任西北監軍,即刻啟程前往西北,務必讓燕將軍守住邊境線,寸土不可讓,如有變故,可不用請命,自行決斷!”


    陳文有胸中好似有浪潮澎湃,努力壓下,鄭重的垂頭道:“老臣領命!”


    大家都聽的明白,靜王讓陳文有前去西北的目的,分明不是為了監軍,更重要的是告訴燕珣一聲,但凡發生任何事,燕珣都有決斷權,這是無形中給西北軍安了一百二十分的心。


    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從,可將總要迴京,到時候照樣受到君王苛責。


    靜王這樣一說,明顯是給西北軍放權。


    “靜王……這樣似乎不妥吧。”蔣知照使了個眼神,另一個官員遲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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