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有這樣的事?”令妃扯著帕子,垂著頭眼光飛快的遊移著,半晌才抬起嬌顏,微微蹙著眉道:“這麽說,皇上把事定成和嘉做的了?哎!爾康,你怎麽不早告訴本宮?”


    令妃瞥向一旁繈褓中的女兒和恪,又望了望在院子裏淘氣的和靜,深深歎了口氣。令妃心道,她的兩個女兒都太小了,若是她有和嘉這般大的女兒,遇到今天這樣的事,一定會立即向皇上進言,讓自己的女兒去給皇室解圍。


    雖說,不知情的看來,後宮的格格出了紫禁城,在大庭廣眾之下訓斥奴才,有些不成體統。但是,架不住她說得有理,說得有魄力啊!這個假格格不僅教訓了惹禍的宗室子弟,更是提升了皇家在百信心中的威望啊!


    想想,被打的紈絝少爺,都是平日在順天府裏為非作歹的,假格格那麽一鬧,給多少百姓出了氣啊?聽聽,假格格的那些話,哪句不是討好了皇上,討好了整個大清皇室的?


    而且,爾康話裏的意思,很明顯的表示百姓都稱頌著格格的義舉。令妃知道,肯定有禦史會彈劾,說格格行為不檢點,有失女兒家的閨譽。可是,這麽上書的一定是個漢臣,隻有漢人才那麽在乎女兒家拋頭露麵。實則,滿人的格格哪裏管這些小家子氣的事兒?隻要沒有私相授受,就是和男子一桌上吃飯,也沒人會拿這當事說。


    令妃是從包衣奴才,爬上龍床的。每日裏多想,細思,獻殷勤,如今才能爬上妃位。雖說,位分是不比皇後,但她知道自己在皇上心中地位,可是烏拉那拉氏那個女人遠遠不及的。


    令妃咬著嘴唇恨道,按她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早該把烏拉那拉氏扯下皇後的寶座,自己名正言順的一統後宮了。可為什麽她不能進位呢?還不是她的身份帶累的?令妃曉得自己為人圓滑,後宮裏人人都說自己好,但奴才說的話,別人能重視幾分呢?最重要是太後、皇上、大臣們知道她的賢惠啊!


    但昨日,若是她的女兒在福緣樓說出這番話。別說是太後皇上,就是宗室大臣們,也難有不誇讚的。何況,要是散出消息,讓那些百姓知道是自己教養出了這麽個格格,恐怕今後的民心都會向著自己了。百姓不知道後宮的事,隻要再說些皇後不賢,欺負打壓自己的話,兩相一比較,隻怕整個京城的百姓都會說皇後的閑話。


    那文武百官會不焦急嗎?宗室會不上心嗎?太後皇上難道會眼睜睜的看著百姓離心麽?到時候,皇後隻怕是廢定了。無況,她一直不得皇上的喜歡,誰會去保她?就算是太後,也不可違逆民心啊!這麽一來,必要重新選後,雖然自己的地位不夠,但她背後是民心所向啊?何況,皇上對她那麽看重,哪有不幫著說項的?說不定,皇上還會為了讓自己晉身,給她全家抬旗。


    當然,這是往好處想。不過,令妃深信,即使她無法登上後位,也不可能有人能踩著她坐上皇後的鳳架。而隻要沒有皇後,後宮內她就是第一人,誰能越過她去?


    令妃從當日一介小小的宮女,成為一宮之主。她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她初時作為包衣奴才伺侯元後,看著一樣樣精致的吃食,一件件精美的首飾,卻都不是自己的,她拿在手裏,不過為了給皇子喂食,為了給元後梳發。她每晚睡在通鋪上,白日裏殿中擺設的富麗堂皇,和那些所見所聞都如同蟲蟻,啃噬著她的心。


    令妃自問,她有什麽比不上元後的?她有哪一樣不及後宮嬪妃的?她的婦德、婦言、婦容、婦功樣樣出色,可就因為她不是旗上的貴女,隻能做個低下的奴才。不,她不甘心啊!


    可是令妃知道,她萬萬不能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作為一個不起眼的宮女,後宮的情勢她看得分明。皇上最愛的是慧妃,她的吃穿用度比照元後。元後看著賢惠,但哪個女人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心向著別的女人?而且,身為皇後之尊,她的自尊如何容得下挑釁自己地位的女人?


    果然,她冷眼看著後宮的女人一起排擠慧妃,連太後都睜一眼,閉一眼,任由眾人打壓皇上的寵妃。一個人為難慧妃,皇上可以看得分明,可是後宮裏所有人的默許之下,慧妃就算吃了虧,又能說誰的不是呢?


    自然,皇後當時就是慧妃的靶子。她一不如意就纏著皇上給元後上眼藥。元後吃了不少暗虧,也頂了不少的罪。但元後隻是不聲不響的受著,因為她知道,慧妃沒有幾天的日子了。果然,不多久,慧妃生起怪病,僅僅兩個多月,就香消玉損了。


    皇上傷心不在話下,當時,他哪個妃子都不想見。元後親自去乾清宮請罪,說自己沒有照顧好慧妃,有負皇上的囑托。請皇上責罰她,不要過於傷心,壞了龍體。


    元後到底是皇上的結發妻,這麽梨花帶雨的一哭,皇上愧疚了。皇上覺得慧妃逝者已矣,再追悔也莫及了。而其生前,他一直偏向慧妃,委屈了皇後。如今皇後卻還為了他的龍體,來請罪叫他不要傷心,是何等的胸襟?


    之後,帝後二人鸞鳳和鳴。而她一直在景仁宮小心當差,對著誰都是恭恭敬敬的。果不其然,不久元後就有了身孕。在宮中,有了身子是天大的喜事,卻也伴隨著危機。懷了身子就不能伺寢,後宮又有那麽多的美人,皇上的心思瞬息萬變。誰知道,等孩子生下來,皇上的心轉到誰那裏去了?


    令妃忘不了,元後把她叫到跟前,吩咐她晚上去伺候皇上的那一天。令妃知曉,皇後選了自己是因為她的出身,她是個包衣奴才。隻要皇後在一天,她永遠都逃不出皇後的五指心,她永遠是皇後的奴才。當時,她無法露出驚喜的神色,即使她快高興的瘋了,她也隻能流露驚恐的眼神。為了平複情緒,她的指甲都摳破了掌心,立即跪下磕頭說著效忠和違心的話。


    元後相信了她,相信她是個膽小的,沒有害的。當然,元後更相信的是地位,她相信手下的奴才可以任她拿捏。元後笑著吩咐她去沐浴,而她也明白,這就是她一直等待著的機會,隻有牢牢抓住了這個機會,她才能做人上人。


    直到今天,令妃還清楚的記得,她當日是如何伺候皇上的。元後不曉得,她往日細細觀察著慧妃,一舉一動都學著慧妃的樣子。皇上剛喪了心頭所愛,看著和慧妃如此想像的她,自然就上心了。不過,那時在皇上心裏,她隻是個替代品,隻是個玩物。她的身份擺在那裏,皇上是不會重視她的。最多,想起慧妃的時候,常讓她伺寢罷了。而這,正是她想要的。


    若是,皇上不來景仁宮找她,那麽她對皇後而言就是無用的。而要是頻繁讓她去伺候,又會使元後忌憚。皇上這樣不遠不近的對著她,正好中了令妃的下懷。


    她服侍皇上十分小心,事後必會吃避子藥。令妃很清楚,她要的是什麽。她要的是地位,要的是權勢,她想成為大清最尊貴的女人,把所有人都踩在腳底下。她對自己說,此刻不能有孩子,就算有了,她沒名沒份的,有什麽資格養自己的孩子?而且,她生了孩子,不僅有違元後的初衷,更使得後宮的人眼紅。


    為此,她依舊是那個穿戴素淨,對主子體貼恭敬的宮女。元後見她老實本分,說動皇上給她一個名份。之後,她便是魏貴人了。她暗自心喜的同時,再次審時度勢。她封了貴人,入住景仁宮的偏殿,可還是在元後的掌心裏。令妃明白,元後若不死,她即便升的再高,永遠隻是個奴才。她不願再讓元後壓在頭上了,為了她的大業,皇後必須得死。


    令妃深知自己還是小小的貴人,在後宮翻不起什麽浪花,沒人注意她,此時下手便是最好的機會。她自從進宮一直小心打點左右,人緣很是不錯,她走到哪裏,做些什麽,都沒人會起疑心。她為了表示對元後的恭敬,每日早起請安,無一日間斷,並偷偷在皇後用的香爐內丟上一些特製的粉末。一點點,不多,隻是一日複一日,使元後的身子慢慢離不開這些香味。


    令妃還常常問妥了禦膳房的菜單,自己動手做些吃食敬上,多是與禦膳房相克相衝的。當然,未免元後疑心,她多是當著皇後的麵,自己先吃一口。元後對她的殷勤,時間久了也有些受用的,畢竟,她從不刻意去勾引皇上,也未曾給元後添堵,一向規規矩矩的。之後,元後又提升她為令嬪。可惜,元後哪裏知曉,她關起門後,麵對皇上時展現的柔情蜜意。


    皇後連生幾胎,都沒有保住性命,夭折了。這些倒並非她下的手,而是各宮的手段,她不過在其中推波助瀾。誰都怕皇後生下嫡子,威脅到自己兒子的地位,讓自己沒了念想。令妃看著皇後連連喪子,鬱結於心,又跟著皇上南巡。她目送著元後出了宮門,知道這位一直壓在她頭頂的女人,不可能再活著迴來了。


    元後的身子已經被她多年的手段,弄垮了,隻要離開她的薰香,身體會立刻虛弱下去。無況,一個內裏掏空了殼子的女人,哪裏經得住喪子之痛,和南巡的奔波?可能,元後也隱隱察覺到自己的不適了,所以不想離開皇上,想陪著他最後一程。


    之後,如她所料,元後死在迴京的路上。等後宮擺上皇後的靈堂,她做足了戲,哭的眼睛通紅嗓子都啞了。她的舉動引起了皇上的重視,說她忠心,是在心底裏敬重元後的。其實,是她了解皇上,知道皇上心裏內疚,他沒有保住元後的孩子,使得結發妻寡寡不歡,更讓皇後死在南巡的路上。皇上心頭積壓的酸澀不能當著眾人的麵哭出來,隻能看著眾人的痛哭來消解苦悶。


    可不是麽?永璋就因為樣子不夠傷心,被皇上罵成不忠不孝之徒。而自己呢?不過月餘,就升為令妃了。元後死了,她為自己掃清了道路,慢慢籠絡皇上的心,果然這些年,皇上對她是越發的寵愛了。前些日子,更隱隱提出了給自己封貴妃的打算。


    令妃心下哀歎道,要是自己有個養女就好了。不,不,若是福爾康早些告訴自己,隻怕也來得及謀劃,認個養女並不難啊!令妃深感不滿,卻也不能責怪福爾康,福家的人她還用得上呢!令妃隻得放下心頭對純妃的妒意,暗道,誰讓她生了個好女兒呐?令妃把右手撫上凸起的小腹,心中思量,隻能用這個肚子給自己爭取位分了。


    令妃想妥了心思,臉頰堆起微笑,衝著不知該如何應答的福爾康,以退為進道:“本宮知道,你是個穩重的。以後不論發生了什麽,先來給本宮報個信。就像今天,萬一你們鬧出個好歹,本宮也能去向皇上求個情不是?”


    福爾康聽著令妃的委婉的提醒,心懷愧疚道:“令妃娘娘,今日是爾康太魯莽了。以後無論什麽事,一定先報給娘娘知曉。”


    “嗯。這樣本宮就放心了。”令妃喝了口臘梅端上的花茶,問道:“你現在就要出宮嗎?”


    “是,永琪和爾泰在景陽宮等我。”福爾康解釋道:“是皇上命我和爾泰,幫著五阿哥追查假格格的事。”


    “好,你去吧。”令妃讓臘梅送福爾康出了延喜宮,一邊想著是否能在假格格的事上做文章,得些利益,總不能讓純妃一個人得了好處,不是嗎?


    令妃不知道的是,她為了沒有合適的女兒,不能把假格格弄成自己的真格格,而懊惱萬分。可在她心裏撈著好處的和嘉,正在承乾宮鬧得天翻地覆。


    承乾宮的正殿裏一地的碎瓷,和嘉猶不住手,抓過茶幾上的玉馬往地上砸去,發出清脆的巨響,激起又一波的碎片。


    “行了!你給本宮住手!”純妃由丫鬟扶著跨入廳堂,朝和嘉喝道:“你看看你,還有一點格格的氣度嗎?”


    “額娘!你怎麽能怪我?明明不是我做的事,為什麽栽在我頭上?”和嘉雙瞳流淚,嗚咽道:“為什麽皇阿瑪不說蘭馨,不說晴兒,偏偏說是我做的?額娘,我好恨啊!”


    “住口!你們都退下吧。”純妃打發了廳裏的奴才,拉過和嘉為她擦了眼淚,勸說道:“你六哥已經跟額娘說了,這並不是壞事,你吵什麽?要是讓你皇阿瑪聽見……”


    “皇阿瑪聽見又如何?他都不要和嘉了,不要我這個女兒了!”和嘉趴在茶幾上痛哭道:“早上,他命我去翊坤宮的時候,我就奇怪。可是沒想到,皇阿瑪竟然會這麽對我!我明明才是皇阿瑪的親生女兒,嗚嗚嗚……”


    純妃鳳眼含淚道:“你要怪就怪額娘吧,就因為你是額娘的女兒,所以這件事隻有你來背。和嘉,你聽額娘說。蘭馨、晴兒都是功臣之女,他們的阿瑪都是為了大清國戰死的。要是把她們推出去,如何平天下悠悠之口?”


    和嘉聽了純妃的解釋,心裏的幽怨去了少許,抬頭擦著臉頰上的淚水,轉而寬慰純妃道:“額娘,我怎麽會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己生的不是時候,怪那個假格格無事生非!”


    “你究竟為什麽那麽生氣?不過就是這麽一說,而且對你還有好處。至少,你今後都不會被人小看了。你皇阿瑪也會因為這件事,對你多加關照的。”純妃疑問道。


    和嘉跺著腳,恨道:“可是,六哥說了,那個假格格說,她是要嫁去蒙古的。現在這些話都變成我說的了,不等於我就要嫁去西北嗎?”


    “哎!”純妃搖頭,硬下心腸對和嘉道:“就是沒有今天的事,你也是要遠嫁蒙古的。你皇阿瑪的女兒原本就少,連他最喜歡的和敬公主,都嫁去了那麽遠的地方,何況是你。”


    “額娘……”和嘉她不是沒想過,而是她不願意去想,想自己今後不如意的日子。那個假格格說的對,遠嫁西北的公主都不長命,可是,這卻是格格十幾年的享受換來的責任。


    不提純妃是如何安慰和嘉的,翊坤宮內的皇後,正在替蘭馨高興,欣喜於蘭馨不用替皇室背這個黑鍋。可是蘭馨卻道,她寧可認下自己是假格格,隻要皇上承她的情,多來看看皇額娘。


    皇後聽後,閉著眼淚如雨下。


    作者有話要說:四四討迴帖劇場:


    “十三弟,哥哥們說事,沒你說話的份!”八八撇過頭,俯視著小十三,哼聲道。


    “嗯~嗯~”小十三傷心的蹭著四四的衣襟,抿著短吻,叫了幾聲汪汪。


    眾人催促蒼霞解釋,蒼霞道:“小十三說八八,剛才自己還說要兄友弟恭,現在反而這麽說他,真是雙重標準。讓四四表在意八八,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十三就是聰明啊,大夥拍手道,而且護主,四四真是幸運啊!


    四四摸著小十三,笑容中滿是寵溺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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