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本民知道,薑上行不會輕易認輸交代,他要在抗拒中為自己爭取思考的時間,盡量避重就輕讓罪責最小化,不過他最後也擺脫不掉認輸的結局,因為落入工作組手中不可能全身而退,無非是能堅持多長時間而已。


    果然,開始的時候,薑上行多以沉默來抗拒,擺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態。工作組按照節奏,就緊盯床板上鋪的三十多萬,追問來源。


    “以你和你家庭成員的工作收入,結合家庭消費,綜合考量後不難得出正確的結論,到目前為止,你們根本存不下那筆錢。”胡華氣是主詢。


    薑上行翻眼看了下,輕哼一聲,沒有迴答。


    “巨額財產來路不明的問題,必須交代。”胡華氣以一貫平和的口氣道,“如果你不迴答,我們將以你的家庭為單位來算這筆賬,讓你和你的家人共同承擔違紀違法的責任。”


    “你憑什麽問我?現在你是什麽身份,有什麽資格?”薑上行的語氣明顯有些激動,但為了掩飾平靜,他連眼皮都沒抬,“一個副市長,幹你該幹的活去吧。”


    “別忘了,我是專案組的,到興寧掛職做副市長,是辦案的需要之一,都是經過組織上研究決定的,所以,現在我有資格對你問詢。”胡華氣道,“你好好想想,省裏花這麽大氣力來辦你的事,你逃脫得掉嗎?”


    “行啊,我犯了錯,就讓組織來懲罰我好了。”薑上行一歪嘴角,“該判的判,該槍斃的槍斃,我認!”


    “骨氣倒挺硬,不過也白瞎了你當了這麽多年的領導,不分場合脾氣還這麽大。”胡華氣道,“薑上行,你要知道很多時候,錯誤不是一個人的事,我們還要揪出和你共同犯罪的人。那三十多萬,是怎麽來的?”


    “你們怎麽確定就是三十多萬?”薑上行趁機說出了疑問。


    “現場清點,多人作證。”


    “難道,就不會是有人陷害?”


    “你是說,有人事先把錢偷偷放到你家裏?”


    “對。”


    “可能性是有的,但我們做過指紋驗證,幾乎每一紮錢上都有你的指紋。”


    薑上行咬了咬牙根,他繼續琢磨著,另外五十萬跑哪兒去了?


    “沉默抗拒是沒用的,你也算是久經考驗的幹部,知道最後的結果是什麽。你得弄清一件重要的事,千萬別影響到家人。”


    “你們……”薑上行又開始激動了,唿吸變得急促起來。


    “別著急,慢慢穩下來,好好想想該怎麽把問題交代清楚才是。”


    “錢的事情,跟家裏人沒有任何關係,她們都不知情。”


    “嗯,從目前情況看,你老婆應該是清白的,至於你女兒,還有待進一步確認。”


    “她更不知道!”薑上行情緒出現了明顯的波動。


    “看來,你非常疼女兒。”胡華氣道,“所以,你要坦白交代,爭取寬大處理,那對你女兒來說也是個交待。畢竟,一個離婚的大齡女人,又沒有孩子,通常來說,相對容易變得脆弱和敏感。”


    “住嘴!”薑上行兩眼通紅,“你們敢……”


    “啪”地一聲。


    胡華氣重重地一摔麵前的茶杯,“薑上行,你何其猖狂,現在你還敢說威脅性質的話!既然你這麽不配合,那我們隻好采取其他措施了!”


    “可以啊,熬大鷹、強光照、斷水斷糧,盡管上就是!”


    “不,我們要啟動剛才說的家庭成員調查程序。”


    “你們卑鄙!”


    “你受賄或索賄的時候,還有做其他違法犯罪行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卑鄙,甚至是無恥、殘忍、沒人性?”胡華氣道,“那些時候,你想過對得起誰麽?大道理不說,不要你對得起祖國和人民,起碼來說,你對得起你家人麽?”


    薑上行抖索著下巴,欲言又止,起伏的胸口慢慢平緩了下來。


    “想清楚了嗎?”胡華正道,“給你點時間,想好了隨時可以唿叫。”


    當天晚上,薑上行交代了。不過,他隻交代了無關緊要幾樁關係,碰齊了三十多萬的數目。


    對這個結果,胡華氣並不滿意,因為薑上行沒有交代和成道安保公司的關係。“有關東瑞百貨地下室,有沒有要補充的?”他問。


    “說什麽沒頭沒腦的?”說到這些,薑上行的態度很堅決,“你們不要把亂七八糟的事情朝我頭上扣,我就是死,也不會承認的。”


    “看來,成道公司對你的影響有點大。”胡華氣繼續道,“讓你有所忌憚。”


    “我說了,不要有意引導我、給我扣帽子。”薑上行閉上了眼睛,“反正,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我受賄數據巨大,你們按照杠杠判吧。”


    至此,胡華氣知道,再要撬開薑上行的嘴,幾乎已不可能。


    一直關注此事的張本民,自然不會漏掉如此重要的信息,他找到胡華氣,希望能借個力,單獨和薑上行聊一聊。


    “記得你說過,薑上行是我們共同的目標。”胡華氣似乎已經預料到會有這一刻。


    張本民點了點頭,“對,當時你問原因,我告訴你說來話長,要等以後再講的。”


    “那現在,是不是說的時候?”胡華氣道,“不要有壓力,我隻是好奇,你說與不說,並不會影響到你見薑上行。”


    “事情其實也很簡單,我的身世你已經知道,而薑上行就是始作俑者。當然,中間從市裏到縣裏,當初經過了好幾個環節。”


    “……”胡華氣沉默了一陣,歎了口氣,“是不是,每個環節你都複了仇?”


    “沒,那怎麽可能呢。我承認,因為悲慘的童年,導致心理上有點小小的不正常,但也並不是殘暴變態,以複仇、虐待為樂。”張本民道,“我隻是想溯源,想知道到底為了什麽,最後,冤有頭債有主,該找誰算賬就找誰。”


    “不管怎樣,我都支持你。”胡華氣聽後若有所思,他點點頭,道:“隻不過,見麵時別把薑上行打死就行。”


    “你放心,這次見薑上行,隻是最終確認。另外,就算是報複,也不是要他一下子就滅亡,而是要他在痛苦中度過餘生。”


    “一個人最大的痛苦,往往來自家人的悲慘境遇,你是不是要對薑小舟做些什麽?”


    “薑小舟是無辜的,我頂多會拿她說事,但不會傷及到她。”


    “好。”胡華氣深唿吸了下,道:“你準備什麽時候見薑上行?”


    “現在就可以。”張本民毫不猶豫地道,“已經很長時間了,我一直都在時刻準備著。”


    “好的,我這就帶你過去。到時會給你單獨的時間,而且不留任何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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