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發少年像是端詳著一件愛不釋手的寶物般,目不轉睛的眼底淌過不似是愛的執著。


    白蘭為他們安排的房間很奇怪,盡管室內全是現代化的設施和布置,但在細節之處又隱隱約約的浮現著蘇美爾王朝的風情。來自中東的香料在雙眼禁閉的少女周圍嫋嫋的盤旋著。如黑綢般瑩亮濃密的發絲旁堆滿花朵破敗的梔子花,少女纖細的身體無辜的依偎在天鵝絨製成的柔軟被單上,彷佛是深夜寂寞漂浮在海麵的獨木舟。


    吉爾伽美什不禁撫上了額頭,他在詭異的氣氛中感受了隱隱疼痛。腦海深處好像突然閃過什麽。


    那是個雨夜,他的父親盧伽爾班達還健在。在寧孫女神牽著他的手將他帶到父親麵前時,他看到了那個躺在王身後臥榻上的羸弱嬰孩。


    黑色的發,清亮的眼,以及胸前刻有的王的印記。


    在寧孫的憎惡眼神中,有仆人主動上前抱起了那個孩子。王的神情很漠然,他一向如此,即使娶了寧孫女神,他也沒有真心微笑過。


    彷佛預料到了什麽,那個嬰孩突然朝麵無表情的王發出了悲哀的慟哭。


    [騎士長,把她的嘴堵上,帶到那個罪人的屋子裏。]


    [這個孩子,是不該存在的,她是伊什塔爾的姐姐ereshkigal為了報複她,用她的血和我的血創造出的怪物。]


    [將這個怪物變為最肮髒低賤的存在,永遠作為下仆。]


    “王......我不能告訴你,那是絕對不提及的存在。”


    騎士那一天矛盾恐懼的神情在眼前閃過,吉爾伽美什胸口的某處突然湧起了密密麻麻的細小的痛。這種慢慢的揪心比奧爾罕死去那天滂沱而下的淚水還要深刻。


    他攥緊了拳,望向少女的眼閃過恨與愛的交雜。


    奧爾罕,奧爾罕是有枝子,是王的騎士。絕不是沾染了那個賤人血脈的私生子。


    白蘭眯了眯狹長的眼,嘴角泄露出了一絲笑。他打量著吉爾伽美什與少女間微妙略顯危險的氣氛,神情很是愉悅。


    金發的少年已經向後退了幾步,原本玩世不恭的臉上反常的冷靜肅殺。白蘭看不出情緒的按下了身旁的圓形按鈕,兩人身前的玻璃罩在瞬間消除,那沉睡的少女完全的展露在了他們眼前。


    “吉爾君,不去嗎?”


    男人不懷好意的開了口,奇怪的音調中夾雜著甜膩的尾音。


    少年看了眼手腕上那日騎士為他戴上的首飾,又將黏稠的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黑發故人。他的身子挺得很直,妍麗的眉眼舒展著,在緩緩走近她的過程中,少年的身姿慢慢變化。宛如煙花離散的霎那時間裏,吉爾伽美什就轉變了成年姿態。以本體降臨的他,可以隨心切換任何姿態。出於心中按捺住的憤怒焦灼,他決定以成年的自己威嚴的麵對那個女孩。


    灼熱的指尖漸漸觸碰到了少女僵冷的麵龐,眼底隱隱燃燒著細小的火焰。緋紅色的眸中的瘋狂的攪動著憤怒和失落。他突然狠狠掀翻了床邊堆砌著的花,背過身不再看她一眼。


    [它不是我的騎士,隻是一具毫無用處的傀儡。]


    是的,是“它”。吉爾伽美什不是膚淺的王,他是喜愛美麗精致的收藏物,但是相比較那些死去的美麗,他更熱衷於活著的璀璨靈魂。


    他執著於騎士的靈魂,就算她以老嫗的身姿出現,但隻要是“她”


    ,奇跡也會讓玩偶變成人類。


    他想起了那天還不是騎士的仆人問過的一句話,她說:王,如果女性不再美麗,你還會樂意寵幸她們嗎?


    那個時候的他沒有迴答,因為覺得很可笑,所以拒絕開口。


    但是美貌的少女卻低低的笑了起來,帶著他無法看懂的喜悅。


    “我知道,王肯定不願意。但這才是真實,你不會欺騙女人,我明白。我是如此的喜悅,因為我絕對不會老去。”


    或許很久以前她就與他產生了命運都無法阻止的羈絆,直到現在他才隱隱的有悔恨。


    失去後才懂得珍貴,吉爾伽美什感到了疼痛,也明白了愛。


    他終於從身負三分之二神血的暴君蛻變為了擁有男女情愛的平凡人類,他決定在騎士的身上重新刻下吉爾伽美什的印記。


    [有枝子不是怪物,不是被父親遺棄的雜種。她是吉爾伽美什的珍寶,那被盧伽爾班達刻下的恥辱刻印他會親自消除。]


    [他的王妃,不該是坐臥著的羸弱貓仔,而該是展翅高飛於天際的雄鷹。王來賜予她尊貴的身份和傲然的尊嚴,不潔的,肮髒,不為人知的事實就由王來背負。]


    吉爾伽美什抬起了眼,以往不祥濃鬱的赤眸中劃過屬於人類男人的淡淡暖意。端正微笑著的王比窗外明亮溫暖的陽光還要璀璨美麗。銀發的青年看著出乎意料的一幕,緩緩收斂了看戲的態度,玩笑似的神情趨於嚴肅。


    “吉爾伽美什,你想做什麽?”


    在聽到男人話語的片刻,王的表情一瞬間很是幹淨,他的眼底像是無數被煙火籠住著的落日紅炎,熠熠生輝。


    “白蘭,澤田綱吉在哪兒,是時候迎迴我迷路的騎士了。”


    *


    窗外的景色像飛快播放著的影片,她無法看清周圍的一切,隻能聽見瑟瑟的風聲。她也無法解釋現在的狀況,明明先前還在咖啡店和澤田先生周旋,但現在已經坐上了他的車。


    沉默著的金發少女一手托腮漫不經心的望著蒼白纖細的手指,漂亮的瞳孔中暗含迷茫。


    [也不知道吉爾伽美什他怎麽樣了,那樣的脾氣,不會鬧出什麽事吧。]


    這番若有所思的模樣毫不意外的落在了男人的眼裏,他放慢了車速。像是平常調侃一樣說出了讓少女麵紅耳赤的話。


    “有枝子,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從剛才就一直念念叨叨,沒事吧。”


    “我......”


    暈紅從耳根蔓延到脖頸,是明顯的羞澀。讓原本試探的男人暗了暗眼神,他隻是無意的說說,沒想到有枝子竟然真有喜歡的人了。


    [這可不行啊,我堅持到現在隻是因為有枝子。當初的誓言在踏入黑手黨世界後才愈發顯得愚蠢,或許正是這樣,雲雀才甘願長住日本。]


    [因為當初的天真已經失去了京子,其實一部分也是有枝子的無意過錯。可當初他卻把責任全部攬下了,說不清緣由。]


    車內本來就略顯沉悶的空氣在兩人的尷尬無言中愈顯壓抑,有枝子偷偷瞥了眼棕發青年冷硬的側臉,有些不明的擔憂。


    “澤田叔叔,我......隻是在煩惱一件事。”


    “煩惱?”


    男人諷刺的笑了笑,不在意的點燃了一隻雪茄,噴吐的煙霧緩緩掩住了陰晴不定的麵孔。嘴裏還帶著淡淡的煙味,他突然轉頭調向了端正以坐的少女,如秋水般平靜瀲灩的棕眸中漾著淺淺的笑意。


    有枝子抓了抓裙擺,麵容堅定,仿佛下定了決心。


    “請您幫我找一個人,我是為他而煩惱著。澤田叔叔,他是我重要的朋友,希望!”


    話還沒說完,男人便豎起了手指,做出了噤言的姿勢。他緩緩的將握緊的拳伸到了女孩的眼前,在她疑惑和焦慮的目光中挑了挑眉。


    “有枝子,猜猜這裏麵有什麽?”


    “可是,叔叔,我的朋友!”


    男人淺笑著搖了搖頭,眼中冷光閃過,“我知道,有枝子。我會幫你達成一切可能的心願,隻要你願意的話。”


    “所以,你猜我手掌中是什麽?”


    無法拒絕......他的目光。不是溫和的期待,而是夾雜冷漠的審視。


    有枝子抿了抿唇,她閉上了眼,再次睜開時手已經覆上了男人的拳。


    “是酸奶糖吧,叔叔每次抽煙後都會吃的。”


    [是啊,也是你第一次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你說過不能抽太多煙,所以要多吃點酸奶味的東西來戒煙。從此以後,我便離不開這種味道了。]


    澤田綱吉推開了她的手,緩緩張開了手掌。一顆包裝的嚴嚴密密的白色乳糖安靜的躺在掌心,男人輕輕撕開了包裝紙,將它遞向了少女。


    “有枝子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你也嚐嚐它的味道吧。心情也會平靜下來,你不用煩惱。我會幫你解決一切,隻要微笑就可以了。”


    少女的麵色有些僵硬,她麵對這樣的澤田綱吉總覺得分外變扭。盡管內心尷尬,但她還是乖巧的接過了糖,將它含在了口中。


    溫暖粘滑的感覺,緩緩釋放了心中的焦躁。


    她轉過頭去看窗外漂浮的飛逝景色,嘴巴不禁張了張,情緒低落。


    “是要去您的家嗎?我可以住賓館的,澤田叔叔不必為了我打擾家裏的人。”


    “不,是我們的家。我有自己的別墅,沒有其他的家人。我的父母在幾年前就因為‘意外事故’喪生了,我也沒有妻子,暫時也不需要這種東西。所謂的親人隻有你了,有枝子。”


    明明是在講著悲傷的事情,他卻無所謂的像不是當事人一樣。但正因為這種分外的疏離和冷漠,才愈發顯得男人冷清孤獨。其實並不是別人隔絕他,而是他一味的拒絕別人。


    [擁有了權力和一切所謂的尊貴,卻更加懷念那段廢柴平凡的日子。我想真正做一次澤田綱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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