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寒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迴周府的時候,周榮一臉歉意的看著他。


    他示意成安帶著東西先退下,自己跟著周榮去了正廳。


    溫溫柔柔的舅母也不在,看來舅舅是打算一個人跟他談這件事情。


    “寒兒,舅舅不能跟你迴都城。原諒舅舅的自私,我們仨在金陵挺好的。代我向你母親問個好,讓她不要太過焦慮操心,一切都會好起來。”


    周榮帶著歉意與真誠,把赴寒當作一個大人來平等交談。


    他說了一段話,又從懷裏摸出一封信,說道,“這封信是給娘娘與三皇子的,你幫我帶去給他們吧。”


    “對了,還有你爹爹,跟他說,人要服老啊。”


    赴寒垂眸,舅舅的每句話都牢記在心裏。


    舅舅不跟他迴汴京,他完全能夠理解,並且尊重他的選擇。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同時,也有更偏愛的一方。


    舅舅是為了舅母跟周明成留下,他是一個好丈夫以及一個好父親。


    想通的赴寒抬頭朝周榮笑了,“那舅舅以後會來參加我的婚宴嗎?”


    周榮微微愣怔了下,隨即也笑了,是終於放下心中重擔的笑,“會的,等寒兒成親時,舅舅一定帶著舅母與明成一起給你慶賀。”


    舅甥倆又聊了一會兒,赴寒便表示明日就要迴都城。


    周榮也沒有驚訝,老太太不在了,自己又不會去都城。外甥女一個人待在沒有玩伴的金陵確實也待不住。


    “我讓你舅母給你收拾行裝。”


    “謝謝舅舅。”


    赴寒來的時候就帶了幾套換洗的衣裳,把馬車裏母親給舅舅舅母準備的東西搬下來後,馬車也就空了。


    隻是舅母又準備了同樣多的其他東西讓他帶迴去。


    離開金陵這天,舅舅,舅母與周明成一路送到城外的折柳亭。


    坐在馬車裏的赴寒聽到周明成大聲喊話。


    “姐姐,我以後一定會去汴京看你跟小姨!”


    又是一路日夜兼程。


    迴與去時一樣,隻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另外算上在周府住的七八天。赴寒這去了一趟金陵,攏共就花四十多天。


    當他出現在國公府的時候,周媛以為自己眼花了。


    確認赴寒是真的時,她又擔憂赴寒是不是舊疾複發,而提前迴來。


    赴寒先扶著母親坐下後,才跟她說,“娘,姥姥不在了,我趕到的時候,姥姥就已經去了。”


    “我與舅舅一起看姥姥下葬,舅舅心疼舅母,短時間內不會迴汴京。”


    “姥姥?”周媛眼睫眨了下,兩珠熱淚未過臉頰直接掉落在地上,她顫聲詢問,“你姥姥?我母親她走了嗎?”


    “我沒有母親了……”


    周媛伏在桌麵上,壓低了聲音在默默哭泣。


    赴寒一時間不知所措,母親一生雖然柔弱,但是要強,基本沒有在他麵前哭的如此傷心。


    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安慰。


    好在,一道輕咳聲解救他於困境之中。是路過的老爹,老爹也在疑惑,他怎麽這麽早就迴來。


    但是在看到母親悲傷哭泣之時,老爹還是啥都顧不上,先去安撫母親。


    把母親交給老爹,赴寒讓成安先把其他東西拿迴枕雪居,他自己帶著兩套首飾去了飛雪院。


    原以為可以見到心心念念的某人,結果卻成了妄念,撲了個空。


    飛雪院根本沒有他想見的人!


    隨便抓了個婢女來問,居然也不知道那人跑哪裏去了?


    所以,他不在的這四十多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赴寒心心念念的某人——聞冬此刻正在火鍋店忙的熱火朝天。


    開店一個多月,招牌已經打響出去,每天來吃的人都非常多。賺的錢也非常多,就是忙到整個人都廢掉。


    有去招聘了一些人來,但是一方麵怕是來偷師學藝,另一方麵,沒有經過培訓,短時間隻能做一些跑堂的小事兒,正事兒根本幫不了多少。


    忙忙碌碌一天下來,聞冬是嗓子也喊啞了,手也抬不起來。


    她喝著紅翹倒的茶水,問紅翹,“紅翹,你以後是想看店還是想管理內宅?”


    如夏現在一門心思撲在火鍋店裏,她的薑府是肉眼可見的亂七八糟起來。


    薑府裏簽過死契的丫鬟仆人都來店裏幫忙,其他的那些人根本不上心,薑府從之前的生機勃勃到現在的萎靡不振也就一個月左右……


    紅翹重重歎了口氣,說,“姑娘,我還是老實管理內宅吧,看店太累了。”


    “那行,你明日起就去管理薑府,我偷偷讓你碧禾姐姐來店裏幫忙,你先學著管理內宅,有什麽不懂的多問問碧禾與如夏。”


    算盤打得飛快的如夏聽到聞冬在說自己的名字,忙裏偷閑問了一句,有什麽事情嗎?


    “沒事,你打你的算盤。”


    火鍋店背後帶有小院,小院裏還有好幾處房間,都是給店裏的人住。


    聞冬太累,不想大半夜再趕迴國公府,打算直接在火鍋店後邊的小院休息睡覺。


    反正火鍋店隻做午膳與晚膳,明天早早趕迴去吃早膳,應該不會被發現。


    國公府裏的赴寒,讓飛雪院的小丫鬟有聞冬消息後立馬去通知他。


    他去把金陵帶的禮物拿給老太太與葉白竹,又將金陵的事一一告知母親與老爹。


    忙完一係列的事情,天都透黑了,他沒等到消息,也未等到人迴來。


    所以,人到底去哪兒了啊?


    赴寒在飛雪院門口守了整整一夜。


    天邊露出魚肚白之時,赴寒守在飛雪院門口對麵小涼亭裏,困到差點掉頭。


    揉了揉發懵的雙眼,他就不信,今日還逮不住人。


    聞冬帶著紅翹悄悄打開飛雪院外的側門,見四周沒有人,才腳步很輕的往自己院子走。


    “站住!”


    一道低喝聲,聞冬嚇了個激靈,這聲音太過熟悉了吧?


    可是那人不是身在金陵,怎麽會?


    聞冬僵硬轉身,她以為自己太過想念,導致出了幻覺……


    但卻見那道聲音的主人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赴寒十分嫌棄的對紅翹吩咐,“你先迴去。”


    “是,大姑娘。”紅翹見勢不妙,立馬就溜。


    聞冬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脖子,她覺得不對勁。伸手貼上對麵人的臉頰,冰涼到嚇人。


    條件反射下,她立馬收迴手,且喃喃自語問說,“你是真的?還是我幻想出來的?為什麽臉那麽冰?”


    “嗬?”


    赴寒直接被氣笑,那不廢話?四月初的天又沒熱起來,任誰以天為被,待個一晚上,臉不涼的話,他管那人喊爹!


    他又嗬笑一聲,往前走了一步,慢慢逼近眼前的少女。


    兩人離的非常近,近到鼻尖差點懟上鼻尖,近到彼此唿吸交融,周遭的溫度都上升好幾度。


    “咕嚕嚕……”


    肚子的聲音瞬間打破旖旎的氣氛。


    聞冬尷尬開口,“我餓了,你陪我去吃飯嗎?”


    “……”


    赴寒漆黑的眼眸中,閃爍的星光瞬間消失。


    他還能說什麽,當然是隻能陪著去吃飯。


    膳廳裏,周媛看著赴寒與昨日同樣的衣裙,不經納悶問道,“寒兒怎麽還穿著昨日衣裳?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沒……等下就去換。”赴寒尷尬迴道。


    周媛還沉浸在失去母親的悲痛中,隻是簡單詢問一句,並沒有多深究。


    她喝了一口粥,皺著眉放下白瓷勺,“寒兒,你等下跟我一起進宮見娘娘與崢兒。”


    “好。”


    赴寒應聲的同時望了眼坐在對麵的聞冬,漆黑的眸神色晦暗。


    今日怕是又要讓這隻小野貓跑了。


    聞冬聽見周媛與赴寒的話,忍不住鬆了口氣。她不知道赴寒是什麽時候迴來,但是昨日自己沒迴國公府,就很心虛。


    而且他迴來後,自己就不能再天天去火鍋店,要去店裏交代一聲。


    他與夫人一起進宮,剛好給自己一點時間,去火鍋店一趟。


    聞冬這麽美滋滋的想著,嘴角掛上一抹傻傻的笑。


    今日天氣甚好,晴空萬裏,早上的梔子花還未被太陽曬蔫,盛開的花飄散濃鬱的香味。


    而馬車裏的周媛沒忍住一聲聲歎息。


    是她不孝了,這麽多年。去金陵看完母親的次數屈指可數,總覺得還有時間,等弟弟帶母親迴汴京,她再去盡孝就好。


    但現在,是永遠沒有機會了。


    赴寒與周媛同乘一輛馬車,他低頭斂眉思忖了會,開口說,“娘,姥姥走的時候很安詳欣慰,我見了她最後一麵,她麵上帶笑,並不難過。”


    “好,娘知道了。”周媛哽住迴答。


    去到宮裏,周媛周嫵兩姐妹在無旁人時,相互抱著胳膊大哭了一場。


    赴寒去找林崢,給他舅舅寫的信。


    才一個多月時間,赴寒發現林崢消瘦許多,臉上線條淩厲很多。少了一份少年氣,多了成熟與穩重。


    跟逝去的巋哥哥越來越像。


    林崢打開信封,認認真真的看完一遍,又再重新看了一遍。


    舅舅在信上大概的意思是:他老了,很抱歉幫不到林崢什麽忙,希望林崢自己能強大起來,照顧好母親的同時,也多照拂小姨一家。


    看完信,林崢的心一點一點沉沒下去。


    當年,父皇立大哥為太子,一方麵忌憚外戚勢力太過強大,另一方麵又考慮到皇後與朝臣的不肯。


    最終協調的是削弱母妃娘家的勢力。


    現如今大哥不在,他竟然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


    林崢眼底完全沒有一點溫度,他垂眸,眼睛看著被燭火燃燒起來的信。


    林崢看著赴寒,聲音不帶一絲情緒開口說,“林峪與紀真真和離,荀一誠入贅紀家。”


    “他不敢大肆舉辦婚宴,隻口頭告知,請我們一起去喝杯酒,時間在兩日後。”


    赴寒挑眉問他,“你去嗎?”


    “去。”林崢目光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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