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墮深淵般的絕望,使蕭夜猛然驚醒。


    不知何時,身上已滿是大汗。


    看了看窗外,已是天光破曉。


    一陣陣嘈雜的人聲傳遞進來,想必的其他的人們,早已走出了房子。


    蕭夜揉了揉頭,心中納悶。


    這個夢,其實不止是夢。


    而是曾經真實發生的事情。


    2095年,毀滅戰爭爆發,世界一片狼藉。


    2097年,全球簽署和平協議,正式聯盟。


    2099年,科學家們宣布,第二世界《征途》問世。


    小宇的那件事情,就發生在簽署和平協議的前半年。


    當時的場景,在最開始的兩個月,幾乎天天都能夢到。


    隨著時間的流逝,睡覺才漸漸安穩起來。


    今夜怎麽會又夢到了呢?


    莫非,是潛意識在提醒我,今天要去的地方?


    還是因為,花花丶公子......


    也就是耗子,他的出現?


    或許吧。


    甩掉這些多餘的想法,因為全身汗透,蕭夜再次去衝了次澡,順帶洗漱。


    衝洗完畢,一身的輕鬆。


    也將夢中場景所帶來的壓抑,衝淡了不少。


    清爽。


    然後從衣櫃中,翻出一套素色休閑裝穿上。


    收拾包裝完畢,蕭夜對著鏡子照了照。


    嗯,還過得去。


    接著,裝上錢包,帶上手機,出門。


    曆經毀滅戰爭之後,現在的房屋都較為低矮。


    沒有電梯,全靠走樓梯,不過最高也就5層而已,不算什麽。


    下了樓,一眼就看到,外麵已是人來人往。


    若不是親身經曆了毀滅戰爭,很難想象,這是一個經曆過摧殘的世界。


    唯一不同的是,無論走在何處,都沒有了重工業的痕跡。


    所有的景象,都是一片祥和。


    很難想象,此時的地球,僅剩不到100年的時間了。


    路上基本沒有車,不過卻有不少公共交通站點。


    為了減少碳排放,全世界的私人汽車都被禁行。


    而人們一般的出行,近的靠走路,遠的一些,就隻能靠公共交通了。


    在一月一度的開放日裏,公共交通的頻率很高,基本是10分鍾一趟。


    而這個時代,人們因為不需要工作,家人們也多住在一起,很少有需要出遠門的機會,所以車上也不算擁擠。


    當然,最重要的是,經曆了毀滅戰爭,世界少了很多人。


    曾經官方做過統計,此時的全世界,應該少了幾乎一半的人吧。


    看著久違的天空,以及寬闊的馬路,蕭夜有一瞬間的茫然。


    不過很快就恢複過來,震了震精神。


    對於別人來說,這隻是一月一度的開放日。


    而對於自己來說,這是隔了一世,再見天日。


    心中無限的感概。


    還好,路都還記得。


    憑著記憶,蕭夜找到一個公共交通站。


    站台邊上,有一個牌子,上麵寫的是此列交通線路。


    視線移動,很快就定在了一個名字上。


    楚山陵園!


    確定了路線,靜等公共交通車的到來。


    公共交通頻率很高,不到五分鍾,蕭夜就上了車。


    直到坐上座位,蕭夜這才發現,忘帶口罩和眼鏡了。


    靠!


    迅速掃了一眼周圍,並沒有看到熟人,這才放下心來。


    車開的不快,而且路過很多站點,都會上人或者下人,到達終點注定是一個漫長的旅途。


    窗外,景色如潮,快速滑過視野。


    不知過了多久,車上的播報器響起,昭示了此行的目的地到達。


    楚山陵園,已經到了。


    蕭夜快速起身,從後門下車。


    就在這時,前門上車處響起了一個略微熟悉的聲音。


    “咦?飄飄姐,那位是不是宵夜啊?”


    嗯?


    下意識地轉頭望去,就看到一行七八個人,全是女孩,正在一個接一個上車。


    因為這是現實,大家的穿著都是現代款式,一時之間有些沒認出來。


    不過這句話一響起,那領頭的女孩正好轉過來,蕭夜一下子就看到了熟悉的麵孔。


    四目相對,都是滿臉的詫異之色。


    竟然真是飄飄!


    我去,這麽巧的嗎?


    不過,蕭夜正在下車,而飄飄正在上車,隻看了兩眼,未及說話,就被車門擋住了視線。


    蕭夜站在站台邊上,愕然看著已經關門的車輛。


    上車的人寥寥無幾,車沒有絲毫停留,很快就開走了。


    想不到,飄飄說的倒真不假,竟和自己住的如此之近。


    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蕭夜不再遲疑,走向一個方向。


    楚山陵園。


    據說,在很多年前,這種地方的門口,會有很多小攤販,賣的有各種拜祭用品,如花、香、燈、茶、果以及各種紙錢。


    現如今,攤販倒還有,不過其賣的,隻剩下了一些鮮花。


    “白菊18朵,勿忘我3朵,簡單包就好。”


    來到一個攤販前,蕭夜提出自己的需求。


    18,是小宇離去時的年紀,正值青春年華。


    而距他離去至今,已近3年了。


    攤販熟練地挑出所需的花束,用一張素紙包起,遞給蕭夜。


    “謝謝!”


    ......


    記憶雖然有模糊,不過終究還是找到了那個位置。


    麵前的墓碑,上麵刻的熟悉的名字。


    就仿佛,迴到了當時。


    看到了,那個躺在自己麵前的人。


    自己做的,究竟對不對呢?


    一個人,若活下來,麵對的將會是無盡的痛苦。


    那麽,讓他安心的離去,解脫這一切,不對嗎?


    如果互換角色,當時躺在地上的是自己。


    應該,也是很痛苦的吧。


    應該,也是想解脫的吧。


    許久。


    有另一雙手,捧著一束花,放在了墓碑之前。


    蕭夜猛然驚醒。


    忙自己手中的花,也放了上去。


    然後,才緩緩轉頭,看向邊上的人。


    “耗子。”


    那人,無比的熟悉。


    卻又有一絲的陌生。


    在現實中見到的人,比當天遊戲中的花花丶公子,看起來多了一些憔悴。


    這種憔悴,不是指年齡。


    而是指心境。


    耗子看著墓碑前那兩束花,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我以為,你已經忘了他。”


    蕭夜壓下心頭的情緒,道:“我...怎麽可能忘。”


    耗子冷冷笑道:“是啊,你不可能忘,他可是你親手......”


    “耗子!”


    蕭夜攥緊拳頭,一字一字道:“當初,你都看到了。”


    耗子猛地轉頭,雙眼通紅,顫抖著說:“沒錯!我看到了!”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對他開槍的那一瞬間,他心裏的感受!”


    蕭夜身子一震,拳頭漸漸鬆開,忍不住微微發抖。


    耗子淒慘的笑了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兄弟,把槍口指向自己,是什麽感受......”


    天色漸沉。


    兩人沉默了下來。


    隻有那嗚咽的風聲,一陣陣吹著。


    不知過了多久,蕭夜重新開口。


    “耗子。”


    “如果他活著,對我們而言,是不是很好?”


    耗子微微轉頭,皺眉道:“你...你什麽意思?”


    蕭夜深吸了口氣,勉強笑了笑。


    “沒錯,我們都想要他活著,哪怕是永遠照顧他,我們也會願意。”


    “可你有沒有想過,他的內心?”


    “我們三人,彼此性格都差不多,你應該能明白的。”


    耗子身子抖了一下,眼神逐漸變的空洞無神,口中喃喃道:“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


    蕭夜打斷了他,用堅決的語氣說:“你我都十分明白,那種生活是什麽滋味。”


    “所以,我選擇做這個壞人,哪怕被你記恨一輩子,我也不願小宇痛苦!”


    沒有人再說話。


    良久,耗子淒然一笑。


    轉身離開。


    也沒有再看蕭夜一眼。


    蕭夜想開口,卻像被什麽卡住了喉嚨,一句話也說不出。


    隻能看著,人影越來越遠。


    良久,消失不見。


    蕭夜歎息一聲,將墓碑前的兩束花擺放好。


    耗子說的,他又何曾沒想過?


    若是換了自己,看到最好的兄弟,用槍口指著自己...


    也會難受的吧。


    可是,起碼這隻是一瞬間的。


    蕭夜與耗子,和那逝去的人,三兄弟能從最開始走到一起,正是因為性格。


    彼此性格都十分相似,脾氣也差不多。


    所以,三人心意基本都能相通,無論做任何事,配合都相當默契。


    這也是,蕭夜當初會開槍的原因。


    若是心軟,接下來即便活著,也是無盡的痛苦。


    如果,當時第一個發現小宇的是耗子,他恐怕也會和自己做出一樣的選擇。


    而作為旁觀者,卻難免會把心中的痛苦,轉成恨意,發泄在做出選擇的那個人身上。


    隻是希望,這種恨意,能越來越淡吧。


    在墓碑前愣了很久,逐漸感覺到一絲涼意,蕭夜這才發現,已是早秋了。


    離開楚山陵園,蕭夜心情煩亂,也就懶得再去別處,直接坐車迴家。


    約莫半小時後,車子到站,蕭夜起身下車。


    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一次的開放日,是美好的。


    而自己呢?


    蕭夜心中歎息,四周看了看,動身往住處走。


    天剛晌午。


    迴到家,直接往床上一趟,蕭夜陷入了沉思。


    此時感受到的,是無盡的孤獨。


    在遊戲中這段時間,倒是認識了不少朋友,名氣也不小,可謂風光無限。


    而在這現實中,自己卻是孤家寡人。


    其實蕭夜的性格,倒也不算內向,隻是有些淡然。


    也正因這種淡然的生活態度,在外人眼裏,或許有些不太平易近人。


    在遊戲中這麽久,能算得上關係不錯的,唯有多情賤客和小鹿兩人而已。


    而認識的其他人,大多有點“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覺。


    蕭夜躺了許久,思緒逐漸平靜。


    今天是開放日的第一天,自己似乎,已經沒有事情做了。


    就在幾乎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這個聲音十分清晰,好像是......用鑰匙開門的聲音?


    自己住的房子對麵,倒確實還有一間房子,但蕭夜清楚的記得,對麵是沒人的啊?


    莫非搬來人了?這倒也有可能,那就不奇怪了。


    就是不知道,這個新鄰居,會是什麽樣的人。


    不過在這個時代,出門的機會少之又少,無論是什麽樣的人,想來都不會有打交道的機會。


    就這麽一直聽著,足有一分鍾吧,那聲音仍然在繼續,似乎還伴隨著說話聲。


    嗯?


    不對吧?


    這麽久還沒打開?


    等等......


    這聲音......


    聽起來好像,開的是老子的門吧?


    賊?


    特麽的!


    蕭夜一個骨碌爬起,順手從床下抽出狼眼手電,甩了甩熟悉手感,徑直往外麵走。


    這種狼眼手電有60cm長,材質為合金,入手相當的沉,完全可做防身之用。


    出了臥室,那聲音更加明顯,開的絕對是自己的門!


    仔細一聽,確實還有人微弱的說話聲,不過因為隔音太好,絲毫聽不清內容。


    青天大白日,朗朗乾坤下,竟然還會有賊?


    想必是覺得,開放日大家都出去玩了,屋裏不會有人,才起了歹念。


    真是無法無天!


    蕭夜雖然不是什麽練家子,但好歹也參與了兩年的毀滅戰爭,身手還算不錯。


    這也是在遊戲中,能做出各種高難度操作的基礎。


    更何況,自己手上還有家夥。


    想了想,為了保險起見,蕭夜又將狼牙手電的尾部擰開。


    狼牙手電的尾部,擰開之後是一把防身匕首,左右手各持一半,左手棍,右手刀。


    這樣的裝備,就算有兩三個人,也能迅速將對方放倒。


    就在這時,那開鎖的聲音卻忽然停下了,隨後再次出現,卻是遠了一些。


    好家夥,這是看老子的門打不開,去開對麵的了?


    一幫雜碎,簡直就是這個時代的人渣!


    也好,正愁開放日沒點樂子呢,就拿你們鍛煉身體了!


    一念至此,蕭夜快步上前,一把打開房門,立刻就看到七八個背影,身上都還背著背包。


    我去,偷個東西這麽多人?


    不管了,先下手為強!


    蕭夜看也不看,狼眼手電順勢揮出,直接朝離自己最近的後背砸去。


    就在這一瞬間,蕭夜忽覺有些不對。


    這些身影......


    好像全是女人?


    女賊?還這麽多?


    蕭夜心中駭然,立馬發覺了不對勁,卻已經收不住力道,手電直接落了下去。


    忽然一聲悶響,那人呻吟了一聲,身子一軟,順勢倒了出去。


    聽那銷魂的聲音,竟然真是女人!


    甚至還有些熟悉?


    另外幾人嚇了一跳,忙扶住被打之人,怒目看向蕭夜,而後都驚住了。


    “你幹什麽你,你這人......嗯?宵夜?”


    “你怎麽會在這......”


    眾妹子先是愕然,忽又覺得不對,立刻改口質問。


    “不對,我管你怎麽在這!你打我飄飄姐幹嘛!”


    蕭夜掃了一圈,心裏翻起了驚濤駭浪。


    “我......”


    這一連串的動作太快,連蕭夜自己都來不及反應。


    站在麵前的,是七八個漂亮妹子,雖並非完全認識,但都還算得上麵熟。


    這不是...飄飄的家族成員嗎?


    雖然現實世界的穿著和遊戲截然不同,可就光看臉蛋和身材,蕭夜也能肯定自己沒認錯。


    而聽她們的話,自己剛剛那一棍,打的竟然就是飄飄?


    蕭夜一凜,忙看向被自己打的那人,心髒砰砰亂跳。


    飄飄已掙紮著轉身,麵帶痛苦,幽怨的眼中含淚,小嘴微撇,竟似要哭出來。


    臥槽?真是飄飄?


    氣氛沉寂,雙方齊齊愣了半晌,忽然就被飄飄的哭聲打破。


    她直接蹲到地上,哭喊道:“夜宵!你個混蛋,不就是不小心搬到你對麵嘛,不願意就不願意,你打我幹嘛!”


    搬家?


    蕭夜頓時頭大了一圈,忙將手裏的兇器扔掉,上前將飄飄扶起,“不不......你聽我解釋,這真是個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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