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風人院出來,容若和慕北辰一前一後的走著,無比沉默。


    剛才,容若還聽見慕北辰用冷肅無波的話交代段衣:“查錢右衛,本王要讓錢家在京城消失。”


    容若再次震驚,她不想自作多情的認為慕北辰是為了給她出氣,或許他隻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可是……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就為了慕北辰一而再如天神般出現在她麵前,救她於水火,她都欠人家一份恩情。


    容若虛眼掃了一眼前麵頎長筆挺的身姿,眉頭微蹙,有個想法在心中冒泡,咬著唇遊移不定。


    穿過長廊,走到雅善堂附近,慕北辰站在原地一個旋身,容若差點撞上去。


    “怎麽了?”容若揮開腦子裏雜七雜八的胡思亂想,抬頭時,眼睛裏有些困惑。


    “剛才下的是什麽毒?”


    容若稍微愣了一下,就明白過來,他問的是給錢桑雪的毒吧。


    “赤練血,服用之後全身會起紅色斑點,沒什麽要緊。”


    “就這樣?”慕北辰顯然不相信。


    “好吧,這個藥的毒性其實針對的不是外部,而是精神,它會讓人產生幻覺,進而一步步的摧毀人的心性,到最後可能導致精神錯亂。”嚴重者死,這個容若保留了沒說。


    慕北辰幽深的黑眸落在容若臉上,好似在打量,又似乎根本沒看她。


    容若揉了揉臉,被他盯緊了怪不舒服的,故意曖昧一笑:“王爺您這麽看著人家,人家會以為你愛上了我的。”


    “容若,你很會用毒?”慕北辰眼眸微垂,視線往下落了點。


    “我是大夫嘛,毒藥不分家,嗬嗬嗬……”


    慕北辰看著某個點不動,容若幹笑幾聲後,眼睛隨著他低頭,見她看著自己手腕,她抬起手晃了晃:“沒斷,有點骨裂,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纖細的手腕如今腫的整整胖了三圈,幸好她的止痛藥效果不錯,鑽心的痛減緩了,隻剩下麻辣。


    想到麻辣,又想起上次慕北辰用薑辣膏給她抹藥膏,當時僅做慕北辰的懲治,如今想起來,卻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曖昧纏繞。


    容若麵色一燙,視線到處瞟,緩解莫名的尷尬。


    “嗯。”慕北辰淡淡哼了一聲,轉身繼續往前走。


    越過圓形拱門,不遠處人聲傳來,隱約見很多人走動。


    容若看著一步之外的男人,不知出於什麽衝動,她突然喚道:“慕北辰。”


    慕北辰微微側首,黑眸凝視過來,等著她的後話。


    容若咬了咬唇,豁出去一般問道:“雲遮花影醉,是不是?”


    慕北辰眼中驚詫一閃而過,眉梢微動,淡道:“你怎麽知道?”


    “我猜的。”容若解釋道:“淳王說你身上有雲遮花……當時我就想到了一種毒,這毒很罕見,幾百年前就已失傳,但是比毒更稀有的是解藥,因為這解藥需要三樣世上根本不存在的名貴藥材所配,當時做出這毒的人,估計從未想過讓人來解。”


    “而且我聽說這毒與其他毒藥不同,並非在人不知不覺間吸食就會散發毒性,必須要在對方心甘情願,或者情動之時,毒藥才會見效,一旦此毒在身體內覺醒,日日摧心,生不如死,直到毒發之日,靜脈具損,五髒爆裂,極致痛苦中死去。”


    “你看本王像是中毒的人?”


    “很簡單,中了此毒的人,心髒三寸處紅色血絲會連成一朵情花,王爺隻需讓我看看有沒有就能證實。”


    慕北辰薄唇微抿,黑眸閃了閃,冷聲道:“那又如何?”


    容若握了握拳頭,揚起下巴道:“你中毒多久了?”


    “三年多。”


    “如果上麵寫的沒錯……”容若迴憶古卷上所書,凝眉道:“中了雲遮花影醉的人,最多五年之內必定毒發。”


    這樣說的話,慕北辰沒有多少時間了,但看慕北辰一派風淡雲輕的,他到底是有解毒的自信還是不懼生死。


    “王爺可否告知我,你是怎麽中的毒。”如果知道誰下的毒,得到毒藥,或許她有辦法能配出解藥。


    慕北辰沉靜若寒潭的眸光中一抹痛楚閃過,輕微的好似不存在,他偏過頭,冷然道:“無可奉告。”


    “如果我知道毒藥屬性,我就能按照它的藥性來尋找解藥,否則的話,你真的要去尋找那三樣根本不存在的藥材?”


    “下毒的人已經死了。”


    淡淡一句話,以慕北辰慣常的口吻說出來,容若聽著卻聞出了幾分傷感,她愕然。


    秋風吹起兩人衣袍,青衣卷著月色水袍,如一池清水中晃著一片荷葉,慢慢飄蕩,暈開,清新雅致。


    寫有雲遮花影醉的是古卷中最後一本,上麵所寫的任何一種毒和藥都不能泄露出去,古卷第一頁就寫著一行字,除非族中子弟,外人不可窺視。


    這也是容若掙紮許久的原因,她雖然不清楚這古卷為何會跟著原主,但想必中間必然有什麽因果,隱隱覺得容若身世不簡單。可她終歸是異世的一縷魂魄,暫時借助在容若的軀殼裏,她對這些沒有興趣,就想簡單活著,至於古卷,她尊重原主,不會告知任何人,連半夏也是不知道的。


    說起來,容若誰都不信。


    今天衝動之下,她對慕北辰脫口而出,心想著對方也未必知道,說就說了,反正她一個外人都窺視了,多一個人不多,誰讓你們自己沒把古卷收拾好呢。


    容若自我心理建設一番,把愧疚感全部拋掉之後,腰杆也重新挺直了。


    “慕北辰,我幫你解毒吧。”


    解完毒,迴報他救命之恩,兩不相欠,她才好走的幹幹淨淨。


    “藥材既然不存在於世,你如何來解?”


    “有人能作出毒藥,就有人能解,正所謂一物克一物,我就是天下毒藥的克星!”容若仰著下巴,一番話說的慷慨激昂,似乎她真是十拿九穩。


    慕北辰看著她,半晌,“不需要。”


    容若挑眉:“你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我沒信心?”


    “對你。”慕北辰很不客氣,直言不諱。


    容若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一把扯過他的手腕,說那麽多廢話,不如直接幹。


    慕北辰下意識的要抽手,容若嗬斥道:“別動。”


    微涼的指尖搭在手腕上,女子頭頂正好抵在他下顎處,柔軟的黑發讓風吹的飄揚起來,胡亂拍在他的臉上,混合著容若全身的藥香味,給人一種久違的……溫馨。


    慕北辰黑眸越發深邃,黝黑的看不到盡頭。


    容若把脈過程中,眼眸越來越亮,到最後嘴角都往上彎,臉色顯然很亢奮,她一個抬頭,興奮道:“你怎麽找到瓊蘭玉芝草的!”


    瓊蘭玉芝草,天下十大奇草之一,得一顆延年益壽,永葆青春,是天下很多人向往追求的神聖藥材。不過越是珍稀的草藥自然也越發難得,聽聞這草原本長在荒漠窮地,後來一場天災摧毀那塊地方,連帶著瓊蘭玉芝草也盡數毀滅,世間再難得尋一。


    “難怪你看著和沒中毒一樣,你身體本來就比常人抗毒,再加上瓊蘭玉芝草的功效,能很好的壓製雲遮花影醉的毒,隻要沒有意外,除了毒還在身體裏之外,不會有其他影響。”


    隻要想到他不用受毒藥侵害,日日被催心之痛折磨,容若原本緊繃的心莫名一鬆,心情也比剛才更好。


    慕北辰看著她黑亮閃爍的瞳眸,還有一開一合說個不停的紅唇,上麵如加了一層蜜色,光澤紅潤,很是誘惑人。


    “如果瓊蘭玉芝草都存在,說不定真的能找到……唔……”


    容若瞪大雙眼,有些反應不及。


    她看著麵前放大數倍的絕美容顏,狹長的眼眸微眯,長睫刷過她的臉龐,如羽毛撫過心口,又軟又癢。漆黑的眼深邃無比,好似能將她整個都吸附進去,沉淪在他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唇畔是微涼的觸感,如初冬第一片雪恰好落在紅唇上,溫柔的,纏綿的……


    溫柔這個詞本不屬於他,可是此刻——


    他的目光對著她


    他的氣息誘惑著她


    他的唇正貼著她


    獨屬於男人的清冽味道,無所不在的包圍在她左右,一寸寸侵入她的肌膚,直達心口,好似要將她整個心房也沾滿了。腦海一片空白,所有思緒全都不翼而飛,她在想什麽,正說著什麽,全都忘了一幹二淨。


    她眨了眨眼,秋風掃過,桂花濃烈的味道充斥鼻尖,突然間,所有的感官又迴來了,她身子一顫,伸手去推。


    容若捂著嘴:“你你你,你幹什麽偷親我!”老娘的初吻啊,就這樣沒了,容若惡狠狠的瞪過去。


    “容若,本王以為,你期待很久了。”


    “你亂說說說什麽。”什麽叫她期待了很久,她有這麽急不可耐嗎?


    慕北辰眼眸下垂,以眼神告訴容若,她的小手還拽著人家手腕不肯放呢。


    容若立馬放手,捂臉,天地明鑒,她剛剛都是因為一棵草激動過頭,絕對不是想占便宜啊。


    慕北辰伸手扣住容若後腦勺,拇指揩過她的紅唇,嬌豔的像剛盛開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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