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渡寺距濟南城不遠,周圍環境清幽,有些身份的大家夫人皆到此處進香。初春雖寒,然方過了年初一、十五燒香的女眷仍不在少數。夏家的馬車到了廟門口停下,不待小販們圍攏,已有知客僧迎向夏家氏,招唿夏家女眷入內。


    寺內飄蕩著一縷縷佛香,紫薇聞著前世最熟悉的氣味,跟著夏家氏來到主殿,接過僧人遞上的香燭,認真跪拜磕頭。紫薇是信佛的,經過陰間進而轉世,對此更是深信不移。


    夏家氏瞅著紫薇虔誠的樣子,不住的頷首微笑。拜了佛敬了菩薩,夏家氏捐了大筆香油錢,知客僧收了饋贈,愈發殷勤的領著眾人往偏廳歇息。


    “哎喲,好疼!”


    “哎!撞了人怎麽就跑啊!”


    “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麽一點不知道禮數?”


    紫薇等人跟著知客僧步入迴廊,便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叫嚷,紛紛用詢問的眼神看向知客僧。


    知客僧眉宇一擰,瞬即賠笑道:“或許是哪家的丫鬟,衝撞了來客。小僧會讓人查探的,各位施主放心,寺內沒有歹人。”說罷,彎腰施禮請眾人不要在意,跟著前行。


    紫薇抬腿跨入偏廳,室內早有不少人割據一方,喝著茶衝進門的夏家氏點頭。等和尚送上茶水,知客僧帶著小僧退下,夏家氏不忘夏老爺的囑托,忙拉起紫薇走上前一個個介紹,“這是我的外孫女紫薇。來,紫薇,見過族長夫人。”


    族長夫人眼皮未提一下,垂首抿著春茶,臉上帶著譏嘲的冷笑。


    紫薇毫不在意族長夫人的態度,微微笑著施禮道:“紫薇見過族長夫人。”倒是夏家氏麵色一沉,神色不愉的拖著紫薇往旁側招唿,一圈子下來認了不少親,卻少有迴應的。即便有兩三個施恩般看了紫薇一眼,也是出於好奇,想瞧瞧夏雨荷的女兒是不是像她娘一樣狐媚子罷了。


    實則,夏家這些親眷心底都暗罵夏家氏不曉事。今日,她們邀了好些名門的夫人女眷,來普渡寺進香,哪曉得夏家氏會帶了個私生女來掃麵子?奈何,左右俱是看戲的,就是族長夫人也不敢此刻訓斥夏家氏,鬧得自家難堪。二來,在場這麽多人,自持身價的當然要顧及風度,如何能同個私生女計較?故而多是不搭理,倒無人出言辱罵。


    即便是這樣,趙姨太等人亦在一旁高興壞了。隻要夏家族人不認雨荷的私生女,叫紫薇得了難堪,夏家還能有她紫薇什麽事兒?她們還怕有人搶了自己的家財嗎?


    夏家氏忍著怒意迴座,紫薇對偷瞧著她嘀嘀咕咕的眾人視而不見,大方的接過鸚哥兒遞上的瓷杯品茗。細觀紫薇這番悠然的氣度,倒有不少大家夫人暗暗稱讚。那麽小的孩子,竟然能在眾多白眼中從容行完禮,她人的嘲弄如同沒有入耳,坐於風口浪尖上還能自得的品茶,可不是小戶之家能養出的閨女,更別提從她身上看到夏雨荷的影子了。


    場中有叫好的,自然有看不順眼的。夏家族長的二兒媳本是想將三子過繼給夏老爺,但夏老爺百般推脫。這些日子她隱隱聽聞風聲,說是夏老爺要把私生女接迴家招婿,她胸中一口氣便沒有平順過。如今,紫薇即在眼前,不同她想像的那般卑怯拿不出手,反而是進退有度,大方可人。


    夏二媳婦哪裏容得下紫薇悠哉,嘴一撇尖聲嘲笑道:“今天出門上香本是請大家敘敘舊情,一起高興高興。誰知道佛門清淨之地,居然遇上個不幹淨的東西,掃了大家的興致。我們還是出去吧,別讓她汙了咱們的眼。”


    眾人不懷好意的覷視紫薇,夏家氏漲紅著臉鼻子都氣歪了,可紫薇仿若沒聽見夏二媳婦尖刻的言語,硬是不搭理。


    “嫂嫂我陪你出去,和這樣的人在一個屋簷底下,沒的辱沒自己的身份。”夏霜芝好似怕別人不曉得夏二媳婦口中之人是紫薇,推開椅子起身弄出大聲響,輕蔑的瞥了紫薇一眼離席。


    夏二媳婦不待見紫薇,更厭惡霜芝。心道,一個被休棄的女人居然叫她嫂嫂,真是不要臉之極。何況,夏霜芝和她女兒也是禍害,前些日子讓夏家的名聲蒙羞不說,還要阻她兒子的財路。夏二媳婦冷冷白了夏霜芝一眼,心中嘲諷,虧她這樣臉皮厚的女人還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開口,要是自己恐怕躲在房裏不敢出門了。


    夏霜芝熱臉貼了冷屁股,頓時拉長了臉,眼看要起爭執,趙姨太一把拉住女兒的衣袖,把霜芝帶出圈子,雙眼狠狠瞪視著霜芝示意她閉嘴。夏霜芝隻得不甘心的站立一邊,鼻中噴著閑氣。


    夏二媳婦口中說出去,身子卻不動,在座都明白她想看紫薇出醜,眾家夫人無不交會著眼神,眸底盡是嘲弄。族長夫人麵上不露,心中卻恨二兒媳、夏霜芝沒成算,說些讓外人取笑的話,對方笑,笑得還不是夏家人?紫薇的事是夏家的禁忌,把她的事鬧大了,夏家的女兒還能嫁好兒郎嗎?


    族長夫人又氣又急,更不知如何設法緩解。她身側請來的縣主簿夫人是個好事的,轉著眼珠笑問紫薇道:“紫薇姑娘,你嬸嬸說這廳裏有髒東西,你說該怎麽辦呢?”


    主簿夫人的話方落,四周響起稀稀落落的取笑聲。夏家氏黑著臉,想領著紫薇告辭,竹琴在旁勸說讓她別得罪了在場的夫人。夏家氏隻能眼睜睜看紫薇被欺辱,哪裏有一點解決的法子?


    紫薇清冽的雙眸環視眾人,輕聲笑道:“這位夫人說哪裏話?佛家淨地怎會有髒物?何況,在佛祖眼中眾生平等,我等今日誠心拜佛,捐了香油錢到此入座,喝口茶討個心境。難道,有人不是來靜心的,而是來灑掃的?”


    “你……”夏二媳婦聽著紫薇的譏嘲,又聞起伏的笑聲,冷盤通紅的指著紫薇說不出話來。


    紫薇無視夏二媳婦緩頰一笑,帶著頗為語重心長的口吻道:“看在座的皆是長輩,紫薇好心勸一句,小心留下口德,別在菩薩眼底下口出穢言。若不然,到寺廟不是祈福,反倒是造孽來的。”


    “你這個……”夏二媳婦哪還能忍,一屁股跳起來,堆起滿麵橫肉張口喝罵。族長夫人揮起手掌砰的拍上茶幾,衝兒媳婦罵道:“住口!沒臉沒皮的東西,給我站到身後去,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夏二媳婦見婆婆發怒,心下有些慌張。她嫁的不是夏族長依靠的長子,也並非族長夫人最疼愛的麽兒,怕兩老百年之後什麽都不留給他們夫妻倆,平日隻能低頭伏小逢迎討好公婆。為此,還計算起無子的夏老爺,想過繼兒子得一分助力。沒料到,因為夏紫薇的事惹惱了婆婆,真是後悔不及!


    沒有些手段,如何當得族長夫人?夏二媳婦對自家婆婆知之甚深,立即垮了臉,心裏害怕不敢多言,蹭著步子藏下羞得通紅的臉,躲於族長夫人身後。


    夏家大兒媳見冷了場麵,趕緊說了幾句逗趣的話,待融洽了氣氛又問了紫薇幾句。紫薇不鹹不淡的迴應,舉止言行中透著高貴的氣度。眾者看入眼中無不點首,女眷細探紫薇,又偷偷瞧了瞧身邊的女兒,盡皆搖頭。心道,要說自家的女兒那也是被疼寵著養大的。然隻是看著嬌貴,與尊貴雖說是一字之差,但卻是截然不同的。


    族長夫人心底也咕噥,算著剛過了年紫薇也就九歲之齡,但她說話談吐哪裏像個孩子?自己的孫女端坐在那裏,手裏拿著帕子嬌滴滴的神情,最多算是個小家碧玉。可那夏紫薇呢?即便坐於角落,仍叫人忍不住看過去。瞧她小身板挺得筆直,與人迴話時的口氣和神色,那一舉手一抬足下的風情,都是他人萬萬難比的。


    族長夫人暗暗沉思,她知道夏雨荷說過的話,說紫薇的生父是皇帝。如今看來倒不是假話,要不,夏雨荷她能養出這麽尊貴的女兒?族長夫人很有些見識,覺得紫薇不是尋常姑娘家,日後隻怕貴不可言。當即便決定迴家勸勸丈夫,讓他與族弟交好,認下紫薇,說不定紫薇享了福能記起他們,拉拔一下,也成就夏家一場富貴。


    退一步說,就算紫薇不是皇帝的女兒,可小小年紀便有這樣堅忍的心性,是常人能做到的嗎?這般的人物施恩總比結仇好,夏老爺的財勢最後怕還得落入紫薇手裏,自家下任族長的位子或許還要靠紫薇幫寸,何必生了嫌隙?


    至於紫薇的身世,都是八年前的陳年舊事了,何必翻出來讓旁人笑話?再者,紫薇又不會嫁給她的兒子,有什麽可煩心的?想到這裏,族長夫人對夏家氏便親熱了幾分,不經意間與紫薇搭了幾句話。


    眾人見轉了風向,便不再拿紫薇的身世說笑,一個個談起濟南城近來的傳聞,或是聊著家裏長短。女孩們哪裏坐得住,央求著長輩讓自己出門去寺院裏走走。女眷們想著寺廟裏安全清淨,也不攔著,命丫鬟跟著一起去伺候。紫薇也不可避免的,被夏家氏攆了出去,告誡她好好趁這個機會交幾個手帕交。


    紫薇不與眾多小姐同步,慢慢踱步在後,沒想有人在前方等著她找茬兒。


    “都是你,害我娘親被罵!你不要跟著我們,你走過的路都是髒的!”夏二媳婦的女兒夏娟冷哼著撇過腦袋,衝紫薇發火道。


    “可笑!”鸚哥兒為紫薇擋駕道:“這寺廟是你家蓋的嗎?這條路是你家開的嗎?憑什麽不讓我們小姐走?我看你才髒,說出的話都是臭的!”


    鸚哥話音剛落,春丫頭接過話頭道:“就是!你們這些丫鬟傻站著幹什麽?還不把你們小姐拉迴廳裏,讓你們夫人好好管教管教!免得出來說話,一張嘴就丟了我們小姐的臉。若非她與我們小姐同族同姓,我們還懶得提醒呢!”


    被紫薇□過的丫鬟,尋常丫頭哪裏是對手?跟於身後的丫鬟楞在當場,皆不知該如何護主。


    “你……”夏娟瞠目指著鸚哥、春丫頭,氣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旁主簿的女兒拉著她勸了幾句,並迴頭學著往日主簿夫人的常說的話,對紫薇冷喝:“你算什麽東西?你隻是個私生女,她可是族長的孫女!你居然讓兩個奴婢侮辱主子,真是……真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秋丫頭雙眼一瞪,譏笑道:“我們便是代小姐迴話。讓小姐和你們說話,平白掉了身份!”


    “紫鵑!這賤婢子竟敢這麽同我說話,給我打!”主簿的女兒黃鳳招過貼身丫鬟,手指秋丫頭怒罵。


    紫鵑接到小姐吩咐,哪敢抗命?她跨步上前,揮起右臂朝著秋丫頭的嫩臉就是一巴掌。


    秋丫頭急退兩步,左手迅捷的抓住襲來的手腕,反臂一扭握著紫鵑的胳膊,身子一縮從對方的腋窩下鑽入敵手的背後,抬腿踢向紫鵑多肉的臀部,踢得她覆麵一跤跌倒在地。秋丫頭溜著眼珠輕視的瞅向黃鳳,笑道:“不服氣再來啊,正巧給我練練手。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


    “你……氣死我了!”黃鳳跺著腳,扯著手帕哭鬧著命丫鬟報仇。可憐,這些丫頭哪裏是春、夏、秋、冬的對手,俱皆被打倒,鸚哥兒更在口頭上狠狠折辱了兩個嬌小姐。


    夏娟氣急敗壞的扭著身子,哭喪著臉道:“我們迴去,讓奶奶做主!”


    黃鳳方欲答應,花園中響起一片嬌唿,一道身影猛地向她躥來一個劇烈的碰撞,兩人盡跌倒於地。


    作者有話要說:讀者少,迴帖的更少,哎……


    看來大家都不喜歡小劇場。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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