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張床上的風恆被雷禹的動靜驚醒,睜眼看他一副震驚的模樣,便撐起身問:“怎麽了?”


    雷禹被風恆這一聲喚迴一點神,動作有些僵硬地扭頭看過去:“……我……夢到萬鬼幡吞了南關城……”


    風恆漸漸清醒,聽到那個可怕的詞,也翻身坐了起來:“怎麽會夢到那個?因為昨天在地宮裏見到煉魂?”


    雷禹的太陽穴還在一突一突地跳,他一邊抬手揉著一邊把夢境裏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風恆聽得皺起眉頭:“樹?現在萬鬼幡已經沒了,光剩那些樹又有什麽用?”


    雷禹繼續說:“我昨天就有一個地方想不通,那個幕後黑手為什麽要選擇在南關城外的地宮煉魂?那座地宮並沒有什麽特別,甚至連機關都沒有,隻靠一個靈偶守在前麵。”


    “你是懷疑……”


    “如果那裏和南關城相通,在那裏煉魂會和南關城有相互影響,就說得通了。”


    風恆迴頭看向窗口,發現天光已經微亮,幹脆說:“換衣服,我們上天空看看那些樹。”


    兩人換好衣服,又進衛生間快速洗了把臉,一同出門。


    雷禹正迴身關門,對麵的門也打開了,賀照川和百裏月一起走出來。


    兩邊都有些詫異。


    賀照川很快換上笑容,抬手招唿道:“一塊去吃早餐?”


    風恆卻幾乎在同時一臉嚴肅地說:“你們起來了正好,一同來吧。”


    兩道聲音撞在一起,兩邊的四人再次愣住。


    雷禹忍不住輕笑了下:“我們有點發現,邊走邊說。”


    風恆點點頭,轉過身當先走出去。


    跟在他後頭的雷禹對賀照川和百裏月解釋了一下自己的懷疑,不過沒提那個夢。


    賀照川摸著下巴說:“如果那些樹真的有問題,這局豈不是從好多年前就布下了?”


    百裏月道:“正好二十年。我們住的這家賓館也是左丘家開的,昨天我在大堂看到,這個月是左丘少爺二十歲的生日,有打折酬賓。”


    賀照川接著道:“不是說那幕後黑手是個年輕女人嗎?二十年前她還很小吧,如果整件事情真是她籌劃的,那就太可怕了。”


    “難道說……”雷禹說出了眾人都不願去想的那個可能,“……她身後還有別人。”


    說話間,四人走出賓館來到街麵上。


    此時天剛蒙蒙亮,路上空無一人。


    風恆直接取出小木船一拋,待它變成正常大小,四人就上了船各自站好。風恆放上靈石,微微一擺擼,木船便穩穩地升上天空。


    隨著木船越升越高,南關城全景也漸漸被四人盡收眼底。


    南關城隻是一座人口百萬上下的丙級城市,規模和大城市不能比。整座城隻有四條大道,橫二豎二,呈井字型整齊地相互交錯,期間又有很多小路相連。再加上外圈的城牆,就是一個囲字。


    昨天那幾座炸開的山位於囲字左上角處,現在被清理出來的黃土還堆在城牆之外。


    四人清楚地看到,不僅四條大道兩旁種有那種樹,就連每一條小路上也都有種植,隻是數量稀疏一些。


    風恆取出一台小型攝像機,仔細拍下下方畫麵。


    雷禹問:“說是南邊的樹,可到底是什麽樹?”


    賀照川和百裏月都搖頭表示不知。


    雷禹接替風恆的位置操作起櫓,讓木船緩緩在上空移動。四人看來看去,都沒看出什麽名堂。


    這時,東邊的太陽跳出地平線。陽光就像一把利劍,飛速地破開黎明前的淡淡霧靄,向下方的寧靜城市撒出金光。


    木船上的四人沐浴在溫暖的清晨陽光中,心中卻是寒冷陡升。


    百裏月微微捂著嘴:“這……”


    下方的南關城裏,也不知是不是栽種的樹木太高,又或是剛升起的太陽太低,總之,全城樹木仿佛一張巨網攔住了陽光。天上明明是陽光熠熠,地麵上隻落下微弱的光。


    賀照川皺著眉說:“昨天進了城我就覺得陰陰的,還以為是天氣不好。但現在仔細想想,就算進城之前不是大太陽,也不該突然那樣陰沉沉。”


    風恆隨手指個方向:“往邊上落,我們去拔一棵樹看看。”


    雷禹搖著櫓,讓木船落到一條偏避的小道盡頭。


    四人走到一棵樹旁仔細觀察。


    這樹的樹幹大約一人可合抱,樹高有近四層樓,即使現在天氣還冷,樹葉也很茂密。唯一算是特點的地方,就是樹幹上的節特別多,遠看之下有些猙獰,這也是昨天雷禹會注意到它的原因。


    百裏月退遠了些,用手機給樹拍了張全景,放到網絡上進行搜索。


    片刻後,她說:“這樹是修真界的植物呀,不知名。南邊的人說城外的山上還挺常見的,還是成片生長的,一長一山頭,沒發現什麽特別的好處,也沒什麽特別的壞處。不過,好像隻有南關城種在了城裏。”


    賀照川砸舌:“這麽隨便就把修真界的植物大規模地往城裏搬,真不知道該說他們是太蠢還是太大膽。”


    風恆拿出一個小型靈氣屏蔽器打開,隨後向著一棵樹打出一道強風。


    那棵高大的樹頓時搖晃起來,頂上葉子上沙沙作響。


    但也隻是如此,樹並沒有折斷。


    四人都吃了一驚。


    雷禹也揮出一道電光劈向樹幹。


    樹同樣搖晃起來,但最終隻是樹幹被劈裂出一條小縫。


    賀照川再次砸舌:“厲害了,你們剛才那兩下要是打在旁邊的樓上,整棟樓都得倒吧。”


    風恆若有所思地盯著樹看了片刻,開口說:“照川,你試試看能不能把它拔起來。”


    賀照川便走上前,抱著樹杆往上猛力一提。


    樹還是隻搖晃,並沒有拔起。


    賀照川鬆開手搖搖頭:“我感覺非常非常非——常地重,完全不是一棵樹的重量。”


    雷禹繞著那樹打轉:“這可真有意思。”


    風恆目光看向樹底部,掏出電話打給了昨天那個南關隊員小方。


    二十分鍾後,小方慌慌張張地趕到。


    “風隊……”


    沒等他和四人打招唿,風恆就打斷了他:“我們隊的兌型隊員還沒迴來,你過來幫忙翻一下土。”


    “哦、哦!”


    小方在心中默默後悔昨天自我介紹時說了自己的精神力類型。他昨天送過簡銘迴來後,又被分部長抓去清理防護罩上的泥土,一直忙到半夜才迴家睡下,沒想到今天一大早又被抓了壯丁。


    他有些畏縮地站到樹下,蹲下身雙手觸地:“要翻多深?我隻是低級……”


    “翻開見到樹根。”


    風恆一邊說一邊抬手打出風刃,將近十米地麵上的磚全都切碎吹開,露出下麵的泥土。


    小方見他如此輕鬆就破壞了路麵,更是不敢多言,連忙催動精神核向地裏輸入精神力。


    不一會,泥土慢慢向兩邊翻起,露出一條大約兩米深的溝,裏麵全是樹根。


    風恆問他:“這樹根有多大麵積?”


    “呃……”小方感受一番,露出為難的神色,“我也說不清楚……左右兩邊大約出去兩米多,可前後兩邊沒感覺到邊界……”


    風恆又繼續破壞前方地上的磚,邊向前走邊說:“一直翻到下一棵樹為止。”


    小方苦哈哈地跟在他身後翻了二十多米土。


    這下,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前後兩棵樹的樹根在地底相互纏繞,連成一線。


    百裏月再次掩住嘴:“難道全城的樹樹根都連在了一起?”


    雷禹道:“它們不僅樹根連在一起,應該還能在一定範圍內分擔受到的攻擊。所以賀哥才會覺得非常重。”風恆又問小方:“這些樹既然樹根都會相連,當年又是怎麽種的?”


    小方滿臉茫然:“我不知道啊……種這些樹的時候我才三四歲,一點印象也沒有,也沒聽老人們提過有什麽特別的。”


    風恆點點頭,取出小木船一拋,同時對小方說:“辛苦了,這裏你聯係你們分部長處理一下。”


    小方眼睜睜看著那四人上了船飛上天空,心中再次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上午簡銘返迴之後,風恆召集了所有人開會。


    簡銘將“袖裏乾坤”還給他,又向他匯報昨天迴到安城之後的情況:“七隊八人入院治療,我啟程返迴之前還沒有醒來,魂魄已經由局長請來的大師收走處理。”


    風恆點點頭,把早上的發現說了一下。


    這情況聽得花家兄妹和溫遙都心裏毛毛的。


    花景夕挫著手臂:“原來城裏陰冷不是我的錯覺啊。”


    簡銘不解:“可要說樹有問題的話,二十年裏也沒出什麽事。”


    溫遙問:“那接下來我們是要去左丘家走一趟?”


    風恆正要點頭,突然發現對麵窗口外的光亮又暗了一分。


    早上剛剛見過那奇怪的場景,他現在對光亮十分敏感,立刻站起身走到窗戶邊查看。


    就在他走過去的短短時間裏,光亮還在不斷的轉暗。


    眾人也順著風恆走去的方向看到窗口,也紛紛反應過來,起身往過走。


    風恆探身出去往天上一望——就隱隱約約地看到並不刺眼的太陽缺了一個角。


    “今天有日食?”


    身後花景林說:“啊,對,今天是有日全食來著。”


    風恆縮迴身:“下去看看。”


    眾人跟著他匆匆下樓,穿過大堂之時看見地麵上倒著幾個人,都穿著賓館的製服。


    風恆擰緊眉頭:“景林!”


    花景林跑到一人身邊檢查了下,搖頭道:“原因不明。”


    他接著又查了另外幾人,也是一樣。


    風恆快步走到門口推門出去,其他人也緊跟在他身後。


    八人出到門外,立刻感到一股冰寒的氣息籠罩住全身,肩上仿佛壓了千斤重擔,走幾步都得喘三喘。


    百裏月打了個抖:“和昨天在地宮裏時一個感覺……不,還要更嚴重。”


    風恆當即再次拋出小木船,載著所有人升上天空。


    高空之上,眾人便看南關城裏那些樹根相連的樹仿佛活過來一般地整齊擺動著,太陽被遮得越多,它們擺動得越歡。


    在太陽完全被遮住的瞬間,它們卻突然靜止了。


    雷禹突然叫道:“快看樹幹!”


    其他人定睛看去,隻見每棵樹樹幹上的結都像嘴巴一樣地蠕動。


    花景夕一捂嘴,側過身去:“好惡心。”


    太陽開始慢慢恢複光芒,那些節也蠕動得越來越快。


    在太陽完全露出來之時,那些節突然大張,每一個節裏吐出一個球,球上帶著沉睡的五官——正是眾人昨日在地宮裏見到的那種魂魄球!


    百裏月也受不了地捂住嘴。


    溫遙則是大張著嘴:“老天……”


    那些魂魄球坐在地上後就全都向著同一個方向滾去——交匯點是一棟豪宅。


    風恆將櫓往雷禹手上一塞:“你來操作。”


    雷禹二話不說,搖著櫓就將高度降了下去。


    他讓木船在高過樹頂一些的地方劃過,風恆則張開“袖裏乾坤”去收地上的魂魄。


    雷禹邊搖櫓邊說:“你們誰能趕緊規劃一下路線怎麽走!”


    花景林立刻掏出一塊平板,調出南關城地圖,一邊看著一邊指揮雷禹。


    賀照川看向那棟豪宅:“要不,繞著那裏來收?反正球都要滾過去。”


    花景林也點頭:“可以,繼續照我說的走。”


    就這樣,花景林指揮,雷禹操縱木船,風恆專注地用“袖裏乾坤”收魂魄。


    百裏月擔心地說:“這南關城人口在百萬上下吧,‘袖裏乾坤’能收得完嗎?”


    賀照川一歎:“盡人事,聽天命吧。”


    眾人直忙活了一個多小時,竟然還真的把一百萬魂魄收盡了,看來計數方式和實體人並不一樣。


    風恆這時才長長地吐了口氣。


    猛然放鬆之下,他身形都打了個晃。


    雷禹在一旁托住他,扶著他坐在位子上,再擰開一瓶水送過去。


    風恆直接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閉上眼緩緩神,再睜開眼睛看向下方那棟豪宅。


    他輕聲說:“下去吧。”


    木船完全降到地麵,那種陰寒的感覺再次向眾人襲來。


    溫遙抬頭看向空中的太陽:“明明太陽都出來了,怎麽這寒氣還不散去?”


    雷禹摸著下巴道:“看來人家籌劃二十年,等的就是這一刻呀。東西被我們截了胡,幕後黑手會不會暴跳如雷?”


    花景夕不解地問:“可是我們為什麽沒事呢?因為我們在這裏待的時間短嗎?”


    風恆淡淡地說:“大概是我們完全沒有碰過這城裏的吃喝之物。”


    聽他這麽一說,眾人仔細迴想,發現確實如此。他們昨天冒過險後都懶得出門,幹脆直接在房裏吃自帶的東西。


    這麽一想,所有人心中頓時湧起一陣後怕。雖說他們出門在外都會小心謹慎,但在城市裏卻也不會完全不用當地的食水。


    百裏月歎息道:“幸好昨天懶了一迴。”


    賀照川接道:“也幸好頭兒感覺不對,我們才留下來。”


    不然若是眾人昨天完成任務後當天返迴,今天南關城突然變成一座死城,也不知道得多久才會被外麵人的發現。


    畢竟丙級城市不像甲級乙級,和外界的聯係並不緊密。


    眾人頂著陰寒走到那棟豪宅前。


    這宅子周圍的樹尤其多,那樹幹上的一個個節就仿佛一隻隻巨大的眼睛在盯著眾人,又仿佛下一刻就會像嘴一樣將眾人吸進去。


    溫遙環視一圈門前兩側的樹:“我好想把這些樹全燒了。”


    雷禹笑著安撫她:“別急,總要燒掉的。”


    簡銘問:“你們說,幕後黑手會在裏麵嗎?”


    風恆伸手推開大鐵門:“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天使“寒砧催木葉”的地雷~~


    感謝小天使“與離”的營養液~~


    感謝小天使“做一隻土撥鼠”的營養液~~


    感謝小天使“天葬_三日靜寂”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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