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呀,最討厭人家不愛惜性命啦。”半夏拉起被子,眉眼彎彎的笑著道:“你犯了小姐的大忌哦。”


    真是古怪的性子,綠雀微微扯了扯嘴角,帶出一抹極淺淡的笑容。


    “耶——綠雀姑娘笑起來真好看!”半夏瞠大雙眸,捧著臉滿臉花癡。


    綠雀尷尬的挪了挪身體,偏過頭去,恢複清冷:“多謝,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嗯,好吧。”半夏端起地上一盆剛才擦拭傷口用的熱水,裏麵已經被血染的粉紅,吹熄燭火時,笑眯眯的道:“綠雀姑娘如果有事喊我一聲,我就在隔壁。”


    客房合起,裏麵又暗又靜,綠雀黑暗中的眼睛尤其明亮,眨了幾次後,困意漸漸起來,迷糊中,她想起來,好像之前在哪裏見過容若一次。


    *


    十月初二,正是紅花繪的日子,京城熱鬧翻了。


    這日的街頭巷尾都在傳一件事,誰會摘得今次紅花繪桂冠,成為京城當之無愧的第一美女。


    如今的美女,除卻外貌驚人外,還需要與之相匹配的才藝品德。


    還有一個很大的懸念掛在大家心間——


    劉斯緲是否能守住她第一美人的稱號?


    早在半個月前,大家就開始惦記起這場比賽,所以當真來臨時,氣氛已經達到一個頂端,就如一鍋煮的滾燙滾燙的熱水,發出叫人焦躁難耐的泊泊聲。


    大早上,福滿樓人滿為患,不同於平日山南海北的調侃,現在的話題統一集中在紅花繪上頭。


    更有趣的是,這裏還自發形成了各個擁護者的後援團體,以桌子為界,劃出一個個無形的分界線。


    “我們家斯緲傾國傾城,無人能敵。”說的激動時,男子踩著椅子,捶胸大吼。


    “我呸,就你這熊樣還我們家斯緲,人家認識你嗎?”尖銳的女聲不客氣的呸了一聲,還遙遙對他噴了一把口水。


    “大家別爭了,都有機會嘛。”文雅的青年擺擺手,勸大家以和為貴。


    文雅青年旁邊一人問道:“劉公子,你支持哪位啊?”


    劉公子微笑言道:“自然是我們嫻靜照水,弱柳扶風的孫小姐了。”


    哦~大家了然,孫婧玉的追隨者。


    西麵人數較少的一簇人中,一位上了些年紀的老者嗬嗬笑道:“各花入各眼嘍。”


    吐口水的婦人磕著瓜子取笑道:“孫老頭,你一把年紀了春心不老啊。”


    孫老頭低頭掩麵,嘿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大家哄笑一堂,氣氛倒是和諧了些。


    不過,這些人說的再熱鬧,也就是過個嘴癮,他們能聚在這裏隻說明了一件事——沒有資格進入內場觀看。


    紅花繪前三樣‘琴藝、棋藝與舞蹈’是在雅善堂舉行,那是集賢書院的一處地方。


    集賢書院是京城第一書院,能進去的非四品以上官員之子不行,當然,除卻官職夠本以外,還要你才學相當,不然是過不了老院長那關的。


    紅花繪取這個場地,一來是因為那裏地方夠大,也正好是學子們平日練棋學藝的地方;二來能來參加比賽的當然也是京城名門望族各中翹楚的官家女子,與才高八鬥的學子相比旗鼓相當。


    作為集賢書院的老院長方趁疏,第一年的時候是頗有些不屑的,但礙於皇帝的旨意不敢違抗。可是當他坐在席下,親眼所見那些姑娘們琴棋出色的才藝,連連感慨,大稱老朽眼拙,甚為慚愧。


    方趁疏自此明白一個道理,女子並不比男兒差,隻是缺乏展示的機會。


    雅善堂的地方很大,但是再大的地方容納人數也有限,所以有幸能進入現場觀看的無一不是有權有勢的人。


    不過也有些長者自持身份穩重,不適合此等場合,故而家裏的子女們樂嗬嗬的拿了帖子,第一次主動代替出麵。


    離比賽開始還有一個時辰,雅善堂陸陸續續的有人進來,一瞬間衣香鬢影,錦衣流連,認識的互相寒暄客套,不認識的找機會結交一下平時沒機會接觸的高位。


    到底都是有身份的人,就是那些年輕的名門子女,自小受禮儀教導,彼此說話也是淺笑低談,故而場內異樣的和諧,也並未有茶館那種吵雜。


    ……


    方趁疏捋了一把灰白色的胡子,有些恍惚,雖然這個情況每年都來一次,可他還是忍不住感慨,這還是他的書院嗎?


    平日方趁疏管理學生很嚴格,首先第一條,凡是決定在這裏入學的,必須吃住在集賢書院,並且不可以攜帶任何書童下人。


    方趁疏希望他們暫時摒棄身份,沒有一絲雜念,隻以一個求學的學子身份來此,這樣可以養成他們謙虛謹慎的性格,人與人之間相處不講官位,隻憑性情,算是保留出一塊相對來說純淨的地方。


    後來,從集賢書院出去的學子們都很感恩,不管是入仕還是在其他地方謀職,他們都稱在集賢書院的幾年,對自己一輩子受益。


    方趁疏看了片刻搖搖頭,甩袖走了。


    *


    容若今天起的也很早,她吃了早飯後,還是決定去看看客房的綠雀。


    剛走到客房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女子如清泉般的嗓音:“我誘他們的人出來,可惜對方有所察覺,計策失敗了。”


    容若腳步一滯,想著她和誰說話呢,另一道聲音就響起了。


    “你先養傷。”


    冷淡至沒有感情的聲音,連語氣起伏都沒有。


    容若捏了捏下巴,慕北辰一大早來看個手下,還真是體貼啊。


    想到體貼這個詞用在慕北辰身上,容若自己都打了個寒噤,太惡寒了。


    “對方既然已經發現這個身份,可以舍棄,日後你就留在王府。”慕北辰又說了一句。


    “王爺,我還可以……”


    “不必再言。”


    “……是,這次任務失敗,是綠雀的過失,願意向王爺請罪,請王爺責罰。”


    綠雀這番話說完,容若聽見一陣輕微的淅淅索索聲,然後是什麽倒地的聲音。


    “跟你無關,起來吧。”慕北辰入水的聲音淡淡的,略帶低沉,本是平淡無波,容若隔牆聽著,就覺得太她娘的性感了。


    容若伸手蓋住臉,完蛋了,現在憑空都能幻想美男,她一定是病了,花癡病。


    腳步一動,猛然想起來,這樣偷聽好像不太好,雖然一開始是無意中聽到,但後麵不走就是她的錯了。


    這麽想著,容若腳底一轉,準備溜之大吉。


    “進來。”不容拒絕的口氣。


    靠,有透、視眼啊。


    容若邁了兩步,盡力裝著不虛心:“你沒關門。”談事情不關門,不怪人聽到對不對。


    房間裏,慕北辰站在中間,男子高大頎長的身影筆直如一顆勁鬆,寬大的玄色衣袍穿在身上,襯著白皙俊美的臉,莫名給容若一種禁欲的誘惑。


    綠雀跪在他麵前,雖然依然是如霜的麵容,可容若從中間分明看到了一抹緊張和惶恐。


    容若眯起眸,原來這麽怕慕北辰啊,難怪爬不起來床都要去見他。


    確實,這個男人又冷又變態,別說綠雀,容若自己每次見了心裏都毛毛的。不過嘛……容若把視線放在慕北辰的臉上,男人的臉有些陰柔,但又不是女人氣的那種,反而給他增添了一抹高貴精致,是很叫人垂涎的美貌。


    “看夠了?”慕北辰不客氣的出聲。


    “咳……”容若揉了揉臉,真小氣,就是看看而已嘛。


    “你來做什麽?”慕北辰清寒的眸光看過去,冷漠臉。


    容若抬起一根手指頭指指綠雀:“親愛的王爺大人,我不得不提醒您老一句話,她要是再這樣跪下去,傷口又要破裂了,我可不想再包紮第三次。”


    一而再的,容若會發飆的。


    慕北辰黑眸半垂,冷然道:“起來。”


    綠雀聽著容若和慕北辰對話,心中驚訝的不得了,還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麽和王爺說話呢。


    “多謝王爺。”綠雀垂頭,掩蓋住眼中複雜的情緒。


    容若環臂支著下巴,要不要提醒一下綠雀,她應該感謝的好像是自己吧?不過算了,容若聳聳肩,她一向是樂於助人後就走,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在容若陷入沉思的時候,一陣橙色旋風刮過,客房裏多了一個人。


    “王爺,彩蝶報到。”嬌綿柔軟的音調,能叫人酥到骨頭裏。


    容若抬眸看去,是一個長相妍麗的女子,清秀婉約,偏偏做出一番媚態,倒是另有一種風情。


    彩蝶當然也注意到容若,她一雙美眸眨了兩下,捧住臉尖叫一聲:“靠,王爺捏我一下,我是不是看到仙女了!”


    容若莞爾,這個姑娘挺有趣。


    就連綠雀的臉上,也閃過一個淺淡的笑容。


    慕北辰眼角看她一眼,彩蝶瞬間恢複過來,還正兒八經給容若行了個禮:“王妃好。”


    容若扶額,她收迴剛才那句話,這絕對是個妖精人物。


    彩蝶性子歡快,似乎還不怕慕北辰的冰山臉,繼續笑嘻嘻的說道:“王爺好福氣,王妃真是貌比天仙,人間難得幾迴見。”


    “你可以滾了。”慕北辰冷冷的吐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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