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昨夜賞雲鶴沒有前來,自己不會信黃鸝,卻說不得也會對賞雲鶴疑心。這些丫頭跟了她十幾年,倒還真是長進了,對自身也能下得了狠手。


    “你……”


    天佑按住欲發怒的太後,轉朝春丫頭抬了抬下巴吩咐,“去取五百兩銀票來。”


    “是。”春丫頭應聲入耳房取物,眾奴不敢發一語,縮著身子低下腦袋,恨不得有條縫兒鑽入,不被主子瞧見才好,以免遷怒。太後倒是想問,可看著天佑冷漠的樣子,亦不敢觸其鋒芒,隻得耐著性子等春丫頭取來銀票,看天佑怎麽說話。黃鸝則驚疑不定的注視著天佑,目光在天佑冷冷掠過的視線下躲躲閃閃。


    “公主,銀票取來了。”春丫頭雙手托著銀票遞向天佑,天佑並不取過,示意她把銀票交給跪於身前的黃鸝。


    黃鸝見春丫頭把銀票甩到麵前,不知所以的看向天佑。太後也鎖起眉峰,不知天佑此舉何意。


    “黃鸝,你跟了本宮幾年了?”天佑撫摸著溫溫,似不經意的詢問。


    黃鸝看了一眼銀票,再迴視天佑道:“十一年。”


    “不。”天佑看著黃鸝道:“是十一年七個月。”


    黃鸝不解其意的凝視著天佑,天佑淡淡一笑道:“你跟了本宮十幾年,還不明白你主子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奴婢……”


    “不必多言。你今日做出這樣的事,就該知道本宮不會再留你。這是五百兩銀票,你拿著安家之用吧。”


    天佑剛說完,太後不應了,埋怨道:“公主真是太仁慈了!這般吃裏扒外的奴才,你還給她銀子?哀家替你作主,把她交由慎行司處置,之後的事你便不用掛心了。”


    黃鸝以為自己先前的作為,定會惹怒天佑引來嚴懲。黃鸝原想著大不了一個死字,哪知峰迴路轉,小姐竟有意放她一馬。誰料太後不依,要把她送入慎行司。黃鸝想到慎行司內層出不窮的刑罰,記起暴斃其內的金鎖,一張臉頓時鐵青,嚇得渾身哆嗦。


    “皇額娘,要不是看在她十多年好處的份上,我也不會從輕發落。”


    試婚格格是黃鸝自己選的,還是太後欽點暫且不論。賞雲鶴昨日是溫柔待她,還是嚴辭拒絕也不提。黃鸝犯的錯是目無主子,賞雲鶴是額駙,她不過是個試婚格格,口口聲聲在天佑麵前說自己與額駙恩愛,豈非挑釁主上?若是她暗中起了見不得人的心思,更是背主生邪。這般叛主的奴婢,無論在皇家還是民間,都是容不得的。結局好些的,被打板子後驅逐出府,甚至活活折磨死的,亦不乏其數。


    要說天佑睚眥必報的性子,不把黃鸝當場打殺了殺雞儆猴就不錯了,反要網開一麵,豈不叫眾人萬分驚疑?可她們哪裏又明白天佑的苦衷?


    他雍正為什麽會落到如此的地步?由男變女不說,還成了兒子的私生女,更因這見不得光的身世攪入一池混水……皆為‘因果’兩字。


    前世他入地府後,秦廣王說每一魂魄皆要消除前世業障,因他是帝皇孽障更多,隻能投胎到此間應劫,以贖罪孽。雍正曾想過,他為帝之時一年勾決的人犯,最少也有雙十之數。難道,這些十惡不赦之人的死,也要算在自己頭上嗎?無況,他治下十三年雖較清明,卻未必沒有冤案。他是皇上,但也是個人,大清地域如此遼闊,總有他顧不及的地方。


    為此,雍正以為秦廣王說的業障,不是無心的過失,而是明知有錯卻昧心為之。他為了讓康熙厭棄胤禩,曾派人暗殺忠於帝王不願站隊的大臣,並留下暗線指向太子,等太子倒下,這條線索便隱約顯出是胤禩所為……這樣的事,在九龍奪嫡時不勝枚舉。


    每當他日後坐上金鑾殿的龍座,看著低下的一切,他就會想起曾經為了皇位,為了打壓胤禩等人,是那麽不擇手段。他身著的龍袍雖是金光閃爍,實則不知浸泡了多少無辜之人的鮮血。其中,有效忠皇室的、有為大清立過功的、有明知被他利用卻甘之如飴的……


    雍正不曾後悔,那是他的選擇,就算踩著一條血腥的路、沒人理解他,被所有人誤會,但結果仍是他贏了,賜死胤禩、胤禟,囚禁胤禎半生。要不是弘曆這混帳,胤禎定會鬱鬱而終。不過,胤禎生來要強,卻一輩子碌碌無為,恐怕比死更叫他難受吧?


    然,上輩子已成煙雲,這一世雖不是他想要的人生,卻也不願虛度。他以往信佛,而今更是深信不疑。既然,世間真有輪迴,他自然要避免業障。


    黃鸝跟了他十多年,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對賞雲鶴有意,自己是知道的。可是自己身邊得用的少,隻能在當時斬斷她的念想。沒想到,她不僅沒有忘了賞雲鶴,反而更為相思刻骨。黃鸝也二十有三了,是老姑娘了,自己雖是她主子,她確也是為了自己耽擱了佳期。原本,皇城的事了結之後,他會選個好人家,給筆嫁妝讓她風光出嫁的。不料,她竟算計起自己……


    不是看在以往情分上,對天佑而言,背主便是死罪。但,天佑不願與黃鸝結下因果。黃鸝服侍自己十多年,是一功。黃鸝這次做的事沒有害到她,是‘過’卻沒釀成‘禍’。黃鸝現今還沒出嫁,與她有些關聯,生出異心也由此而起。若按太後的意思嚴懲黃鸝,不僅春丫頭幾個會兔死狐悲,對自己也沒有好處。既是這樣,何必為之?


    給黃鸝五百兩銀子,一來顯得自己大度;二則,一個從未吃過苦,僅躲在她羽翼下見過一方天地的奴才,沒主子撐腰,能在大千世界中找到一處立足之地嗎?當然,這已經不是她會過問的事了。


    太後知道改不了天佑的決定,便橫了黃鸝一眼道:“來人啊!把這個叛主的丫頭丟出宮去,省的哀家看了心煩。”


    太後話畢,貼身宮女冬兒立刻出門招來兩個太監,命其上前押住黃鸝攆出宮門。黃鸝見勢不妙,立刻磕頭道:“公主,小姐!奴婢跟著你那麽多年,難道你還信不過奴婢?奴婢說的是實話,這喜帕……”


    “還不堵住她的嘴!”太後恨道。


    天佑揮手製止上前封口的太監,奇道:“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天佑一句話,問的黃鸝傻眼。是啊,便是天佑小姐信了她的話,又怎麽樣呢?小姐會抗旨不婚嗎?會羞怒惱恨,鬧得人盡皆知嗎?顯然,不會。可是,也不該如此無動於衷呀!不管怎麽說,小姐也是個女人啊?就算她不喜歡賞雲鶴,但哪個女人受得了丈夫向另一個女人獻殷勤?


    她眼下鬧這麽一出,不過是想看到小姐的嘶吼、小姐的傷心、小姐的憤恨、小姐扭曲的嘴臉……小姐越是恨她她便愈是舒爽。因為,小姐恨她就是嫉妒她,即使這事不是真的,但隻要小姐認了真,今後賞雲鶴就別想過的如意。


    天佑瞅著黃鸝不住變幻的神色,忽然哼聲冷笑道:“你說這些話不管是何用意,難道還能於本宮取而代之不成?”


    “奴婢,奴婢……”黃鸝心中雖有千頭萬緒,卻一句都不能出口,對上天佑冷然的目光,竟是呐呐不成言。此刻,被天佑一語中的,更是駭然的低下頭避開鋒利的視線。


    是啊!雖說她心底句句恨的是賞雲鶴,而今此舉也是打著讓賞雲鶴終生不得小姐情愛的幌子。可是,無論她怎麽騙自己,說到底不過是想讓小姐冷了心,致使賞雲鶴愛而不得。那麽,就算她得不到賞雲鶴,賞雲鶴也沒有人能得到。


    黃鸝沒想到自己深藏的心思,這般明明白白的曬在眾人的眼底下。然此時她已是窮途末日,不管怎麽樣也隻能咬牙到底了。黃鸝磕了個頭,抬起臉深深看向天佑道:“小姐,奴婢的心思你一直是知道的。當年,你還為此事責罵過奴婢和鸚哥。奴婢隻能把這心思放在心底。誰知昨日太後成全了奴婢,額駙沒有因奴婢卑微而輕賤奴婢,對奴婢溫柔愛撫,才知額駙與奴婢是兩情相悅……”


    “把她的嘴給哀家堵起來,拉出去。”


    “額駙說,他就喜歡奴婢這等如水般的女子,愛奴婢的溫柔體貼。奴婢一時忘形,才……唔嗯唔唔……”


    太後也是看了黃鸝十多年的,不是她對黃鸝無情,而是在她心裏黃鸝比起天佑來,太微不足道。太後是把天佑當女兒疼愛的,試問哪個親娘不恨挑撥女兒女婿感情的人?無況,天佑好不容易才答應成婚,被黃鸝這麽一鬧,還不知道會挑起什麽事端,太後如何不怒?


    天佑沒有阻止,冷眼看著黃鸝被堵住嘴拉出廳堂。暗道,黃鸝平日也算機靈,讓她做的事從未出過差錯。沒料到,今兒做出這樣的傻事來,真是情之一字害人不淺。


    “你們都給哀家聽著!今日慈寧宮的事,但凡有一言半語傳出去,別怪哀家心狠手辣!哀家雖然老了不中用了,但處置幾個奴才還是有能耐的!”


    太後在遣走跪了一地的奴才後,轉向天佑,細細打量她的神色,半晌方勸解道:“瑞珍,你可不要把那賤婢的話往心裏去啊!”


    “太後安心,我不會放在心上。”


    太後見天佑平淡的臉色,心下微歎,不知該喜該憂。想了想,眼珠子一轉,欲起身迴正殿。


    天佑扶著太後起坐,叮嚀道:“皇額娘,把黃鸝放出宮吧。”


    “她這麽害你,你還要為她求情?”太後不解道。


    “十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也算我這個做主子的耽擱了她。”天佑見太後欲張口爭辯,立刻引開話頭道:“況且我大婚在即,不易為此事染血。”


    果然,太後聞言點首道:“你說的對,是哀家顧慮不周。既然你這麽說,哀家就放了她。這事便到此為止,一個奴才而已,你可不要記掛。”


    太後等天佑應承了,方寬了心步出偏殿。天佑沒有召喚春丫頭等人入內伺侯,待她轉入屏風後,果然見賞雲鶴坐於其後,正抱著溫溫喂食。溫溫見天佑來了,晃起小尾巴一搖一擺,衝她軟軟的叫了兩聲。


    賞雲鶴攬著溫溫,昂首看向天佑道:“餓了?這是素齋的荷葉粥、蔥花小餅、鮮味香的湯包、鱸魚粥、鍋蹄,還有五季坊的肉包、菜包、糖麵糕。將就著吃些吧。”


    什麽時候端來的,竟如此悄無聲息?天佑掃過一桌的美食,微微歎了口氣,也不多話,坐於賞雲鶴身側的座椅上,就著他擺放好的碗筷吃早點。賞雲鶴把溫溫置於腿上,取過天佑不曾動筷的糕點吃起來,之間又給天佑夾了幾次菜。天佑瞧著碟子裏的湯包,手中的筷子頓了頓,隨即夾起湯包,慢慢吃入腹中。


    要說天佑的脾性,實是最為堅韌。他可以為康熙一句嗬責,生生扭轉脾性。知道胤禩、胤禟等人勢大,避其鋒芒劍走偏鋒,出奇製勝。他永遠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下定決心做的事,便是千難萬險也不會妥協,更知曉該怎麽變通。既然,此生他成了女人,也已答應成親,之後恐怕連孩子都有,區區幾筷子菜,又何必矯情?


    午夜,太後寢宮。


    太後正襟危坐道:“公主昨兒知道黃鸝去額駙府做試婚格格後,她的臉色怎麽樣?”


    秋丫頭想了想,搖頭道:“奴婢沒覺得公主和平日有什麽不同。”


    “哦?”太後聽了此言,有些無精打采。


    春丫頭迴想了一下,補充道:“不過公主昨日很早就迴房了,也不要奴婢們在外伺候。”


    “喔?”太後追問道:“那今日哀家走後,公主有沒有與往日不同?”


    春丫頭、秋丫頭對視一眼,搖頭道:“早膳,主子不讓進。午膳、晚膳奴婢們剛布置下,公主便攆奴婢們出房了。”


    真是沒用!太後心頭嘀咕道,跟了天佑小姐那麽多年,竟然還看不清主子的心思。末了,太後想到天佑竟因著黃鸝的事,遣了奴婢一個人關在房內,想必對額駙還是上心的。太後點頭道,真是如此便好。


    其後,太後囑咐道:“這幾日你們給公主寬寬心,不要再提起黃鸝那叛主的賤婢。還有,給哀家盯緊鸚哥兒,看看她是不是和黃鸝一般,人大心也大了。”


    等春、秋二婢領旨而去,太後又喚入等候在耳室的嬤嬤,太醫詢問:“看明白了?說吧。”


    “迴太後的話,此女確實破瓜了,不過她□是用筆杆捅破的,並不是承歡所致。身子骨不疼,腳步更不虛浮,她那樣子是裝的。”


    “太醫怎麽說?”


    “確如嬤嬤所言。”


    “很好。退下吧,什麽話該說,什麽不該說,不用哀家再交代了吧?”太醫、嬤嬤退去後,太後招過冬丫頭吩咐道:“你主子把你給了哀家,哀家做事也不瞞你。有些事,你總要做的,怎麽也要過了這關。公主好心,要放了她,她雖是個玩意兒翻不起什麽風浪,但事關公主哀家不得不防。你去替哀家給那賤婢一碗啞藥,五百兩銀子也給她,送她出宮吧,也全了公主的主仆情意。”


    “是。”冬丫頭沒有猶豫的取過太後身後老嬤嬤遞上的藥碗,帶著小太監往後院西角僻室而去。


    慈寧宮偏殿。


    賞雲鶴低頭看著與天佑交握的掌心,輕輕撫平天佑睡夢中擰起的眉峰,在她的額角落下淡淡的一吻。賞雲鶴笑道,這麽多年來的親近,總算沒有白費。天佑是多麽機警的人物,這天下除了他,又有誰能在她夢中相伴於身旁?


    作者有話要說:^_^


    我咳嗽咳出血來了,真是厲害。現在全身上下都有病,》《


    我今年入秋後,咳嗽——好——咳嗽——好——咳嗽——咳咳咳——》《


    吃了不同的咳嗽藥水二十多瓶,還有黃連口服液,中藥,某一天,咳嗽的時候發覺喉嚨很腥氣,結果吐出來一看全是血絲,結果n多天都有血,我都不敢去醫院了。現在好點了,居然還有會出血哦,我想死也要死的開心,不看病了。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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