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義斌的親兵已經來到帳篷外恭候,這個親兵名叫何千重,是親兵隊的旗頭(作戰執旗當先者),二十多歲,目光炯炯,渾身肌肉虯結,看起來孔武有力。


    今日他們要一起去密林找尋四個蒙軍騎兵屍首,何千重帶了兩個擅長追蹤的斥候一同前往。


    夏日陽光熱烈,四人騎得很快,經過昨日的曆練,許岸發覺自己馬術進步了,已經能熟練得操縱韁繩,不似昨日那麽生疏,但要想像那些探馬赤軍那麽嫻熟,不知道還得練多久。


    騎行了半個多時辰,一個斥候忽然勒馬示警,許岸才發現前方的官道邊倒斃著一匹戰馬,馬脖子上插著弩箭,馬上騎士卻不知所蹤。


    斥候示意眾人散開,他上前觀察,摸了摸馬腹,迴頭驚詫道:“旗頭,是我們的馬,馬屍還是熱的,應當是剛被射死沒多久!”


    地上有血跡延申到遠處,他們順著血跡繼續往前走,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又發現幾具死屍,全是忠義軍將士,有的被弩箭射死,有的被利器刺穿,這些將士的兵器都沒有拔出,周邊也沒有戰鬥痕跡,看情形應當是毫無防備之下中了伏擊。


    “何旗頭認識他們?”許岸看何千重麵色蒼白,忙問道。


    何千重臉上驚疑不定:“這幾個都是我們親兵隊的,有個兄弟前日還在一起喝酒,怎麽會死在這裏?”


    “嘎,嘎….”


    遠處幾隻飛鳥從棲息的山坳樹叢間驚惶地飛起,雜亂地穿過天邊的浮雲。


    那個斥候忽然手指著遠處的山坳道:“旗頭,前麵的山坳裏好像有人!”


    這斥候耳目極是靈便,擅長追蹤。他指的方向是官道不遠一個小河的下遊,那裏是山穀,山穀後麵是大片樹林。


    許岸抬頭看去,遠遠也看的不是太清楚,迴頭問道:“會不會是當地的獵戶。”


    何千重沒有迴答,那個斥候眼睛還緊盯著前方,迴道:“不會,現在正兩軍交戰,兵荒馬亂的,百姓早都跑光了。”


    他頓了頓,又道:“好像前麵有弩箭的聲音。”


    何千重心下一驚,他吩咐道:“小七你馬上迴營去稟報,帶人來增援,要快。”


    名叫小七的斥候立即上馬向大營方向奔去,何千重低聲道:


    “許郎君、小葉,我們三人進去看看。”


    小葉就是那個發現敵情的斥候,不但耳目極是靈便,而且箭法也極是精湛。


    三人繞過了山坳,前方路坑坑凹凹的盡是些碎石土塊,難以騎馬,他們便把馬栓在樹上,留下長兵器,徒步上前,才走一刻鍾,那小葉忽然臉色一變,抬手輕聲道:“慢!”


    許岸吃了一驚,道“怎麽了?”


    小葉用力吸了吸鼻子,臉已變得煞白,道:“是血腥味,這附近還有屍體。”


    他們繼續往前走,果然看見不遠處一個忠義軍將士斜靠在一棵大樹下,胸口插著一支弩箭,被射穿了身體,地上流了很多血,人似乎己在彌留之際。


    “是我們親兵隊的隊將。“何千重衝上前去,低聲問了些話,又將耳朵放在那隊將的口邊,那隊將緩緩吐出幾個字,然後頭一歪,便已然死去了。


    何千重眉頭緊鎖,招唿兩人過來,說道:“隊將說今日奉彭帥之命,來接應一位從淮西安撫司來的趙通判,到了接應的地點,結果人還沒接到就被伏擊。”


    “淮西安撫司?”許岸記得淮西應當是宋金交界之處,並不在河北,他皺了皺眉又道:“趙通判一行,看來也是兇多吉少。”


    何千重手握著腰刀,環顧四周,心裏拿不定注意,畢竟他們隻有三個人,遇到敵人未必能起什麽作用,但自己的同僚受到伏擊,趙通判也處於危險境地,就這麽走了也太說不過去了,他猶豫著是迴去稟報還是繼續往前。


    一邊的小葉忽然道:“旗頭,我聽見有打鬥的聲音,就在前麵。”


    許岸耳中仍然滿是唿唿風聲,雖然處在下風口,但根本聽不到別的聲音,何千重看來也好不到哪裏去,同樣一臉茫然,但小葉是軍中最好的斥候之一,擅長此道,隻怕不會有錯。


    小葉前麵帶路,三人也不說話,又往前走了一小段。


    “快看前麵!”忽然,小葉手指著一個方向小聲道。


    許岸與何千重順著他的喊聲望去,立時怔住了。幾步外還有三具死屍,身上穿的卻不是忠義軍將士的衣服。屍體身上的盔甲比忠義軍的精良許多。小葉走到近前查驗:“他們穿的是大宋禁軍的盔甲,應該是趙通判的護衛。”


    何千重看了看許岸道:“現在趙通判可能正處於危險境地,我們等先找到趙通判,再見機行事。”


    許岸點點頭同意。三人加快步伐,忽然前方一聲尖嘯,劃破了寂靜的山坳,接著他們聽到乒乒乓乓兵刃相擊的聲音,其間還有人的慘唿。這一聲慘叫很是響亮,許岸他們都吃了一驚,跑的更快了,何千重當即大聲唿喝:“趙通判,前方可是趙通判?”


    他的話音在空穀中迴蕩片刻,隻聽得一個聲音遠遠傳來:“正是,趙通判在這裏!速來!”那聲音頓了頓,又厲聲喝道:“援軍到了,放下兵器,饒爾等不死!”


    果然是趙通判,也果然前麵有埋伏!許岸等人心頭一凜,前方是個矮矮的山崖。聲音是從山崖上麵傳來。


    何千重急切道:“崖頂肯定有人把守,小葉,用弓箭護著我,我攀到崖頂上看看,敵人一露頭你就射,許郎君可在此自便。”說完他手足並用向崖上攀去。


    許岸見狀,把錦袍下擺往腰帶裏塞了塞,走向懸崖另一側也跟著向上爬,何千重迴頭看來,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


    那矮崖不太高,許岸穿著錦袍,比穿皮甲的何千重身體輕便,爬得更快,不到片刻,手就攀到崖頂,用力一拉,便躍了上去,可他的腳還沒著地,突然眼前一花,一片刀光撲麵而來。一個惡狠狠的聲音在耳邊喝道:“小子,去死吧!”


    原來敵人早已躲在崖邊,看到他爬上來,乘無法防備的時候揮刀砍來。許岸人在空中,無法躲避,拔刀也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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