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斬胡軫父子察敵蹤


    一個又一個士兵抬起頭來,見證著這夕陽下如此“壯美”的圖畫:夕陽之下,一道豔麗之極的火紅的匹練劃著一道絢麗的弧線,踏著動聽的節奏,以一個極其燦爛的姿態,向著自己這個方向閃電般飛掠而來!


    一段短暫的時間內,一個又一個士兵淪陷進那美麗的圖畫之中,忘記了唿喊,忘記了自己身處戰場,忘記了那製造這美麗圖畫的正是自己的敵人,他們呆呆地望這那道飛掠而來的匹練。


    “敵襲——”一道淒涼的聲音在夕陽之下拖得很長很長,驚醒了沉迷在那美麗之中的人們。然而一切已經晚了,麵對身心疲憊全無戒備心神恍惚滿心惶恐被逼出戰缺少靈魂的鬆散軍隊,已經將速度剛剛好提升到極限的赤菟騎仿佛一道滾熱赤紅的鐵流,一頭撞了進來。一瞬間,就像在冷水之中投入熾熱的鐵流,整個正在紮營的胡軫部沸騰了起來,滿目四處飛揚的殘破屍體,充耳撕心裂肺的哭喊慘叫,遍野亡命逃散的漏網之魚。


    不到四千人而且正處在紮營中的防備鬆散無法組織無心戀戰早被呂布嚇得又累又怕的步兵隊伍,根本無法阻擋赤菟騎這樣精銳的騎兵隊伍的衝擊,甚至幾乎無法組織起任何像樣的反抗,那邊赤菟騎已經透陣而過,隻留下遍地的屍首和倉皇逃竄的士兵。


    “就地迎敵!”這個時候,胡軫才來得及發出第一個命令,他已經糊塗了:呂布不是要強渡洛水嗎,為什麽還在這裏?他心知這一次自己完蛋定了,然而不甘心失敗的他,瘋一般地到處砍殺逃竄的士兵,不住地嘶吼著:“後退者死!”士兵對長官的依賴和利劍的威脅讓一些人聚集在他的身邊,加上他的衛隊,胡軫周圍聚起了三兩百人,他嘶吼著,指揮人馬往旁邊的小山撤離。隻是,發動起來的赤菟騎,永遠也不會給他那個時間,發現有人聚集,已經掉頭的赤菟騎如一隻鋼鐵猛獸,席卷而來。


    胡軫剛剛下令往山上撤離,便聽到馬蹄近在咫尺。胡軫轉過頭去,隻見百十步外,赤紅的鐵流已經襲來,那速度雖然不如剛才,但是那泰山壓頂般的氣勢,卻讓他甚至連唿吸都困難。


    “應……”胡軫張嘴要招唿士兵們應敵,隻是,一個“應”字才出口,他不自覺地呆住了。四周仿佛黑了下來,眼中隻能看見一支閃亮的長戟,拿在那個座跨赤紅的馬、身披猩紅的甲、頭上頂著兩條雉尾羽、俊朗之極的人的手中,那戟尖散發著耀眼的光芒,畫出一道完美迷人的弧線,發出誘人的顫音,仿佛羚羊掛角般無跡可尋地向自己劃過來,掠過自己的脖子。沒有任何切開骨肉的聲音,沒有任何的痛苦,沒有一絲瑕疵,自己於是在一瞬間,眼裏剩下的,隻有那被夕陽染紅的天空。


    原來,死也可以這樣美!原來,殺人也可以是一種藝術!胡軫看著旋轉著的天地,心裏發出最後的歎息。


    一切,就是那麽簡單!赤菟騎的兩番透陣雷霆一擊,徹底的喪送了胡軫的部隊,主將胡軫以下將校幾乎盡數陣亡,近四千人死傷大半,其餘要麽逃逸,要麽跪地投降。而赤菟騎本身,僅僅輕傷數十人,其中甚至有幾個是因為用力過猛而弄傷自己的手腕的。這就是充分利用自己優勢的巨大作用,任何沒有靈魂失去鬥誌而且信息不靈的軍隊,等待他的將隻有任人宰割!


    呂濤跑到一個小山坡頂上,這裏的空氣比較新鮮,沒有那麽濃重的血腥味。


    他深深地唿吸,然後舉目四望,夕陽之下戰場附近分外蒼涼,胡軫部隊駐紮的這片區域,如今明顯的被劃過兩道巨大的交叉著的絳紅色的線,那是赤菟騎兩次透陣而過留下的痕跡。交叉的線上,被馬蹄蹂躪得已經幾乎變成肉泥的屍體一團又一團的正被收拾戰場的士兵們挖出來、抬走、扔進燒材之中準備火化。兩道巨大血痕的旁邊,殘破的屍體處處堆陳,他們有的被長槍穿過胸腔而死,有的整個脖子被長槍擊碎,有個腦袋隻剩下半邊,有的被戰馬活生生的撞死,有的則是被同伴踩踏而死……慘不忍睹不足以概括這樣的場麵。呂濤內心有些微微不忍,雖然在並州的時候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麵,但是現在麵對的,卻是自己的同胞啊!


    盡快結束這自相殘殺的內戰吧,將我們民族戰爭的智慧引到更加廣袤的天地裏去!呂濤緊握著拳頭,心裏暗暗發誓。


    幾處煙火很快被撲滅,戰場並不是很大,赤菟騎將士很快整理好戰場,允許他們這支以速度為生命的隊伍帶走的統統帶走。那些俘虜運氣很好,遇到的軍隊是呂布的軍隊,問了一些需要的信息之後,願意歸順的收了,不願意歸順的放了看他運氣。當然了,呂濤現在還不至於有錢或者傻到發給他們路費,在這個時代,這是自尋死路的做法,給他們自由抉擇已經是極大的寬容了,更普遍的做法是要麽歸順要麽死,特別時候甚至淪為“菜人”。


    “少將軍,主公請議事!”魏越一路快跑,到呂濤跟前叫道。


    呂濤皺皺眉,點頭示意自己明白,跟著魏越往下走。這個時候,父親叫自己議事,應該是有什麽異常的情況了,按照呂布的習慣,這個時候應該是在和士兵們分享快樂,指點一下將領們殺人的技藝,一般情況下是不會議什麽事的。


    魏續、侯成、成廉、郝萌、宋憲五人圍在呂布前邊,目光了帶著崇仰,看著呂布來迴踱步,什麽話都沒說,他們早已習慣了對呂布言聽計從,隻知道按照呂布安排好的劇本去一絲不苟地表演,基本上不可能從他們的嘴中得到什麽像樣的建議。自從跟呂布到現在或三年或五載,幾人對呂布從一開始的恐懼膽寒到現在的敬若神明,他們早就發現,即使呂布的決定是錯誤的,即使掉進敵人設置的陷阱,呂布每一次都能安然無恙地將他們帶出來,而且大多數時候往往還是帶著勝利出來的,所以即使本身實力並不很強橫但是他們至今依然耀武揚威的活著,所以他們從來不去思考而隻知道順著呂布方天畫戟指著的方向,前進,前進!


    呂布看到呂濤過來,神色稍解,語氣凝重道:“據知,滎陽守軍不足六千數,且皆新成雜軍,多以西園新軍等充之!去邪,西涼鐵騎安在,老賊安在?”


    呂濤心頭大震,先前強行壓製的不安再次上了心頭。他還是低估了董卓,在洛陽將增兵之策玩得那麽漂亮的董卓,怎麽可能看不出聯軍的致命弱點,怎麽可能老老實實地按照他們希望的那樣到虎牢關一帶和群雄一決雌雄,怎麽可能放過打擊聯軍的機會?以董卓的能力,實在是不會放著機會在自己麵前溜走!那麽,董卓在哪裏?


    呂布分析道:“虎牢關易守難攻,非一時能下,老賊但以五千雄兵鎮之,諸侯寸步難進!至於西涼鐵騎,則可馳騁,擇其一二擊之!然則老賊何去?或渡河以擊袁本初,又過永寧,渡洛水,下宜陽,攻魯陽,以圖南陽?若是去邪,何去何從?”


    呂布仿佛有了定論,眉頭漸漸地伸展開,臉上的疑惑漸漸不見。


    強渡黃河?不太可能吧!黃河天險加上袁紹先到,占據著天時地利人和,董卓隻要派人守著,防止袁紹過河就成了,不可能冒險去強渡黃河打袁紹啊!難道南下打魯陽?也不可能啊!南下魯陽路途要遠得多,董卓勞師遠征,自己一方麵以逸待勞,又是天時地利人和盡得,而且如果被發現的話董卓將會陷入被圍困窘境,他也不可能冒這麽大的險啊!況且董卓素來知道荊州軍的驍勇,去年洛陽城下,他何嚐不是以多打少,最後還不是碰了一鼻子灰!


    董卓到底在哪裏?呂濤絞盡腦汁。對了,利益!軍國大事,講究的是利益,董卓如何選擇才能最大得益!仿佛一道閃電劈過,呂濤豁然警醒:正是由於呂布荊州軍的強大,使之成為董卓最大的威脅,袁紹沒有什麽打仗經驗,軍隊的實力也比不上呂布,放著他,暫時對董卓沒什麽威脅,但呂布就不同了,再給他點時間,恐怕董卓寢食難安,所以董卓不得不冒著被圍困的危險,放著虎牢關,南下魯陽,隻要他拿下呂布這隻老虎,現在的聯軍將再沒有人能和他抗衡,其他人即便是他非常欣賞的曹操,現在對他來說都是跳梁小醜,他完全可以一個一個的分割消滅!冒險南下攻魯陽,才會讓董卓得到最大的利益!


    呂濤想到這一點,頓時渾身冷汗,猛然記起曆史上孫堅吃敗仗就是在梁東,被董卓軍追著打,一路倉皇逃跑,一直到了陽人(陽翟)才反敗為勝,陣殺華雄,為自己添上濃重的一筆。那麽現在,孫堅不就是被安排著進攻宜陽嗎?


    “伯父叔父(文台文遠)危矣!”呂濤和呂布對望一眼,齊聲低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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