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江南岸,隨著楚王的即將覆滅,俠兒軍的易幟。所剩下的,隻有三個。一個是他的蜀州,另一個,則是左師仁的東麵三州,楚州,陵州以及吳州。


    最後的,便是滄州皇室新得的二州之地。


    三個勢力,偏偏有一個皇室,堵在了中間。這把屠刀,隻能是徐牧,或者左師仁的其中一個,高高舉起來。


    接下來,不用想徐牧都知道。蜀州舉起屠刀之後,左師仁會唱一出貓哭耗子的戲,用百姓做借口,搶攻滄州。


    這意義在於,是徐牧打響了第一槍。即便有什麽狗屁倒灶的罵名,也不會落到左師仁的身上。


    江風並沒有停下,吹得唿唿作響。


    “徐老弟,你意下如何。”左師仁語氣淡淡。


    徐牧笑了笑。麵前這位天下仁名的陵王,當真是把沽名釣譽,玩到了極致。


    左師仁擠了擠眉毛。伸出手,從麵前的酒食裏,抓了一個肉餅,一分為二,將其中的一半,遞到徐牧手上。


    “便如此餅,你我共吃。”


    “陵王給我的這一半,已經發黑了。”


    左師仁並沒有講“愛吃不吃”的話,儒雅至極的臉龐上,依然讓人如沐春風。


    “如果不吃,你便會餓死。請問,你吃,或是不吃。”


    徐牧笑起來。


    左師仁也笑起來。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在下一秒,徐牧直接將半個肉餅,扔到了江水裏。


    見狀,左師仁皺起了眉頭。


    “徐老弟,這是何意啊?我好心分餅給你,你卻扔了。”


    “重新分,如何?”


    “你想怎麽分?”


    徐牧沒有迴話,抓起另一個肉餅,緊緊握在手裏,握了許久,待肉餅被揉成了一團,他才鬆手,分了一半左師仁。


    “何意。”左師仁看著手裏,半個黏糊的肉餅,不敢下口。


    “一起把肉餅揉皺了,再吃。”


    “談不攏了。”左師仁放下肉餅,笑著起身。


    “恭送陵王。”徐牧麵無表情。讓蜀州打頭陣,這並沒有問題。但這一次的頭陣,天知道後麵,左師仁會不會改變主意,袖手旁觀?又或者說,蜀州一動,便會迎來涼州和滄州的出軍,水路迢迢,左師仁趕不及呢。


    他不能拿蜀州冒險,去搏一個未知的盟友。當然,若是常大爺來聯手,這肉餅他早就吃了。


    “陵王一路珍重,這浩浩的襄江水勢,自西向東,終究是不能逆流啊。”


    走出幾步之外的左師仁,一時停了下來。


    他轉過身,沉默地看向徐牧。最終,還是堆出如沐春風的笑容,走了迴來。


    “我隻問,蜀王的半個肉餅,我要怎麽吃?”


    “你陳兵江上,水路來攻。陸路之上,由我來攻。當然,第一劍由我來刺。”


    左師仁皺著眉,緩緩坐下,“你莫要忘了,還有個涼州。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暮雲州的俠兒軍,是誰的把戲。”


    “涼州那邊,若是局勢不利,恐怕隻會作壁上觀。當然,我蜀州也不會,讓他渡江而下。”


    左師仁沉默思量。


    “徐老弟,實話說來,你讓我有些刮目相看。但你該知道,大軍一動,便無迴頭之路。”


    “亂世之人,都沒有迴頭路。”


    左師仁笑起來,笑了許久,才目光灼灼地看向徐牧。


    “且問徐老弟,打算什麽時候出手。”


    “到時候,自有通告。不過,我如何相信,陵王是誠心結盟?”


    左師仁想了想,“你我都是初次見麵,卻偏要定下這樣的大計。你不信我,我同樣不信你。無非是利益使然,你我才能坐在這裏。”


    蜀州要破開圍困的局麵,而左師仁,是想著打下滄州,卻顧惜什麽名聲,不敢開滅皇朝的第一槍。


    “既然如此,隻能真心付真心。”左師仁淡笑。


    “若不然,你我互換質子?”


    互換質子?這種手段,在盛世倒可以一試。但放在這場亂世裏,還是算了吧。看看公孫祖,直接就吃了兩個兒子。


    “並非要馬上攻打滄州。我估摸著,滄州那邊會想辦法,先行夾攻蜀州。到時候,我徐牧恭迎陵王。”


    若是左師仁出兵,無疑,是證明了願結同盟的決心。反之,蜀州隻能靠自己。左右,蜀州也是這麽過來的。


    但這樣一來,蜀州積糧鑄器,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這已經算是,徐牧放低了一階姿態。


    左師仁沉默想了想,點頭之後,將放在地上的半邊肉餅,忽然拿了起來,慢慢塞入嘴裏。


    吃得咬牙切齒,但終歸吃了下去。


    “徐老弟,再飲一杯。”


    “好說了。”


    江風之中,兩人心照不宣,各自拿起了酒杯,一口喝盡。


    共同的利益,一場搖搖欲墜的結盟,似是要開始了。


    ……


    隻等左師仁離開。


    徐牧也沒有久留,帶著人,準備趕迴蜀州。卻不料,這時候黃道充的人影,又出現在江岸旁邊。


    “黃老先生,莫非還有事情?”


    黃道充頓了頓,往後一招手。不多時,便有兩輛馬車,緩緩行了過來。


    等馬車近了,再打開,徐牧才發現,這馬車裏,裝的都是一箱箱的銀錠子。


    乍看之下,至少有十餘萬兩。


    當然,對於執掌恪州的黃家來說,實則並不算多。


    “黃老先生,這是何意。”


    黃道充笑了笑,“我有一個族子,自小熟讀兵法,讓他入蜀州,隨蜀王做個裨將。”


    這一下,徐牧算是明白了。


    黃道充,當真是亂世求存的人。這更類似一種投資,換句話說,若是哪一天徐牧勢大,這個黃家族子立了戰功,很大的可能性,能保全黃家。


    當然,若是戰死了,或者是個廢物,也不過是浪費十萬兩銀子罷了。當然,徐牧更願意相信,老謀深算的黃道充,敢送出來的人,不會是泛泛之輩。


    就好比,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裏。


    徐牧估摸著,像陵王左師仁那邊,同樣會有黃家的人。


    十萬兩銀子,很值了。


    “另外,再送一個消息給蜀王。”


    “什麽消息。”


    “滄州的蘇大貴,原先是恪州人。”


    “恪州人?”


    “對,一個家道中落的破落戶。但不知為何,他去了滄州之後,忽然就富貴了。”


    “他原先可有女兒?”


    “應當是有,小時我也曾見過一麵,似是長得很醜,蒜鼻風耳。”


    徐牧沉默了會,陷入沉思。


    “黃老先生,讓你的族子過來吧。”


    黃道充聞言,臉色變得歡喜起來,急忙又往後招手。


    “黃之滸拜見蜀王。”不多時,一個年輕的儒雅小將,踏步而出,跪在了徐牧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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