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晴棠咬了咬嘴唇,睫毛往下一壓,“奴婢也不大清楚,昨日還好好的,今晨起來,太子妃娘娘說身子不太爽利,早膳也沒用多少,奴婢們焚了香讓娘娘歇息,誰知沒一會兒娘娘喊著肚子疼,還還見血了……”


    容若轉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再多說什麽,點了點頭,一群人風風火火的就進了太子妃的寢殿之內。


    一照麵,容若首先看到圓潤潤一臉福相的吳太醫,他見到容若也挺高興,不過場麵不適合,隻暗暗招了招手,容若還是相當敬重這位院首的,頷首示意後,看向高坐在主位的藺妃。


    對於藺妃,容若的印象不太好,誠然藺妃擁有著高位妃嬪獨具的高人一等的蔑視眼神,以及兒子被立為太子從而產生的盛氣淩人,在她眼裏,容若更為鮮明的感受到人被劃分為三五九等,貴族與賤民的分水嶺。


    但是自從見過了瑾貴妃和怡妃後,容若似乎並沒有最初那麽討厭藺妃,因為藺妃即使瞧不上你,也是直接表現出來,而非怡妃那種表麵禮貌內心蔑視,或者瑾貴妃那樣隱藏至深,看不透的性子。


    會叫的狗不咬人,話糙理不糙,就是這麽個道理,由此容若再見藺妃,心態倒是平和了不少。


    “又是你?”果不其然,藺妃見到容若,麵色有些不大耐煩,語氣也不中聽,“誰把她叫了來的?”


    這會兒大家都站在外間,容若聞到藥味從裏間散出來,隔著厚厚的幾層布幔,連人影子都瞧不見。


    聞言書珍立馬跪下來,頭低的快垂到地麵上,“迴娘娘的話,是奴婢奉了太子妃的命請容姑娘過來的。”


    藺妃冷著臉哼了一聲,“太醫院的太醫都死光了不成,非得巴巴的往宮外跑,還是當這東宮是阿貓阿狗都能隨便入的地方了,太子妃到底怎麽管教的奴婢,主次不分,引狼入室。”


    “娘娘恕罪,太子妃自有孕一來,一直是請容姑娘安胎,太子妃說容姑娘之前治好了太子,她是信任容姑娘的,所以……”書珍滿頭大汗,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


    ‘嘭’的一聲,藺妃一掌拍在桌上,“本宮問你話了?來人,給本宮拖出去杖責!”


    “啊!娘娘饒命啊,娘娘!”書珍連忙磕頭請罪,‘砰砰砰’額頭砸在地麵上,發出沉重的撞擊聲,沒兩下額頭就磕破了流出刺目的鮮血。


    容若內心歎了口氣,在帝王統治的封建年代,對上位者來說,是沒有道理可言的,他們可以隨意打殺任何一個奴才,有時候隻是因為心中不快,用人命來出氣。


    站滿了人的寢殿外間,除了書珍求饒聲和磕頭聲,居然再也沒有別的聲音,大家或冷漠或憐憫或事不關己或是早已習慣,統一的保持了靜默。


    容若剛要開口,吳太醫對著他搖了搖頭,她想了下,從藺妃對著她頻頻惡言來看,自然不是因為她本身招致藺妃的厭惡,那麽隻剩下另一個身份,藺妃討厭的並非她本人,而是她和靜王府的關係,轉而言之,讓藺妃憎恨的是慕北辰沒錯了。


    慕北辰暗地裏對太子下黑手,看起來東宮這邊對慕北辰也沒甚好感,不知道有沒有實際動手,反正兩邊不能相安無事就是。


    容若知道吳太醫的意思,藺妃突然發難書珍,其實是做給容若看,她不求情還好,一開口或許還會達到相反的效果。


    就在這個時候,裏間傳來巨大的‘哐啷鐺’一聲,然後是宮女驚唿聲。


    “怎麽迴事?”藺妃轉頭喝問道。


    一個宮女掀開厚重的布幔,匆匆出來,仔細看衣袖上還染著些血跡,“娘娘,是太子妃,又開始流血了!”


    藺妃皺眉:“怎麽迴事,文太醫剛才你開的藥吃了不是有用處,怎麽又不行了?”


    文太醫是太醫院裏年紀最大的一個,他一早上過來到現在,精神高度集中加站了老半天,腳步邁出來身子都有些微微發抖,雙手抱拳,低著頭道:“迴娘娘的話,老臣剛才看太子妃的情形有些兇險,故而開了固本培元的藥先穩住她的心脈,如今看來,娘娘的情況比老臣以為的還兇險萬分,老臣……”文太醫想說接下來試試看用猛烈一些的藥物,又不敢打包票。


    太子妃肚子裏可不是普通的子嗣,若生的是個男孩,等太子登基,那說不定就是皇儲繼承人啊,治好了有沒有功不論,給治沒了的話……


    饒是經曆了各種風浪的文太醫也忍不住抹了把額頭的汗,再也不敢輕易開口。


    藺妃見文太醫老臣了半天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又把目光看向劉太醫,劉太醫幹脆低頭避開了藺妃的視線,她憋著一口氣,往桌上重重拍了一下,“吳太醫,你來說,太子妃肚子裏的孩子到底能不能保住。”


    太子妃情形轉急,藺妃這會子也沒功夫理會滿頭是血的書珍,太子年歲不小,可膝下連一兒半女都沒有,始終是她心裏一塊心病。


    藺妃是名門高族出生,由而十分看重血統,雖給太子安排了幾房侍妾,但絕不容許她們在太子妃之前生出長子來的。


    好不容易太子成親,也是多時沒有好消息,這終於懷上了,又說胎像不穩,加上前朝的事,藺妃真是快焦頭爛額了。


    “你們給本宮聽好了,太子妃肚子裏可是太子的骨肉,皇家子嗣,但凡有個差錯,本宮就是不計較,皇上那邊看你們怎麽交代!”


    容若冷眼看了會,對著月桂使了個眼色,月桂跟著容若的日子不長,好在她通透,一眼就明白了容若暗示的意思,拉著書珍悄悄退到角落裏,避著人偷偷給書珍額頭上了些藥。


    月桂在宮裏時間不短,主子們一個不順心就拿奴才撒氣的大有人在,月桂見慣不慣,所以她有些不明白容若為何要冒著被藺妃不滿的可能去關照一個小宮女,但不可否認的是,月桂因著容若的這點舉動,對她印象更好了些。


    體恤下人的主子也有,也許是收買,也可能是打賞,不過要找出一個容若這樣完全沒有目的的對一個和自己無關的下人好,她確是第一次遇到。


    給書珍抹藥的時候,月桂心中多日來複雜的情緒不由得一點點沉靜下來,慢慢的朝著一個方向而越來越堅定。


    隔著布幔,傳來壓抑的痛吟聲,那一聲一聲的,聽的外邊的人都感覺一塊石頭壓在胸口,沉重滯悶。


    藺妃眼眸子狠厲的往周圍掃了一圈,柳眉斜刺裏一飛,從高位上站起來,怒氣橫生道:“還不趕緊給本宮拿個主意出來!”


    文吳太醫暗中交換了個眼神,後者給了文太醫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卻轉而拉扯了一下劉祥的衣袖,在藺妃看不到的方向對著容若的方向努了努嘴。


    劉祥本是垂著頭,給吳太醫這麽一扯袖子,直愣愣的抬起頭,瞧見吳老頭一把年紀了不正經的擠眉弄眼的,頓時臉皮子抽搐了兩下,好歹是太醫院首席,就不能穩重端方些。


    吳太醫不耐煩的瞪圓了眼睛,心裏直嘀咕,平日裏瞧著這小子挺機靈的,怎的關鍵時刻就拎不清,老頭子都這麽明顯的暗示了。


    劉祥擺出個疑問的表情——幹哈呢?


    吳道清吳太醫胡子一掀——看屁,老子叫你去藺妃麵前推舉容若給太子妃瞧病!


    劉祥伸出兩根手指頭捏了捏鼻子——吳太醫這一臉便秘的模樣,莫不是急著上茅廁,又怕這會兒惹了藺妃娘娘的火氣,叫我給周旋一二?


    劉祥琢磨著,越看吳道清的臉色越是那麽迴事,對他打了個安撫的手勢,示意自己明白了,你等會兒找個機會且溜去吧。


    吳道清揪了揪眉毛——明白了你倒是說啊!


    劉祥皺眉——這老頭,也不看看什麽時辰地方的,為了個茅廁的事兒,還揪住不放了?


    藺妃等了片刻,三位太醫連個屁都沒放,裏麵的呻吟聲越來越弱,急的在原地轉了一圈,打發身邊的婢子進去盯著,聲音尖刺刺的,冰冷冷的道:“吳太醫,本宮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務必給本宮留下這個孩子,本宮不耐煩聽到你們盡力的話,本宮要的是必須,你可明白?”


    容若本是站在一旁,吳道清和劉祥的動作都看在眼裏,無奈又好笑的撫了撫額頭,就跟看了一場啞劇表演差不多。


    又聽到藺妃的話,搖了搖頭,生老病死,物種輪迴,本是天道,強求而不得,幫陸思茗保胎是看在陸思茗一腔母愛的份上,心有憐憫,如藺妃這般作態,倒真把太醫當成能起死迴生的神仙了。


    “辦法……倒是有一個。”吳道清福泰的臉龐一瞬恢複正經,對著藺妃深深作揖。


    藺妃臉上一喜,“那你倒是快點去啊。”


    吳道清不說話,隻是轉而看向劉祥,後者咯噔一下,不自覺道:“微臣對婦科不擅……”後麵的話在吳道清明顯的一個眼神下弱下來,也不知是急中生智還是突然間靈台清明,居然在這一刻完全掌握了吳太醫想要表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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