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待吃了晚飯,心思各異的人迴了院落。正北朝南的主宅內華燈初上,夏家氏謙退丫鬟,親自為夏老爺梳洗,帶著憂思吞吞吐吐地問道:“為什麽把紫薇丫頭接迴來?”


    夏老爺挑眉道:“你不想見她?”


    夏家氏臉色急轉,否認道:“老爺說哪裏話?紫薇是我親外孫女,我怎麽會不想見?可今早霜芝的話,你也聽到了。她雖說的不中聽,可未必別人不是這麽想的。紫薇她小小年紀,如何經得住哦!”


    “慈母多敗兒!”夏老爺瞪著夏家氏罵道:“當年,雨荷的事我雖有錯,你也有不教之責。你把雨荷護得太好,人情世故半點不知,結果釀成大禍!”


    夏老爺見夏家氏抖著身子低下頭,一雙顫抖的手給他擦著腳,心下不落忍,歎息著把人攬到一邊。“我把紫薇接來,是前前後後細細想過的。你不用分神,身子不舒服就好好歇著。”


    “可……”夏家氏躊躇了片刻,仍對夏老爺提道:“今兒午後,柳媽要我請個大夫給一刀的隨從治病,還是紫薇讓做的。你說,紫薇她才剛認識一刀,一刀的傭人病了倒要她來提醒?小小年紀怎麽又和……”


    “你閉嘴!”夏老爺怒喝著起身,把腳盆踢了個仰倒。


    夏家氏一嚇一窒,方迴過神嚶嚶的哭起來,邊蹲□收拾善後。等夏老爺消了氣,才小心遞上一杯茶水賠罪,雖說她不曉得自己錯了什麽。


    夏老爺瞅著眼前的老妻長歎,夏家氏和雨荷簡直一個模子裏做出的,性子柔遇事隻會哭,沒半分成算。可是,對陪伴他幾十年的結發妻,感情還是很深的。若是不然,有雨荷這檔子事在前,她還能坐穩妻位嗎?“我問你。要是紫薇的娘不是雨荷,今天求大夫的是蘭心,你會以為她對一刀有心思嗎?”


    “這……”夏家氏無言以對。


    “你要記住,紫薇才八歲!她還是你外孫女,你都不信她,叫別人怎麽信她?”在夏老爺的睨視下,夏家氏一張老臉漲的通紅,雙手捏著,不知道擺哪兒好。


    夏老爺微搖其頭,推著她坐上床,吹熄了蠟燭,“紫薇這丫頭我看了她幾年了,是個好的。她做的事,你不要多心。知道你心思重,我也跟你說兩句。”


    夏老爺壓低嗓音道:“我們這家業沒有人承襲,就要歸到族裏去。當初雨荷,我便是想招婿的。而今,你我膝下就兩個孫女,蘭心和紫薇。蘭心又是個隻知道風花雪月,不知世道艱辛的。若是讓她招婿,她能管得住女婿?而紫薇不同,她小小年紀說話做事已經似模似樣了,隻要再~調~教一二,絕對是個掌家的人物。”


    “我把紫薇接來,一則不想讓她被雨荷教壞了。二來,也是想就近照顧,向族人表態。雨荷的事,我捐了大半的家財讓族裏認了紫薇,可誰瞧得起她?”夏老爺苦笑。


    “那……”


    “你先聽我說。”夏老爺壓下夏家氏的話頭,沉聲道:“雨荷的話或許是真的,紫薇真是當今聖上的女兒。要不,她小小年紀何來這番氣度?如若紫薇是天家女,讓她繼承夏府,誰敢說個不字?”


    夏家氏疑惑道:“你想讓紫薇去認爹?”


    “胡說什麽!我的意思是,叫族裏的人都以為紫薇的身世不作假。你還記得嗎?那年族人逼問,雨荷拿出字畫扇子,還有玉佩印章,都表明了對方的身份。族裏的人也是半信半疑,我再順水推舟一個個塞了錢,才讓紫薇進了族譜。要是光有銀子,那些人為了名聲,未必肯遮掩,早把雨荷除名了。”


    夏老爺摸著胡須道:“這事關皇上,族裏人哪個敢聲張?年後,我辦個家宴請族長來坐坐,讓他看看紫薇,自然能發覺她氣度不凡,從而再想起她的身世。”


    “哦,這樣他們就不敢欺負紫薇了?”


    “不。一個女人再能幹,沒有男人扶持仍是不行。光有個名頭卻毫無依仗,久而久之還會有人打夏家的主意。所以,我接到胡老弟的信,就把紫薇一起接來了。”


    夏家氏不明白了,糊塗著問:“老爺是什麽意思?”


    夏老爺不答反問:“你說,紫薇招婿這濟南城裏有人肯娶她嗎?”


    夏家氏悶著心沉默無語。


    “就算有願意的,也是看中夏家家產。要是找遠些地方的,到了濟南沒幾天功夫,還能不知道我家的底細?”


    “這和胡兄弟有什麽關係?”


    “自然有關。胡兄弟是行走江湖的俠客,不像別人一樣注重女兒的名聲。隻要人好,他是不會在意別人怎麽說的。胡一刀是胡兄弟教出來的,我看著和他爹的心性相像,為人闊達大氣。要是真能和紫薇成一對,倒是天賜良緣。”


    夏老爺內心的想法並沒有全盤托出,他了解胡家這般的遊俠根本不在乎錢財,要是和一刀結了親,夏家可以穩穩的拿在紫薇手上,女婿根本不會看一眼。不僅不必提防枕邊人,還能得個助力,如何不好?


    夏家氏有些不喜,扭捏道:“可他是江湖中人,打打殺殺的……”


    “就要他是江湖中人,一身武功才能震住那些小人!等紫薇當了家,有人上門打秋風,隻需一刀站門口把刀向前一舉,誰還敢欺夏家無人?”


    夏家氏側身抱住夏老爺的胳膊道:“一刀娶紫薇,胡兄弟肯答應嗎?”


    夏老爺點頭道:“我去棟坊十裏亭接一刀的時候,胡兄弟見過紫薇,給了她一把釵子,算是文定之意。胡兄弟和我通過書信,先讓一刀和紫薇相處一段時日,若是兩人有好感,就定親。若是沒有,那釵子便當作見麵禮。”胡兄弟帶著一刀走南闖北,雖是灑脫也難免寂寥。覺得兒子還是有個家好。為此,書信裏也商談過,要是事成,第一個孩子姓夏,之後的都姓胡。胡一刀不算入贅,隻是多了個家。


    “可是,他們兩個在一起玩鬧,會不會被人說閑話?”


    “有什麽閑話?他們都是孩子,一個八歲一個十二歲,這個年紀多的是一起玩的男女孩童。再者,訂婚之事不過是我和胡兄弟口上訂的,一刀紫薇又不知道,誰能說出個不是?”


    夏家氏察覺身畔人的怒意,右手撫著老爺子的心口,勸道:“我就這麽一說,你生什麽氣呀?”


    “我還不是為了紫薇?與其讓她和雨荷一樣,從小不見外男,乍然遇到個男人便以為對方是天是地,沒了他就不行。還不如叫紫薇早早定下,也免得走她娘的老路。”


    “好好,是我的不是,是我想的不周全。老爺子就別跟我置氣了。”


    “哼。”夏老爺沉默須臾,又叮囑夏家氏道:“紫薇讓你做什麽,你便做什麽,這孩子有分寸。今兒,既然讓你照顧一刀的隨從,你就多看顧著點。”


    夏家氏趕忙答應著,“老爺,知道了你的打算,我自然會多關照一刀。家裏的事兒,老爺就放心吧。”


    “嗯。”


    夏老爺說了半天話摟著老妻睡下,而西廂的芝院中亦有人在交談,又是一番場景。


    “紫薇這賤人倒是精明,把她身邊大小丫鬟的賣身契都討了去。”夏霜芝摔下茶杯道。


    夏蘭心提點道:“那個柳媽呢?”


    “我兒聰慧。”趙姨太摸著夏蘭心的三千烏絲,搖頭道:“八年前,夏雨荷那~淫~婦抱著小畜生搬去外宅,夏家氏為了讓柳媽忠心,把她的賣身契燒了。”


    “這麽說,柳媽沒什麽把柄在那私生女手裏,何不從她下手?”


    趙姨太白了眼蠢笨的女兒,側身坐下眼不見為淨,“柳媽有沒有把柄在他們手裏我不知曉,我隻知道,她也沒把柄在我手裏。柳媽一沒父母,二沒親眷,你叫我如何抓她的把柄啊?何況,柳媽一手把那個紫薇帶大,在我們眼裏的私生女,對她來說恐怕就是親閨女。讓她跟著我們,反過來害對方,憑什麽啊?”


    夏霜芝鼻子裏不停地哼氣,咬牙罵道:“夏忠是怎麽做事的?居然把賣身契都送給小畜生,難道他想投去那邊?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也不想想我們把夏穎嫁給他的好處。”


    “好了!”趙姨太嗬斥道:“夏忠的意思是老爺子現在正喜歡紫薇,他不能為了兩張賣身契和老爺子唱對台戲。這不,晚上紫薇討要鸚哥黃鸝的賣身契,老爺子不是轉手就給了。”


    夏霜芝氣匆匆道:“爹就是偏心,剛才問他要桂花、白芍、興春的賣身契,他沒給。為私生的孫女打算,卻不為我這個正經女兒想想,算什麽爹!”


    “你給我住嘴!老爺子的事也是你能說的?他給紫薇賣身契自有用意,這該怪你,誰叫你不把人家寶貝的孫女當迴事呢?老爺子自然怕丫鬟們不經心,奴大欺主對紫薇不敬。”趙姨太點著霜芝的腦袋喝罵。


    “一個小畜生,私生女!她算什麽主子?”


    “好了,你也不要開口閉口私生女了,小心說順口了,讓你爹聽到治個不憐幼小之罪。還有,你別跑去和夏穎咬耳朵,她以前是你的丫鬟,現今可是夏忠的娘子,心自是向著丈夫。夏忠我們還用得上,夏嬤嬤還是他嶽母,你可別把他們都得罪了。”


    “可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啊!”


    “我心裏明白!賣身契這事可以不計較。但是,夏穎還是能用用的。”趙姨太說罷嘴角浮起冷笑,夏霜芝仿佛記起了什麽,眼中湧出一股與其母不同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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