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走到錦瀾殿宮門口,眼瞧著皇帝的儀仗隊就守候在此,眼皮子一跳,伸手拽了跟在後邊的段衣往旁邊一閃。


    段衣無奈的扯了扯被楚風拽皺的衣服,有點哭笑不得,他雖然功夫不算數一數二,這點反應能力還是有的。


    楚風桃花眼眨了兩下,折扇一敲腦袋:“哎喲忘了,把你當成小姑娘了。”


    段衣:“……”試問有他這樣孔武有力,身高八尺的小姑娘嗎?楚公子是什麽眼神?


    楚風雙手抱臂,兩根手指頭掐著下巴望天:“段衣,你說有什麽辦法把小嫂嫂弄出來呢?”


    段衣實誠的搖搖頭,內心反省自己早該去找王爺,為何偏偏要跟著楚公子個不靠譜的家夥。


    “山不就我,我來就山。”楚風手腕一轉,扇子在靈活的手指間翻飛的轉了一個圈,桃花眼微微眯起一條線,用扇柄把段衣的腦袋勾過來,湊過去壓低聲音道:“這泰和宮哪裏可以翻牆?”


    段衣:“……”


    一盞茶的功夫後,楚風站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拍過衣擺碎雪的手搭在段衣肩膀上,讚賞道:“沒看出來你挺會鑽漏子,是不是偷雞摸狗的事情幹多了?”


    段衣額頭滑過三條黑線,虛握成拳幹咳了幾下,道:“楚公子,我們是進來了,然後呢,下一步怎麽做?”


    泰和宮分別東西兩個正殿,再各有兩側殿以及偏殿,此刻楚風和段衣所在的位置是泰和宮一塊廢棄的院子,在錦音殿後麵,原是一個姓於的答應住過的地方,叫函夢苑,後來那位於答應一夜間壞了腦子,瑾貴妃就命人鎖住了這裏的院子,不過某個電閃雷鳴夜,於答應受了刺激跑出去摔進了井裏死了,這個院子後來被視為不吉利,漸漸就荒廢了。


    桑昭媛本來住在錦瀾殿後的撫琴軒,也是她懷有身孕後被提為了昭媛才搬進的錦瀾殿,依著皇帝的意思,若生下來是皇子則年後再進分位。


    楚風聽得段衣的問話,兩手一攤,“我也不知道。”


    段衣無語扶額,再一次產生懷疑,所以他是為什麽要陪著楚公子進來。


    “好啦,眼睛是長在前麵的,路當然也得往前走,我們先摸黑過去錦瀾殿看看情況吧。”楚風滿臉自信,桃花眼閃爍著春日般的燦爛明輝。


    後麵一段時間,段衣經曆了一段何為光天化日下的偷偷摸摸行為,簡直有損他半輩子英明神武,弱爆了。


    楚風窩在某個石台後頭,瞟了黑著一張臉杵在旁邊的段衣:“我說大哥,你作為一個暗衛能不能敬業點。”


    段衣額頭的青筋抽了抽,很是無語的保持著一張麵癱臉,默默提醒道:“楚公子,這裏是錦音殿。”


    錦音殿目前,無主。


    楚風嘴角的笑容一僵,慢慢直起身體,用扇柄撓了撓頭:“這個我當然知道,不用你提醒!我是在考驗你閃避人群的功力!”


    段衣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臉皮,拱拱手:“屬下多謝楚公子厚愛。”


    楚風在段衣轉身的時候,用手指頭比了個鄙視的動作,他非常肯定,段衣這個悶騷貨是故意的有木有!


    從錦音殿的門口繞出去,段衣打了個手勢,兩人從連接兩殿的角門上躍過去,楚風自認為身姿很是俊逸的落地,銀色月袍高高揚起,又翩翩然落下,他歎息著搖頭,白耍的這麽帥,少了圍觀的姑娘啊。


    段衣悄無聲息的踩到地麵上,在楚風孤芳自賞時,他黑眸一動,身體隨之再次高高躍起,落地時,掌中已經握住了一個人的脖子。


    楚風抬手甩了甩披肩的頭發,擰著眉頭不解道:“段衣,你就不能低調點。”


    “楚公子,屬下見此人鬼鬼祟祟的,好像不是錦瀾殿的人。”段衣粗大有力的手穩穩的掐住了一個侍女打扮的小丫頭的脖子,無需用力就使得對方動彈不得,唿吸緊促,拚命拍打段衣的手臂,不過那點力道對段衣無痛無癢。


    楚風扶額:“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怎麽進來的?”認真計較起來,他們也是那等鬼鬼祟祟不安好心的人好吧。


    段衣一愣,手掌不經意就鬆開了些,引得那侍女大口大口的喘氣之餘,忍不住咳嗽起來,咳的眼淚都出來了。


    楚風低頭看過去,因著那丫頭彎腰的姿勢頭發蓋住了大半張臉,看不大清楚麵容,不過身上的衣服並非宮女打扮,而是普通人家的侍女服,難怪段衣懷疑她出現在此的目的。


    “哪裏來的混蛋登徒子,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居然敢擅闖後宮,皇上和貴妃娘娘可還在錦瀾殿坐鎮,識相的趕緊離開,讓人知道了定饒不了你的狗命。”叫段衣意外的是,小丫頭膽氣居然也不小,咳嗽稍微平複些,就擦著眼角的淚開始罵罵咧咧,嘴巴辣的很,“沒事就多吃點豆腐,以形補形,別白長了個子不加腦……”


    後麵的話倏然就停了,小丫頭維持著張大了嘴巴的模樣,動彈不得,楚風用疑問的表情看向段衣。


    段衣麵無表情的放下手:“聒噪。”


    “嗯?”恰好小丫頭說到最後時揚起了腦袋,楚風看清楚了她的麵貌——


    全身唯一能動的眼珠子惡狠狠的瞪著段衣,臉容清秀,長相有些寡淡,稀疏的眉毛下單眼皮的眼睛拉的很長,兩個眼睛闊的開,與伶牙俐齒的嘴不同,麵相看著並不那麽伶俐。


    楚風合掌,扇子往掌心一敲:“你不是小嫂嫂身邊新來的小美人嘛,叫什麽桂花的?”


    太醫院


    江城以細鉛絲做成的手指長短的鑷子夾了一隻蠍子小心的放在黑色罐子裏,將旁邊攤開的紙上白色的藥粉倒了進去,然後再蓋上罐子的口。


    窗外暖和的光線照在他向來溫和從容的臉龐上,眉目間具是清雋寫意,雪白寬袍隨著他的動作舒展輕緩,襯著他黑幽的眼眸有光影流動,如珠如玉。


    不過江城此刻的神色並不輕鬆,眉宇甚至有點微微皺攏,他從藥櫃上取了一把藥材,幹扁褐色的枝幹底下卻是鐵鏽紅,他一刀下去,上麵大部分扔到一旁,留下那稀少的鐵鏽紅根部,然後放到藥臼裏,用藥杵慢慢的碾碎成粉。


    在這個過程中,他又加了其他的各種藥粉,混合在一起,慢慢的顏色變成青褐色。


    太子妃和桑昭媛接連出事,太醫院大部分的人都出動了,江城本來也是要去的,不過前幾日公主府來人,月華的病情有變。


    一個多月的時間裏,江城用盡了各種藥物和方法,奈何月華的病症始終沒有起色,不過這中間也並非沒有收獲,起碼他發現月華並非是得了犬病才如此,很大的可能是中毒!


    至於毒從何而來,是否與犬有關,又是何種毒物,江城還沒能分析出來,他現在盡可能的嚐試解毒,卻不能冒進,否則傷了月華郡主的千金之體,公主那邊也不好交代。


    不管如何,這件事對江城來說是棘手的,他本可以用無藥可解來拒絕,世上未知未解的醫學範疇本就很大,他若說無可奈何就是長公主也不能拿他如何,但江城也有身為醫者的驕傲與固執。


    故而對於江城來說,遇到月華那般奇難雜症,何嚐不是一個機會,使得自己醫者道路往前邁一大步的機會。


    上次用藥後,雖說沒看出好轉跡象,可是月華從毫無感知的木頭人,突然情緒大變,在房間裏幹嚎,撕扯,拿頭撞牆,力氣大的兩三個丫頭都拉不住……


    長公主連夜請江城去公主府,診斷後江城告知,或許是藥效有了些作用,不過長公主也要考慮清楚,若繼續用藥,或許眼前的艱難是暫時的,月華郡主會慢慢變好,也有可能她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但如果長公主不願意冒險,那麽江城立即停藥,用不了幾天月華就能恢複到之前的狀態,成為一個無知無覺,沒有白天黑夜,靈魂缺失的行屍走肉。


    江城把磨好的藥粉全都倒進了鍋裏,滾燙的液體發出呲呲呲的響聲,裏麵濃稠的綠色汁液散出來的味道濃鬱腥氣,藥粉進去,白煙滾滾,在熱水中翻騰兩下盡數都失了蹤跡。


    他就站在旁邊,不慌不忙的,時不時的加一味藥材進去,都說修仙修心,實際上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無比的耐心和毅力。


    比如醫道一行,以七歲學徒,三年學藥三年辨藥,再三年方可開藥,然後是問診拿脈,才是開始,學路漫漫無止境,病例更是千奇百怪,不可倏忽萬一,因著你一旦倏忽便是一條人命。


    江城專注於熱鍋之中的藥湯,熱氣將他溫潤的臉龐熏成微紅,眼中透著水汽似有萬千星光閃爍,不疾不徐的動作,颯然成風,如綿綿春風的夜晚盛開的夜曇,不會驚天動地的瀲灩,卻是徐徐吹入心中的一抹意難忘。


    平靜的時光讓一眾急促的腳步聲驚擾,江城投進去手中最後一把藥材,轉過身來,來人是太醫院中的學徒五一。


    太醫院的學徒沒有名字,隻按著排行稱唿,五一便是排行五十一,隻見他猶帶些稚嫩的黝黑臉龐急出了一星點紅色,手腳擺放的不自然亦可看出他的局促,“江,江太醫……靜王爺來太醫院了。”


    江城眉間閃過一抹狐疑,他才聽說冬至是遊園會的大日子,怎麽靜王這個時候跑太醫院來,“可是誰生病了?”同時心中不知怎麽閃過個念頭,靜王親自出馬,莫非和她有關?


    “不知。”五一還沒出師,整日在太醫院卻沒怎麽見過大人物,因而剛碰到了靜王這等天貴之人,顯得很是局促不安,“靜王爺說,他是來找你的。”


    江城清洗雙手的動作頓了頓,很快直起身,用旁邊的幹布子擦了擦手,溫和笑道:“如此我便去看看,你幫我照看著鍋裏的藥,再加三迴水,每次間隔半個時辰,如此反複後再停火隨它凝固即可。”


    五一點著頭爽快的應承下來,總算是長出一口氣,還好不用他繼續接待靜王爺,實在是靜王的氣勢太甚,光站在那裏都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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