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笑容收斂,連神色都凜冽幾分,“因為我很清楚太子妃對肚子裏的孩子懷著多深的期望,她不會容許身邊發生這種低級的失誤,除非她麵對的是一個她無法說出不的人,而對太子妃來說,她不惜冒著失去孩子的危險也不得不應承,除了太子外,我也想不到其他了。”


    太子從不可思議到沉默,再到平靜的直視容若,最初令人感覺到仁和寬厚的臉龐收斂起了特意釋放的善意,那份皇家的威儀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來,眸色沉沉,是看不到底的森黑。


    “所以呢,按你說的,本宮的目的是什麽?”太子理了理衣袖,拍去上麵沾染的一點點茶湯,“本宮為何要這麽做。”


    “為了東宮成為我的倚仗。”太陽折射的光芒落在容若臉上,她的眸光異常燦亮,“也是太子特意邀請我來此的真正原因。”


    太子迴味著容若特意強調出來的‘特意’二字,麵容帶著不可思議的笑,“本宮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本宮不惜以太子妃的身子和子嗣犯險,卻是為了給你提供一個最佳的避風港?嗬嗬~姑娘覺得這話說出去,別人怎麽想?”


    容若撫唇一笑,作勢站起來,“本來我也認為不可能,可事實證明,這世上本沒有什麽順理成章的事,一切都在人為罷了,既然太子沒有那個想法,最好不過,多謝太子賞賜的茶,民女告辭!”


    “且慢!”太子想也不想的抬起右手,眸底的光浮浮沉沉,幾分晦暗流轉,臉上笑容收斂起來,那臉龐就顯得生冷了許多,“姑娘這麽直白,本宮再拐彎抹角倒是顯得小家子氣,那麽本宮就直說了……”


    容若抬起一半的身體又坐了迴去,目光一錯不錯的看向太子,就聽到他說道:“本宮可以讓東宮借你一臂之力,你隻需要在三弟麵前帶一句話。”


    一句話換一份助力?


    容若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世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這話,恐怕不好帶吧?”


    “話好不好,端看三弟的想法了。”太子拿過容若的茶杯,將裏麵喝剩下的茶水全都倒了,重又斟滿熱茶,遞過去時,黑眸沉斂著深邃,一字一句道:“你告訴他,本宮希望他永遠是本宮的好兄弟,本宮也允諾,不管從前如何,未來他一定也將永遠是大昭的靜親王。”


    容若半垂眸,看著送到麵前的茶杯,心口一跳,放在衣袖裏的五指不自覺的動了動,她沒想到太子在這個時候出人意料的直白,把政權爭鬥的一角公然掀開來,攤在了她的麵前。


    如果可能,容若一點也不想和皇室的任何人扯上關係,她就算不是完全能體察出太子的意思,也大半明白了他的用意。


    若容若是普通的女子,一個不懂這些明爭暗鬥的,和慕北辰真的因為一段救命之恩意外走在一起的不相配男女,試問有太子這樣一根橄欖枝拋在麵前,一點也不動心的話,是完全不可能的吧。


    更何況按照太子的要求,她需要做的僅僅是帶一句話給慕北辰這麽簡單而已。


    真的簡單嗎?


    容若內心諷刺的一笑,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過往二十多年的歲月告訴容若,生而為人,固然有無數的欲望在漫長的歲月裏起到了推進的作用,同時卻也在誘惑著人們隨時跌進一個個陷阱。


    容若要是和慕北辰相愛,她一定會想盡辦法留在慕北辰身邊,努力成為一個配得上他的人,而在數不清多少迴在現實裏撞的頭破血流後,太子伸出的手是多麽難能可貴,必將成為她人生前進路上的曙光。


    那麽,她會為了這樣一束光做什麽?


    太子現在可以讓容若帶一句話,未來或許是遞上一把刀,等到她陷的越來越深,靜王府和東宮的牽扯也成了一團亂麻,到了那個時候,靜王不止不再是太子的威脅,甚至會成為太子最大的助力,以及最精銳的尖刀。


    細細想來,容若都不由得替太子可惜,這可真是一步好棋,唯一沒算好的就是她了。


    饒是心中千轉百迴,容若臉上不動聲色的接過茶道:“太子說笑了,靜王本就是太子嫡親的兄弟,這是全大昭皆知的事實。”


    太子皺眉,“容若,你為何不接受本宮的好意,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容若雙手捧著茶杯,手肘支撐在桌麵上,仰頭看向坐姿端方的太子,抿著唇想了下,方認真道:“太子你真是好人,民女一定成全太子珍愛兄弟的一份情誼。”說完,眨了眨眼睛,唇角略有些害羞的笑道:“民女就是小女人,自然一切以夫君的意願而為意願,其他的,民女什麽都不懂。”


    太子不知容若是真沒聽出他的言下之意,還是純粹的裝傻,動了動嘴唇,隻得幹巴巴的道:“是,是,合該如此,夫妻間除了相敬如賓值得稱道外,琴瑟和鳴相濡以沫也是叫人欽羨的。”


    容若慎重的放下茶杯,站起來雙手交疊著行了個禮,“多謝太子的祝福,民女和靜王一定不辜負太子的期許。”


    站直了身體,笑眯眯的問道:“茶也喝的差不多了,再喝下去太子不會還要給民女留飯吧?民女可否出宮了?”


    這個容若果然是裝的!


    太子一口氣嘔在喉嚨口,隻覺得胸口憋氣的很,嘴裏的話反複咀嚼半晌,最後硬生生吞了迴去,抬手隨便擺了兩下,“讓晴棠帶你出去。”


    容若又福了個禮,兩步走到寒亭掛著的簾子邊,待她伸手挑起簾子時,太子在後麵突然出聲道:“這是你的想法,還是他的選擇?”


    容若沒有馬上提步跨出,頓了下,淡淡道:“太子有疑問盡可親自找本人詢問,民女一概不知。”


    太子看著那簾子掀開落下,那抹倩麗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他舒朗的臉龐霎時冷凝下來,一半臉落在陰影處,眼中的光明滅不定。


    容若離去沒一會兒,簾子複又打開,太子動了動目光,對著旁邊的椅子擺了個手勢:“蒐先生請坐。”


    蒐先生依舊是拿著把羽扇,豆丁大小的眼睛被皺紋壓的更小,幹扁的臉頰兩邊都凹進去,眼中渾濁像是永遠都沒有睡醒。


    “先生出的主意怕是行不通了。”太子將手放到桌上,歎了一口氣說道:“早知這個女人如此愚昧死腦筋,本宮何必讓太子妃……唉!”


    蒐先生眯了眯眼眸子,撕裂般的語調暗沉沉的,“太子,為君表率,切不可作婦人之仁,尤其不得做事瞻前顧後,遊移不定,決斷在前,謀略為後,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方是致勝良策。”


    在蒐先生眼裏,太子有仁義,也有上位者海納百川的胸襟,但缺乏了點殺伐果決,少了為君為帝的魄力和狠辣的手段。


    太子頷首:“夫子所言極是,本宮受教,隻是本宮現在不知,容若方才的言行,是早有靜王在後邊指點,還是夫子太過高看了她。”


    讓太子出麵去許容若好處,然後再利用那個女人先拉攏靜王府,待日後稱帝後再清算,是蒐先生出的主意,太子本來以為一個沒有多少見識的鄉下女人罷了,定是很好應對,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不由得對這個策略產生了懷疑。


    蒐先生搖動了兩下扇子,渾濁的眼中射出一道精光,“光憑一個小地方出來的商戶女兒居然能穩穩當當的待在靜王府,並且深得靜王寵愛,太子還覺得她是普通女子否?”


    太子皺了皺眉頭,他是覺得容若很矛盾,有時看著挺精明,有時又顯得不夠聰明,如果她愚蠢,她怎麽看透太子妃病倒的真相,但要是足夠睿智,又緣何當著他的麵說穿,難道她不怕自己惱羞成怒從而降罪給她。


    要知道一個東宮太子對付個普通商戶的孤女,動動一根手指頭就夠了。


    “不過老夫的確是失算了,為今之計,太子要做另一番打算才是。”蒐先生轉了話題,沉吟道:“靜王府能爭取過來是好事,若靜王一味跟東宮對著走,太子最好還是趁著火苗未旺,及時掐滅了才好。”


    太子沉默一瞬,手指頭點著桌麵,擰眉道:“可是江南那邊剛出了事,父皇對本宮的懷疑並沒有消除,隻是怕傷了國本才沒有動京城的官員,否則這迴本宮恐怕也難逃牽扯。”


    江南貪腐案打了太子一個措手不及,他才派了陳林去,沒想到案子都已經呈到皇帝的桌案,要不是皇帝顧忌過多,他哪兒能順利從那些事裏麵脫身出來,就算如此,皇帝還是找個由頭撤了他手上的權利,調他去了翰林院盯著那幫子學士修書。


    現在想起來,太子額頭都要冒冷汗,又有些不甘,暗中經營了許久,花費了無窮精力和銀兩的關係網就這麽差點全毀了,他的心都在滴血。


    “可惡!”太子忍不住捶了一下桌麵,“江南離這裏千裏之遠,父皇每年也派欽差大臣,誰不知道就是走個過場,偏偏今年……本宮看那王大人明明就是端王的人,他處處和本宮作對使絆子,底下的手段越來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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