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蒙漸漸俯身下來,元荔拿著自己手中的糖葫蘆做了阻隔,看著他深邃的眼眸道:“我這串甜的,你可以吃我這串。”


    屠蒙悶笑了兩聲,道:“你怎麽知我是這麽想的?”


    “哦,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元荔輕聲說道。


    “什麽?”


    “沒什麽,你拿著吃吧!我先迴客店去了。”元荔說著,將冰糖葫蘆給了他。


    她加快了步子走在前。


    屠蒙緊跟在後,咬了一口手中持著的糖葫蘆,沉著嗓音淺淺道:“挺甜。”


    兩人前後腳就迴到了客店。


    良子還沒睡下,而是坐在客店裏的長椅上靜靜等待。


    心想屠蒙和元荔應是快迴來了。


    直到聽見客店門外的一陣腳步聲,良子忙起了身去看,果然是他們迴來了。


    於是三人都準備睡下,好更有精氣神趕路。


    天還未大亮,已經下起了淅瀝的雨。


    幸而良子已經很早便將他們的所有行李都放進了車裏。


    待屠蒙和元荔都坐上了車。


    良子這才駕了馬車離去……


    窗外的冷風直往轎簾裏刮,屠蒙用身體抵住寒風,他讓元荔坐得離風口遠些。


    “困嗎?昨晚有沒有睡好?”屠蒙沉聲。


    “還好,隻是還有些累。”元荔說。


    “累的話,就睡吧。”屠蒙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


    元荔又沉沉地睡了一覺。


    不知是什麽時候了,感覺天已經大亮了。


    似乎也沒有那麽冷了。


    她此刻隻覺自己的腦袋很沉,睡得有些頭暈。


    隻好醒來。


    “是不是到了?”她問道屠蒙。


    “嗯。已經到京城了。”屠蒙對她說。直至馬車停下後,良子對他們說已經抵達元府了。


    屠蒙和元荔這才下車。


    確實是元府的府邸。


    兩人準備進入時,良子才說:“老大,元姑娘,我就不便進去了。”


    “停好了馬車,我還得看著行李不是?”


    元荔衝良子點了點頭,於是和屠蒙準備進入元府。


    門外一左一右立著元府的家奴。


    他們聽見了腳步聲後,忙攔住來人,說:“什麽人?”


    “是我,元荔。”


    “二小姐?”其中一位家奴訝異地說。


    “可不是?還不讓二小姐進去!”另一位家奴說。


    等到屠蒙準備進入時,他們攔住了他。


    “你是什麽人?不能進去!!”


    元荔見此,隻好對屠蒙說讓他和良子都在外等著她。


    “我不會去太久的。放心。”她看著屠蒙道。


    屠蒙自然不想她為難,於是先行離開。


    元府還像是小說裏描述的一般,隻是感覺沒了以往的熱鬧,頗具寥落。


    元荔踏進府裏,第一眼便看見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開始她還不敢信,元澄??


    不錯,她還記得小說裏元澄的形象,還記得她很喜歡穿粉色衣裳。


    元澄並沒看見元荔,先看見她的是元府的東姨娘。


    在元澄和元荔小時候,東姨娘就和她們姐妹兩個關係匪淺。


    在元荔出生時,她啼哭不止,這才認了東姨娘做了幹娘。


    而這幹娘,便是東姨娘。


    現下,都是東姨娘在打理著元府上下。


    “你是……你是……”東姨娘顫著聲音,雙手似乎想觸及元荔的臉,她實在不敢相信。


    是啊!太像了,太像了!!


    不,是不是自己一時恍惚了,元荔怎麽會忽然迴來呢?


    很早之前,她就不知去了哪裏。


    他們不是沒有找過,可並沒找到一點元荔的蹤影。


    元澄聽到了東姨娘在講話,可不是與自己,竟還兀自納悶了起來。


    她循著東姨娘的目光看見立在大門處的元荔。


    隨著元荔的不斷走近,元澄認出了她……


    元澄很是驚異,直到身旁的丫鬟彭青扶住了她。


    “你……元荔,是你嗎?”


    “你……你沒死??”


    元荔漸漸走近元澄和東姨娘,定定地看著她們。


    “是,我是元荔。我沒死,活得好好的。”元荔沉聲。


    東姨娘漸漸緩過神來,她看著元荔不敢相信。


    東姨娘叫來彭青,讓她先把元澄扶到房間去。


    “元澄現下可是不能驚著了,你趕緊去吧!”


    彭青扶著元澄時,元澄的目光還是不肯從元荔的身上離去。


    直到進入自己的房間。


    東姨娘盯著元荔看,說:“荔兒,是你,真的是你!”


    “東姨娘,是我。”


    “你可叫我好好瞧瞧。”東姨娘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圈漸漸變紅。


    “嗯,是。是元荔迴來了。我還怕你永遠不迴來了……沒想到,沒想到啊!”


    東姨娘拉著元荔的手,隻說:“荔兒,你的手這樣涼!這些年來,你到底是去哪兒了啊?可叫姨娘好等!我還差點以為你……”


    元荔看著東姨娘,說:“我這不是沒事了嗎?”


    “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就告訴姨娘好不好?”


    “姨娘,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麵前?”元荔對東姨娘說。


    “你不想說也罷,姨娘不逼你了。現在好好地就行,你此次迴來,便住下。”


    元荔並沒說要不要在這裏住下去,隻是問了東姨娘元澄是不是有些身子不適。


    東姨娘聽了元荔所說,才道:“是啊!元澄現下已經有了幾個月的身孕了。今天到山上去祭拜過了老爺和良慧夫人,這才剛迴了府裏。”


    “她現在一時間見著你,估計會太過驚喜,心緒不穩,還是等等你再去看她。”東姨娘對元荔說。


    “東姨娘,爹爹他……”


    見元荔垂著腦袋,東姨娘感慨說:“是啊!我都忘了和你說。你不在的這些年,老爺和良慧夫人先後病逝了。我這心裏頭也是難過了許久。”


    說著說著話,東姨娘忽然帶著元荔到了她住過的屋子裏。


    “瞧瞧!是不是還沒變?還是和你那時候住的屋子一樣吧?除了打掃外,旁的我們都沒動過。”東姨娘對元荔說。


    “嗯。”


    “今天我叫人把這裏再打掃下,你就可以住進來了!”東姨娘說。


    “姨娘!我……我就不住了。”


    “荔兒,你這是……”


    “東姨娘,我此次迴來就是想到元府看看。一會兒我再上山去祭拜爹娘。”元荔對東姨娘說。


    “那你是有了別的住處?都迴來了,怎麽又走呢?之前老爺待你不太好,可姨娘不會待你差的。荔兒,你別走了。”


    “姨娘,我會常迴來的。”


    東姨娘知道拗不過她,便道:“罷了罷了,你心裏頭已經有秘密了!既是如此,你肯迴來便好。”


    “嗯,姨娘。”


    元荔和東姨娘聊了一陣,她並沒準備去元澄的屋子。


    直到元澄的丫鬟彭青過來,進到元荔的屋子,說是元澄和她有話要說時,元荔才邁步到了元澄的房間外。


    她輕叩了門,彭青便叫元荔進去。


    見元荔進去後,彭青才離開。


    元荔邁步進到了裏屋,才見到在椅子上坐著的元澄。


    見元荔來了,元澄麵沉如水,淡淡對她說:“元荔,你還記得那件事,對嗎?”


    “什麽事?”


    “別裝傻了,還能有什麽?你難道自己不清楚?”元澄問她。


    “你不怨恨我??”


    元荔自然是知道元澄做了什麽,自己被送進山匪窩巢,就是她和良慧的主意。


    而元澄,是更希望自己死的那個人。


    元荔看著元澄,隻聽元澄繼續說道:“你知道,我以前一直想好好待你的,隻是你太蠻橫無理了,你可知你會真的害了我??”


    此刻,元澄還是有些怒意的。


    是啊!元荔可是惡毒女配,她的確做過錯事,可也罪不至死。


    “所以,你現在沒死,是想迴來報複我對不對?你是不是來報複我的?”


    元荔:“不,並不是,我隻是想迴來看看。我也想爹爹了。”


    “隻是這樣?元荔,你若是真心的。那麽,你以前傷害我的一切事情,我可以不再計較。”


    “這幾年來,元府發生了不少事情,直到爹爹和阿娘死後,我才發覺生命原來是這樣脆弱,雖然我並不願承認。把你送走後,我確實後悔過。”


    元荔聽她這般說,頗感意外。


    “我知道隨意褫奪別人性命並不對。可我知道那是什麽地方。有來無迴。我意識到,便已經晚了。”元澄說道。


    “你很恨我吧?並不想原諒我吧?”


    元荔定定迴答:“是。”


    “也是啊!我差點殺了你。”元澄的聲音很輕,如果不仔細聽,根本聽不真切。


    “若是你那時候對我有一點的憐憫之心,不至於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元澄苦笑了兩聲,道:“所以?你是不是隻有殺了我才能消解掉你心頭之恨!”她的情緒變得激動了起來。


    元荔知道她懷著身孕,並不想刺激到她。


    “我不想惹你發怒,更不想殺了你。看你過得好了,我也不會嫉妒,會替你感到開心。”


    “你說真的?”


    元荔點了點頭。


    實際上,元澄在嫁人之後,過得並不十分幸福。


    她甚至有時會懷念和元荔在一起的時光。


    元荔是吵鬧、嫉妒,心思也壞透了。


    可沒了她,元澄並沒活得更好。


    “元荔,我後悔了,能看見你迴來,一開始我很驚訝,之後,我才意識到我是很開心的……”元澄說。


    她覺得,元荔雖然迴來了,也會不認她,可能還會殺了她。


    所以,她不敢輕易地說出這番話。


    直到……元荔剛才說的,讓她再也繃不住地哭了起來。


    情緒再難以抑製。


    她的淚漸漸洇濕了雙眼,滾過臉頰。


    元澄知道,她太壞了,她不該做那樣的事。


    不該失去了元荔。


    她感到懊悔,她恨她自己。


    “元荔,我沒別的要求,你還能再叫我一聲姐姐嗎?”


    元荔猶豫半晌,終於喊出一聲“姐姐”,近乎化解了兩人這麽多年的恩怨。


    “我不奢求你的原諒,隻希望你能過得好。”


    元荔:“既然你已經有了身孕,好好養胎便好。”


    “是東姨娘和你說的?”


    元荔:“嗯。”


    “對了,你是怎麽逃出來的?是不是還有人追殺?”元澄忍不住有些憂心。


    “沒人殺我。”元荔說。


    ……


    兩人雖說是把話說開了,可畢竟也還是沒能完全化解矛盾。


    氛圍還是些許尷尬……


    直到東姨娘叩門說給她們帶了些水果來。


    是元荔打開了屋門。


    東姨娘邁步走了進來,瞧見了元澄臉頰滴落的淚珠,這才趕忙坐下,對元澄說:“元澄,你這時候可不能情緒太過激動了!我知道元荔迴來的事,會些許影響到你。”


    說話間,元荔接過了東姨娘手中端著的果盤,放置在了桌麵。


    東姨娘輕拍了拍元澄的肩頭道:“元澄,你少吃些水果。你畢竟有孕在身,少吃些涼的,知道嗎?”


    “我知道。”元澄隻好應說。


    “這便好,這便好,可不準哭了!你也得小心你的身子骨!”東姨娘很嚴肅地對元澄說。


    東姨娘看了身旁的元荔一眼,說:“你們姐妹兩個也許久不見了,肯定有很多的話想說吧!”


    不說還好。


    這麽一說,元澄又哭了。


    東姨娘不知是怎麽了,隻聽元澄對自己說。


    “姨娘,你可知,可知我做了錯事啊!”


    “哎呦!這是怎麽了?好了好了,別難過了。千萬別哭壞了身子。”


    東姨娘並沒過問元澄做了什麽事情。


    而此刻,元荔起了身,對東姨娘說自己一會兒就不吃午飯了。


    “荔兒?你不吃了?”


    “嗯,不吃了。”元荔說。


    元荔瞥眼看向元澄,見她哭得厲害。


    隻是,她不會就這般原諒元澄的。


    畢竟,按照原小說裏的走向,原身就是因此送命的。


    這點,她不會忘。


    待元荔上山祭拜過元兆令和佩娘後,便和陪著她上山的東姨娘,一起走至元府的門外。


    東姨娘走得很緩,漸漸止了步子,才對她說:“荔兒,你已經要走了嗎?”


    “嗯。”


    元荔讓東姨娘不必送她。


    她出了元府後,便在附近找到了良子他們。


    良子見元荔朝他們走來,說:“元姑娘,你可算是出來了,老大都等得急了。”


    見屠蒙一個眼神刺過來,良子才沒再說什麽。


    “對了,元姑娘,你還沒吃飯呢吧?”


    元荔嗯了一聲。


    “那咱們先去吃飯,然後再趕路。”良子說。


    三人到了一個餛飩鋪子。


    “吃點熱乎的,老大、元姑娘,你們的餛飩來了。”良子將他們的餛飩端在桌子上。


    屠蒙見元荔遲遲沒動筷,便問說:“阿荔,你怎麽了?不合胃口?”


    “不,隻是有些感慨而已。”元荔對他說。


    屠蒙察覺到了什麽,說:“你在元府見到了不願見的人?”


    元荔淡淡說:“算是吧!”


    不知怎地,她覺得元澄並非真的悔過,元澄看上去很傷心。


    可她的模樣,卻像是戴了一層假麵。


    或許……她說的並非是假話。


    也有真話吧!


    可現在想這些有什麽用呢?


    “估計我就是有些冷了,我吃完這碗餛飩便好了。”


    剛吃了一口後,元荔看著自己的勺子裏的餛飩,疑惑說:“我這個不是素餡的嗎?”


    “怎麽裏麵是鮮肉啊?”


    良子笑了笑對元荔說:“還能有什麽?老大碗裏是鮮肉餡的,知道你更喜歡肉餡的,他便把自己的那份給了你。”


    “良子。”屠蒙沉聲。


    良子隻好噤了聲,然後低頭吃了起來。


    元荔吃餛飩,喝著鹹淡適宜的餛飩湯,覺得心裏暖暖的。


    三人吃完飯,就準備迴寨子裏了。


    路途較遠,所以三人還是在一家客店住了一晚,才迴到了寨子裏。


    抵達寨子的時候,夜已經深了。


    元荔已經困得有些睜不開眼,良子準備叫她時,屠蒙卻示意他別吵醒了她。


    屠蒙將元荔打橫抱起,走迴了寨子。


    迴到寨子,大家也都睡下了。屠蒙把元荔抱迴了她的房間。


    將被子幫她蓋上。


    待屠蒙走時,元荔的一隻手卻挽住了他的胳膊。


    “我的枕頭,別走!”元荔嘴裏念叨說。


    屠蒙看著她,有些哭笑不得,什麽時候自己的胳膊成了她的枕頭了??


    哦,應該是坐在車上時,她總是枕在他的胳膊上睡吧……


    屠蒙將她緊緊抓住的手鬆開,把她的兩條細胳膊都放進被子裏。


    這才關緊了門出去。


    “老大,元姑娘已經睡了?”良子忽然出現在元荔的門外,說。


    “良子。你怎麽還不去睡?”


    “就準備睡了,老大,以前是我眼拙,經過了不少時間和元姑娘的接觸,覺得她挺好的。”


    “她好不好,用你說?”屠蒙說道。


    “是是,不用我說。”良子繼續說,“老大,三天之後,就是婚期了吧?”


    “喜堂該準備的東西我會準備好的。”


    “這件事,你挺積極的。”屠蒙道。


    “可不是嗎?老大和元姑娘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了。”


    “老大,需不需要我到山下把喜服買了?”


    “不必了。喜服我和阿荔會下山,親自去試。”


    “對了,老大,去可裁剪的店鋪比量後,做喜服也可。我覺得這樣更好。”


    屠蒙覺得今天良子的話挺多。


    良子想,他會在明天就和屠蒙說出那件他心裏想了許久的事。


    他知道,屠蒙一直很器重自己。


    所以,在走出寨子之前,他會很認真地對待屠蒙交給他的每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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