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今天還帶餛飩出去玩麽?”白胖的小餛飩,抓著蓬鬆的裙擺,眼巴巴地仰視著自家娘,兩隻烏黑的大眼睛閃啊閃,一臉地渴望。


    照顧小主子的嬤嬤在一旁腹誹,公主為小少爺取得小名實在寒磣,如何能取餛飩這樣的賤名呢?好歹也得帶個‘福’的字吧?她曾向公主進言過,可惜公主沒聽勸。嬤嬤哪裏知道,三十多年前有個年妃生了不少兒子,都是體弱多病。皇帝為了保住孩子,倒是斟酌許久,弄得他們各個名中帶‘福’,可還是夭折了。如今,哪裏還理會這些?


    天佑聽小餛飩叫娘親,未有顰眉,轉朝賞雲鶴問道:“你今日有事嗎?”


    賞雲鶴一把抱起小餛飩,顛了兩顛,在小餛飩傻乎乎的微笑中迴道:“沒事,該忙的都忙完了。”


    “既然這樣,我們吃了早點出門,先去菲瑟麗大道附近的店鋪看看。晌午,在科頓伯爵夫人說的那家‘多利斯’的飯館用餐,之後去聽歌劇。等散席後,看餛飩想去哪裏,就近喝個下午茶,再往塞納河散步。在六點前迴府進晚膳,你看怎麽樣?”天佑的目光瞥向賞雲鶴,“行程有什麽要變動的?”


    “不,就這麽辦。”賞雲鶴抱緊高興地拍著小手的餛飩,一手不著痕跡地攬著天佑的肩,說笑著下樓步往餐廳。


    “小主子,再吃點吧?”嬤嬤舉著小銀調羹,無可奈何的懇求著。


    胖脖子裏罩著飯兜的小餛飩側過臉,躲避著一次次遞向嘴邊的調羹,舞動起胳膊,央求天佑抱抱。天佑瞅了眼嬤嬤手端的玉瓷碗,衝胖兒子正色道:“把粥吃完。”


    小餛飩聽到娘親發話了,端正了態度,扭了扭小屁股乖寶寶般地坐好,小聲提出要求道:“娘親喂,餛飩吃。”


    這胖豆丁兒真是越來越會撒嬌耍賴了,而且極不好糊弄。天佑上一世有過不少兒子,卻沒有與任何一個那麽粘糊過。餛飩說聽話吧,確實十分聽話,但非常的纏人。有時候,天佑覺得心煩,想罵他一句,可看他那可憐兮兮討好的樣子,和黑葡萄似的討饒的大眼睛,實在罵不出口,打不下手。


    天佑端起薄瓷碗,幾勺子喝完梗米粥,取過左手旁餐盤中的帕子,試了試唇角,接下嬤嬤手中的碗,用小調羹挖了一勺,喂到嗷嗷待哺的胖兒子嘴邊。


    啊嗚——!小餛飩腦袋一探,美滋滋地一口咬住小調羹,待咽下清淡的米粥,立刻又張開嘴,像極了等待喂食撲騰著小翅膀的稚雀。


    嬤嬤們見天佑喂飯的樣子,不由得一陣歡喜。她們在紫禁城內摸爬滾打幾十年,哪個不是人精,眼利的?當初,公主懷孕後沒個高興的樣子,反倒事事不順意。生了小主子,對他亦是冷冷淡淡的。嬤嬤們嘴上不說,心下誰不著急?


    沒想到,這三年過去,公主的性子雖是沒改,對小主子卻是緩和多了。她們哪裏知道,天佑的脾性看似冷硬,其實極具伸縮。康熙朝那會兒,頭上有太子,他能安安分分地當個賢臣。太子下台了,他又成了公正不阿的能吏。看著兄弟蹦達,他心中難道沒想法?若是沒有,如何能登上九五之尊的皇位?


    可是,當年太子受寵,他沒像其他兄弟那樣給臉色。太子被貶,亦未落井下石。胤禩那夥鬧得雞飛狗跳,他在康熙麵前仍是孝子。康熙為什麽傳位與他?正因為無論何時,他都能融入當前的角色,而且能經營得極好。康熙末年吏治敗壞,國庫空虛,雍正晚年又是怎生模樣?胤禩敗了、胤禵敗了,就是敗在這股韌性之中。


    天佑喂了半碗粥,進完早膳的賞雲鶴從旁側起身拉過座椅,接下他的活計。對麵換了人,餛飩也不鬧,乖乖的看著天佑再度拿起象牙筷進食,一邊啊嗚啊嗚的張口吞下爹親送上門的海鮮粥。


    食畢,郡王一家三口整妝後登上馬車,駛向中心大道。馬車不疾不徐的行駛著,此刻正是秋高氣爽之時,陽光璀璨卻並不炎熱,一陣陣清冽的微風,吹得道路兩旁的梧桐樹葉沙沙作響。道上的行人中不乏穿著體麵的,但更多的是衣衫簡陋的貧民,還有那蹣跚著腳步乞討的孩童。


    “娘親,你看,好髒喏。”白胖白胖的玉娃娃用肉乎乎的手指頭,指著大道一側的小巷。


    巴黎城內主道光鮮,卻亦遮掩不了其中的汙垢。大多貧民居住的小巷裏,到處傾倒著垃圾糞便,小道上常年陰濕沾粘,飄著*的臭味。而就在這晦暗汙糟的不遠處,聳立著高大豪華的劇院,或是金碧輝煌的餐廳,這便是時下巴黎的縮影。


    馬車在人潮如織的商業街旁停滯,賞雲鶴下車後迎出天佑,一把抱起胖兒子,命侍衛守著馬車,一家三口和樂融融地步入旁側店家。


    這是一家首飾店,店內的櫃台上呈放著各色的珠寶,每一個櫃台後都有專人看守。進店的顧客對店裏的飾品隻能觀看,不能觸摸。除非有心購買,才能由店員為其佩戴試用。而珍貴的飾物,店主是不會放在店內的,那要等到貴族傳喚,直接帶著首飾上門買賣。


    天佑喜歡設計釵環、衣物、擺設已不是秘密,自然愛看各地的飾品,從而吸取經驗。中土的首飾大多以‘奇’、‘精’、‘巧’、‘妙’為首要,雖亦有愛那色彩鮮麗的,但更中意大氣含蓄之美。從大清一路往西,各處所見具有不同,眼下的歐洲諸國,則以‘華麗’、‘華麗’、‘更華麗’為主旨。如果貴族夫人、小姐們沒有一件耀眼奪目的昂貴首飾,那是會被人小覷和冷嘲的。


    “若有喜歡的,就買下吧。”賞雲鶴顛著臂彎間的兒子,貼向天佑耳側道。


    天佑睨了賞雲鶴一眼道:“這些不值什麽,也就是給嬤嬤、春丫頭她們戴著玩兒罷了。”


    “既是這樣,不如買些賞下去。”賞雲鶴提議。


    天佑稍一沉吟,便點頭道:“也好。”


    賞雲鶴見天佑答應,即招過店員,在天佑的指點下,選定了款式和數目。店主見了大主顧,立即上前殷勤招唿。天佑倒是想給遠在大清的太後備幾件新奇的頭麵,當下與店主說定,命其改日帶上得意的精品去巴黎期間居住的花園交易。


    出了首飾店,雲鶴把裝著飾品的木箱交由侍衛送入馬車,由著傻兒子的催促,與天佑並肩跨入玩具屋。店內玲琅滿目的玩具,讓餛飩笑眯了眼。


    天佑三人不僅穿著體麵,更有著別於法蘭西人的姣好容貌,幾乎是剛進店,便吸引了店主的目光。不過打量了幾眼,店主就明白是大金主上門了,立刻衝麵前的顧客欠了欠身,往內室取出珍貴的藏品,快步來到小餛飩跟前,好聲好氣的介紹手中的物品。


    “祝您早安,尊貴的客人。懇請您給我一些時間,讓我為您介紹。請看,這個玩具匣子,它是一個月前才有的玩具——八音盒。是瑞士最好的金匠打造的,它能奏出優美動人的樂曲。”店主介紹時,有意無意地看向雲鶴夫婦,因為他知道最終做決定的是他們。


    小餛飩本身有爹親、娘親陪著就夠高興了,何況隻有一家三口出門遊玩,現在更是讓他挑喜愛的玩具。餛飩扭了扭圓滾滾的小屁股,咧著小嘴笑看店主道:“先聽聽。”


    店主誇張地感歎道:“哦!小少爺真是聰明,倒是我顧慮不周了。”店主說著便打開八音盒,匣子內瞬間飄出動聽的樂聲,倒把周邊遊客的視線都牽引了過來。


    “好聽嗎?”


    “這個匣子多少錢?”對於爹親的提問,餛飩還未及答複,已有客人向店主詢價。


    店主微一點頭迴道:“一百八十路易,先生。”


    太昂貴了!這筆錢,可以讓平民奢侈的過上七八年。聽到店主迴答的客人皆倒抽了一口冷氣,看向店主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帶上點審視的意味。


    店主不慌不忙地解釋道:“並非我漫天要價。諸位請看,這匣子的用料,一半是頂級的胡桃木、一半是赤足的黃金,而且外壁和裏側都鑲嵌著華貴的寶石,甚至連機芯和芯片都是純金打造的,就是過去百年也絕不會生鏽。再看這精美的雕刻,是五十年前最著名的畫家……”


    在店家不遺餘力的推崇,和小餛飩的點頭下,馬車廂內又多了一套積木、一隻八音盒。


    “該死的東西,看你做了什麽好事?哦,上帝!讓這個愚蠢的賤民下地獄吧!”


    剛買了蛋糕跨出麵包店的天佑一家,正巧目睹一身遮破爛衣物,捧著個鐵罐小心翼翼的走著的孩童,被路旁昂著腦袋大搖大擺的中年男子撞倒在地。鐵罐中的菜粥一股腦兒潑灑而出,倒了小童滿身,自然以波及中年男子的外套,其下半身的克什米爾和靴子上不停淌落流質。


    中年男子身側卑躬屈膝的侍從低頭看了眼主人的衣物,猛然揮起一巴掌,打得小童半張臉瞬間青腫。“卑賤的老鼠,你隻配在肮髒的小巷裏跳躥,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上帝,請懲罰這該死的東西,他不配看到明天的太陽……”侍從邊打邊罵,小童無力逃竄甚至不敢動彈。周邊馬上圍了一群看客,卻無人上前勸阻。


    “哦,好心的老爺!求您看在天主的份上,饒過這個無知的孩子吧!”忽然有一蒼老的婦人撲向小童,把他遮在身下,跪在中年男子麵前哀求。


    侍從踢了老婦一腳,冷笑道:“饒了他?蠢東西,這個賤民衝撞了貴族!你知道我主人的這一身禮服要多少個法郎嗎?就是你們一百條賤命,都抵不上的!你們不僅讓我主人損失了財富,更耽誤了我主人寶貴的時間。你……”


    “求您饒了他吧,求您行行好吧!求您看在上帝的份上,饒恕他!”沒有能力賠償對方,老婦人隻能忍受著虐打,不停地悲聲懇求。


    “行了。”中年男子冷眼看著匍匐在地的老婦人,對侍從發令道。


    侍從退到一邊,老婦人趕忙從懷裏挖出小童,教導他向中年男子認錯。在中年男子的點首下,顫巍巍地起身拉著孩子離去。就在小童轉身背對人群的霎那,中年男子冷笑著掏出火槍,對準孩童的背心扣下扳機。


    作者有話要說:今年一定要把文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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