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爺病重,請小姐速歸。’


    她離家之時夏老爺還好好的,不過才幾天,怎麽會病倒了?紫薇看著手中的飛鴿傳書,吩咐賞雲鶴道:“立即備馬車。”


    “小姐要迴濟南?”


    紫薇點頭道:“外公病重,或有不測。我迴去之後,你命人監視皇城。”


    “好。”


    紫薇笑看賞雲鶴道:“迴程,你不用與我同行。江湖少了賞雲鶴,也該寂寞了。”


    賞雲鶴深深看了紫薇一眼道:“小姐的話,賞雲鶴莫有不從。今後,小姐有事,可在夏府角門外點燃三炷香,我一定在三日內趕到。”


    紫薇頷首應允,毫不拖泥帶水的出了廳堂,登上馬車。馬兒在車夫的長鞭下嘶鳴,甩開蹄子往門外跑去,賞雲鶴目送著馬車消失在蒼茫的夜色裏,揮手命十三騎尾隨其後,護送紫薇迴山東濟南城。


    歸程不比來時,紫薇催促馬車疾行,不到兩天已至夏府。紫薇跳下馬車,早有柳媽等人迎上,帶著她直奔夏老爺的寢房。


    “紫薇……紫薇,你來了。”夏老爺蠟黃著臉色,衝著紫薇,顫巍巍的伸出右手。


    紫薇握上夏老爺幹癟的掌心,憂心道:“外公,你怎麽會病成這樣?”


    紫薇端詳著夏老爺枯敗淩亂的發絲,焦黃無血色的臉麵,冰封的心底泛濫著微微的澀意。夏老爺雖然把夏府看得最重,但對她卻很是不錯。這七年來,無論她與誰爭執,夏老爺始終是站在她一邊的。當然,其中多是看在今後讓她掌家的意思,要給她豎立威信。可是,提拔她的也終究是夏老爺。


    夏雨荷若是沒有夏老爺這個爹,早在十五年前便沉潭了,而自己也活不成。夏老爺可以說,是她的救命恩人。沒有夏老爺的賞識,紫薇相信她也能成就今日之勢,自己也不在乎夏家的那些產業。但,她或許不渴望親情,可是夏老爺曾經給她的關愛,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叮囑疼惜,紫薇還是受用的。


    紫薇眼看夏老爺氣息多出少進,那慘淡的模樣好似火燭將燃盡一般。她抬眼瞅向一旁的大夫,沉聲詢問:“我外公的病,究竟怎樣?”


    大夫搖頭道:“老夫已經盡力了,可惜夏老爺思慮過重,多日茶飯不進,傷了元氣……恕老朽手拙,無力迴春。”


    紫薇剛想說什麽,夏老爺拉著她,有氣無力的勸說道:“紫薇,咳咳,不用多說了。方大夫是濟南城裏最好的醫師,既然他這麽說,外公也認了。本來擔心我死後,夏家無人主持大局,如今你迴來我也就放心了。”


    紫薇也不管夏老爺說什麽,從懷中掏出瓷瓶交與鸚哥兒,命她取出兩顆喂夏老爺服下。夏老爺方要推脫,卻在紫薇關切的眼神中默然住口,寬慰的咽下藥丸。


    紫薇的右掌托著夏老爺的後背,暗暗催發內勁,渡給對方真氣。不過須臾,夏老爺的額頭冒出熱汗,不多時,連脖子、肩窩、心腹之處皆大汗淋漓,滴滴答答的濕了一身。紫薇出了內室,讓丫鬟取過巾帕替夏老爺擦了汗水,換過衣衫薄被再入房中。見方大夫正在替夏老爺把脈,顏麵神思不定,心口說著不可思議。


    方大夫望聞問切了一番,對著夏老爺正色道:“方才,明明是油燈枯竭之相。怎麽不過片刻,就泛起生機了?對!那藥丸……”方大夫迴頭覷著紫薇,眼中閃爍著垂涎的目光。


    紫薇衝著方大夫點首,隨即俯視坐於床頭同樣疑惑的夏老爺道:“前些天,去城外巡視莊子,在路邊救了個跌下山腳的道士。他感激我救命之恩,送了我幾顆藥丸,說可以保命之用。而今看來,卻是外公福澤深厚,命不該絕。”紫薇心道,石無嗔的養心丹保命丸,哪是尋常之物?沒有些手段,如何能得藥王之稱,讓江湖眾人甘願俯首?


    方大夫腆著臉,上前對著紫薇拱手道:“不知,小姐是不是能讓小老兒看一下這藥丸?”


    紫薇招來鸚哥兒,拿過瓷瓶,掰開瓶口的木塞,倒一顆於掌心,叫婢女送與方大夫。“這顆藥丸送與方大夫。大夫若能從中得出做法,也算造福一方。”


    方大夫本以為能看一眼,就算是極好的了。沒想到,紫薇竟會送他一顆。方大夫小心翼翼的接下藥丸,好生放妥了,才喜笑顏開的向紫薇又作一揖,大聲唱喏道:“小姐果然高義!老朽一定竭盡所能。”


    紫薇亦不多話,追問方大夫道:“我外公,現在沒事了嗎?”


    “是。”方大夫笑著點頭道:“脈息已經續上了,跳的很有力。隻要慢慢進補,好生修養即可。”


    “那就好。”紫薇命丫鬟取過診金交給方大夫。大夫拒不肯受,說紫薇贈與的藥丸,千金難求,他已是占了便宜,如何還能厚著臉皮接診金?何況,此次夏老爺能得救,並非他的功勞。


    紫薇卻道,她送藥丸之事,是為了天下百姓,非方大夫一人,大夫不用謝她。而且,她瓶中的藥丸也隻剩三顆了,吃完便沒有了,不如讓方大夫驗看,若是能做出來,自家亦能得惠。何況,今後夏老爺的身體還要煩勞方大夫,所以請他一定收了診金。方大夫無法,紅著臉取過銀子,好生開了幾張補食單子交給紫薇,並承諾隨時可以請他來出診,方由藥童背了診箱,出了夏府。


    紫薇坐上丫鬟擺於床前的紅木圓凳,打量著夏老爺稍稍恢複血色的臉,叫鸚哥兒把藥瓶給了夏老爺。


    夏老爺不解道:“紫薇,你這是?”


    “外公,你每日清晨吃上一顆。”


    夏老爺搖頭道:“這藥可是有起死迴生之術啊!你還是拿去藏著吧,今後大有用處。”


    紫薇揮手命人退下,垂首一笑道:“外公以為我為何把藥送給方大夫?”


    “這……”


    “難道不覺得紫薇奢侈?”紫薇指出重心道:“方大夫與我夏府並無交情,我為何送他那麽貴重的藥丸?”


    “難道……”


    紫薇笑望著夏老爺道:“這藥丸的方子已經在紫薇手裏了。”


    “那你剛才怎麽……”夏老爺說到一半住了口,他明白紫薇的用意了。若是藥丸不給方大夫,方大夫迴去之後,或許會傳得整個濟南城都知曉,給夏府帶來無妄之災。畢竟,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如今,那藥丸給了方大夫,他拿人手短,怎麽還敢亂說?


    聽紫薇的意思是,方子在手,自己能製藥。既然源頭是活的,送出一顆藥,平了方大夫的念想,有什麽不好呢?夏老爺滿意的摸著胡須,心道,不愧是自己看中的掌家人。


    紫薇見夏老爺的眉目間消去了死氣,便想告辭,讓夏老爺好生歇息。不料,夏老爺卻攔住紫薇,盯著她的雙眸道:“紫薇,你老實告訴我。你知不知道你娘她……她……”


    紫薇凝眉望著夏老爺道:“我娘她怎麽了?”


    夏老爺閉上眼,滿臉沉痛道:“你娘她瘋了。”


    瘋了?紫薇心道,她已經好些年沒有去看望夏雨荷了。每次出府,雖用了去別院的名頭,但真正的目的卻是為了去藥王穀,或是查看乞兒們訓練的進度。紫薇心頭一空,夏雨荷再不賢,也是她此生的親娘,雖說她一直不承認,實則還是有些在意的。沒想到,夏雨荷不到中年,卻已經相思成疾了。


    紫薇想,或許她把竹琴與夏雨荷分開,也是導致雨荷發病的緣由之一。夏雨荷要的就是寄托,原本雨荷的心思加附在她身上。可是,自己沒有如同夏雨荷希望般的長大。夏雨荷便找了竹琴做代替,誰知,最後竹琴也離她而去。夏雨荷沒有了依托,整日迴想著十五年前的點點滴滴,而別院中熟悉的景物,亦叫她無法不想,無可忘懷……


    記得看過的書上寫道,有人不能與另一人邂逅,否則便是解不開的孽緣。如今看來,弘曆就是夏雨荷不該見到的那個人,也是她命中的死劫。


    紫薇心念著吳書來的迴報,想著弘曆這幾年過的舒心日子,哪裏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紫薇輕輕歎息,夏雨荷這輩子千錯萬錯,最不該錯的是付錯了情。夏雨荷此生辜負的人太多,其中最對不起的,便是眼前的夏老爺。而自己,紫薇搖頭笑道,她從沒有期望有個好母親。


    夏老爺見紫薇臉上淡淡的,眼中閃過愁思。以為外孫女知曉雨荷的病情,又不忍心告訴自己,心下既寬慰又傷感道:“有些事,你沒必要瞞著外公。你娘的事,當年是爺爺想偏了,一步之差害了你娘。可雨荷自己,也未嚐沒有錯啊!紫薇,外公知道你是個懂事的,這些年,苦你了。”夏老爺抬首摸上紫薇的腦勺。


    苦你了,短短的三個字,使得紫薇心頭翻起一片酸甜苦辣。前世,她過得艱辛,可謂步步經營,處處防範,生恐轉眼間萬劫不複。她明明有親娘親爹,可德妃、康熙卻仿佛從沒有看見他的苦衷,她著意改善自己與德妃的關係,結果得到的又是什麽?


    而這個自己不怎麽上心的夏老爺,卻把她的苦惱看在眼中,記在心裏,怎麽能不讓紫薇動容?直到此時,紫薇才把夏老爺真正當作自己的親人。紫薇勸說道:“外公,你的病還沒好,別想太多了。我對娘親沒有怨言,外公放心,我會一直照顧她的。”


    “不,外公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並不擔心你虧待你娘。哎——!紫薇,你不知道啊!”夏老爺皺著眉峰,拉住紫薇的手,欲語又止,好幾次看著她不知怎麽說才好,最後狠下心腸道:“紫薇,前兩年你外婆一直針對你,你還記得嗎?”


    紫薇凝視著夏老爺,不知如何接話。


    夏老爺也並非要等紫薇的迴答,續言道:“你別怪你外婆,她是瘋了。”


    “瘋了?”聽了夏老爺的話,紫薇有些無所適從。夏雨荷瘋了,夏家氏也瘋了?紫薇進而一思,心中猛然一窒。


    果然,夏老爺解釋道:“你這兩天出門,我就去別院看看雨荷。誰知道,她連我是誰,都不記得了,還把丫鬟荷香當成了你。”


    紫薇知曉,別苑中奴才都被柳媽收買了,不會有人告訴夏老爺自己多年未去的事。不過,她也沒想到,夏雨荷竟會把夏老爺給忘了。


    夏老爺搖著頭,哀歎道:“雨荷瘋了,叫我痛心。我雖然一直怪她不爭氣,可她畢竟是我的女兒啊!迴府之後,我去了你外婆那裏,想和她說說雨荷的事。現在濟南城已經沒人提起雨荷了,我想如若可行,讓她去照顧雨荷也好。可是,你外婆根本聽不進話,隻說著讓我接雨荷迴家,語意顛三倒四,神色看著也不妥當。平日伺候她的巧慧說,你外婆一直是這個樣子,都半年了。”


    “你娘親不用說,她忘不了你爹,忘不了十五年前的事,總是迴憶著當年不可自拔。而你外婆,除了把雨荷接迴夏府,竟是什麽都聽不懂了。”


    夏老爺眼角流下淚水,不知是悔是恨,“我命人去醫館中詢問,大夫說這是心結所致的瘋癲之症。也找來熟人隱晦的提及你外婆娘家的事,他說,你外婆的姐妹都有癲症,時輕時重,有一個還被休還了娘家。而你外婆的娘親,是出了名的死心眼,總以為自己相公對不起她,早早含著怨氣死了……”


    難怪,夏雨荷對弘曆那麽癡情,而《還珠格格》裏的紫薇,就算拋棄兒子,都要去緬甸找福爾康,原來竟是這樣的因果。紫薇明白夏老爺的意思,開門見山道:“聽外公話裏的意思,這癲病是太姥姥傳給外婆,而外婆又傳給母親。外公是不是怕母親也把病傳給了紫薇?”


    夏老爺未語淚千行,拍著紫薇的手,哽咽道:“是外公不好啊,是外公害了你。”


    紫薇哪裏擔心此事?她是雍正,並非真正的夏紫薇,真要瘋,她早在九龍奪嫡的那會兒就瘋了。然,紫薇也明白,夏老爺早先險些喪命,就是怕自己精挑細選,悉心調教的掌家人紫薇也會發瘋。而紫薇若是生下孩子,說不得癲病還會傳下去,這麽一來豈非絕了夏家的根?夏老爺一時氣結,哪裏還想活?難怪不過幾天,便幾乎斷了生機?


    紫薇怕夏老爺又想偏了,勸慰道:“外公不必過於擔心。你看,太姥姥、外婆、我娘親,之所以病發,都是因為把情字看得過重。男女之情,母女親情,都是禍首。紫薇是看著母親長大的,知道情意也能傷人。所以從小萬事看得平淡,隻要不動情,自然不會有病。”


    夏老爺心頭一喜,覺得紫薇所言有理。他往日總覺得紫薇雖是聰慧孝順,可為人太過冷淡,此時方認為外孫女果然有先見之明,非常人可比。但,方高興了一會兒,隨即喜色又從眼中隱去。


    紫薇瞧夏老爺萬般心事口難開的樣子,揮手道:“外公是擔心紫薇的後人吧?”紫薇想到自己成婚生子,心裏就一陣膩歪。但有些話還不得不說。


    夏老爺連連點頭,誇著紫薇靈慧。


    紫薇壓著心頭的不適,笑道:“我想,隻要是男孩就不打緊。而若是女孩,從小教她清心寡欲便可。”


    夏老爺雖不是重男輕女之輩,不過,紫薇這麽一說,心中也難掩歡喜。想了想夏家氏娘家的兄弟,果然這些年都無事,想來這癲病隻會傳到女兒身上。也就放心了,終究,家業傳給兒子才是正途。夏老爺不信,紫薇隻會生女兒。但,即便生了姑娘,像紫薇這般的性子,也不會教養出像她外婆般的女兒。


    夏老爺的心思徹底放下了,看紫薇滿身的風塵,既欣慰又心疼,趕忙讓她迴院子休息。紫薇剛離開,被攔在院外的趙姨太便端著雞湯入內,一勺勺喂著夏老爺,口中誇耀蘭心的孝順。還拐彎抹角的說著紫薇把她擋在院門外,叫老爺子餓肚子,很是不孝,也沒有眼見的話。


    夏老爺對趙姨太的話,哪裏聽得入耳?他一掌揮開趙姨太遞上的湯勺,吩咐房裏的丫鬟把趙姨太攆出去。趙姨太打著自己的嘴,賠笑說自己不會說話,觸怒了老爺。夏老爺也不給趙姨太有機會認錯,命人趕緊把她拉出院門。趙姨太氣得渾身哆嗦,站在園子外狠狠跺了跺腳,才捧著雞湯蠱迴了芝院。


    夏老爺了解趙姨太的心思,這幾日趙姨太一直在他身邊照顧,獻殷勤。不就是為了等他死後,拿到夏府的家財嗎?哼!夏老爺躺在床上想,幸虧當年看著紫薇是個好的,把她接迴了大宅。要不是紫薇能幹,今日便是他的死期了。


    夏老爺心道,趙姨太往日瞧著倒沒什麽過錯,沒想到自己一病倒,那野心都暴露了出來。夏老爺曉得趙姨太是急了,想在紫薇迴來前,讓夏老爺分財給蘭心,口上自然少了遮掩。幸虧,家裏的下人還算忠心,沒有讓他這把老骨頭被趙姨逼迫……


    老爺子想把趙姨太發賣了,但最終還是沒有下手。他知道,趙姨太這麽做是為了蘭心,而蘭心也是他的外孫女。夏老爺想起死去的大女兒,又憶起趙姨太的年紀,歎了口氣放下此事,隻命人把趙姨太禁足在芝院內不提。


    作者有話要說:問一句,有再看小劇場的嗎?


    ____________


    四四討迴帖劇場:


    “瓶兒,你怎麽可以拋下我一個人跑了?”


    八八此刻真是受到了雙重夾擊,眾人的怒視,和背後之人膩歪的言語攻勢。八八吐了幾口氣,再吸了幾口氣,方有氣無力道:“請問西門大官人,找我何事?”


    “瓶兒,你我已成了好事。我是真心納你為妾的。你為什麽要躲著我?難道你還忘不了那個死鬼丈夫?”西門慶咬牙切齒道。


    八八心道,幸虧他死得早,不然還要麻煩我動手呢!其實八八不知道,李瓶兒的丈夫,還真是被她自己給害死的。


    眾人看著八八那決絕的眼神,心道,最毒婦人心,和無毒不丈夫,這都適用於現在的八八阿!


    蒼霞寫著小筆記道,眾人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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