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崢與餘訶走後,宋元清也帶著走不穩的荀一誠迴去。


    得知消息的周媛趕來時,隻看到自家的兩個孩子。


    周媛安撫過聞冬與赴寒又匆匆趕出門,她要去看看姐姐現在怎麽樣,當孩子出事,最難過的一定是母親。


    就片刻前,還是歡聲笑語。而片刻後,卻落入永夜般的寂靜。


    聞冬突然有些害怕,會不會他們的以後也會變成這樣。


    現在在一起有多開心,也許以後就會有多痛。


    她害怕的望了赴寒一眼,在心裏慢慢描繪他側顏的輪廓。


    “我送你迴去。”赴寒說著話,順勢與她十指相扣。


    明明都快入夏,明明是大下午,聞冬卻隻覺得渾身冷的起了寒毛。


    林巋遇害,國公府落難,最後破敗蕭條。


    走著走著,聞冬突然停了下來。


    她轉身麵對麵看著赴寒,隨後雙手抱住他的腰,下巴枕在他的肩上,悶悶開口,“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拋下我好嗎?”


    赴寒僵了一瞬,隨即迴抱著她。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有些無奈的說,“說什麽傻話呢,迴去睡一覺,指不定明日醒來,巋哥哥就沒事了。”


    聞冬抱的更緊了,她知道,林巋一定救不過來。


    後續其他的事情也會發生。


    她把臉埋進他的肩窩處,片刻後,張嘴對著肩窩就咬了一口。


    赴寒疼的倒吸了一口氣,但也任她就那麽咬著。


    聞冬躺在床上,一個晚上都睡不著。


    寅時三刻,就聽到外邊的響動聲,她掀開床幔,坐在床上靜靜的聽著。


    不一會兒,房門被推開,是熟悉的碧禾的腳步聲響起。


    碧禾才點上燈,看到坐在床上看著她的聞冬,唬了一跳,隨即柔聲說,“姑娘怎麽也起的這麽早。”


    “碧禾,是不是外邊有大事發生了?”聞冬看著碧禾詢問,“你來的比平日早了許多。”


    “嗯。”碧禾應了一聲,又拿起床頭的外衣給聞冬披上,輕聲說,“夫人派人迴來傳話,說太子爺薨了,現在要安排幾個姑娘入宮。”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突然聽這麽一說,聞冬還是覺得很難過。


    一個笑容和善的大哥哥,一個活生生的人,說沒就沒了,還那麽年輕。


    碧禾擰了帕子,動作輕柔的幫聞冬擦了臉頰,也沒讓她起身,直接動手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


    發髻上沒有其他首飾,隻帶了一隻小巧的白色小花。


    而後又換了一套素淨的白色衣裙。


    寬敞的馬車坐了三個人,還是會顯得有些狹小。


    葉白竹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一早被叫醒,此刻正在補覺。


    赴寒把靠在他手臂上的葉白竹輕輕移了點位置,又拿了軟墊隔在葉白竹與馬車壁之間。


    他處理好葉白竹,悄悄起身,彎腰挪到聞冬邊上坐下。


    也沒說話,直接讓聞冬的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靠在他的肩膀上,聞冬一直不安的心稍稍放鬆下來,她抓起他的手,兩隻小手包著他的大手。


    赴寒輕輕笑了一聲,反握她的手,把她小手包在自己大手裏。


    天還未全亮,街道上安安靜靜,沒有一個人,隻有馬車車輪碾過地麵的聲音。


    入了宮,聞冬也沒有看到宮女太監們有一絲的慌亂,每個人依舊在忙自己的事情,不慌不忙。


    三個人沒有直接前往東宮,而是被安排到周嫵的昭陽宮。


    昭陽宮裏掛了許多白紗,葉白竹看著有些害怕,她挨在赴寒身邊,拉著他的衣袖,默默抿唇不說話。


    也沒等太久,就見到周媛扶著周嫵迴來。


    周嫵見到幾個孩子,再次淚流滿麵。周媛輕輕拍她的背,安慰她,“叫幾個孩子進來,是想讓他們陪陪姐姐,姐姐你不要再哭了,小心眼睛會哭壞。”


    葉白竹人小鬼大,快走了幾步跑到周嫵跟前,抱著周嫵的胳膊,輕聲安撫,“娘娘不哭不哭……”


    “聞冬,赴寒,你們倆去看看崢兒吧。”周嫵勉強笑了笑,溫柔的說。


    兩人點頭應聲走了,去東宮。


    聽周嫵的大宮女秋雲說,林崢已經不吃不喝守在東宮一天一夜了,誰勸都沒有用。


    宮裏是昨日發現太子爺中毒,發現的同時立馬請了所有禦醫前去查看,奈何中的毒太過霸道,所有禦醫想盡任何法子都沒有用。


    太子爺林巋於醜正一刻薨。


    聞冬與赴寒到東宮的時候,林崢已經退去昨日霜葉紅色的衣裳,換了一身象牙色衣袍。


    今上悲慟過度,暈過去一次,已經被送迴寢宮。


    禦醫全都跟了過去,看診抓藥也是一通忙亂。


    太子寢宮外間,現在隻有林崢一個人,領路的內侍把聞冬與赴寒帶到這兒就去忙自己的事情。


    聞冬與赴寒對視一眼,兩人一起走到林崢身旁,一左一右圍著他。


    林崢沒有抬頭,但是卻就知道是他們倆。


    “你們來了。”他的聲音幹啞又粗糲,像是含了塊石頭一般。


    未等聞冬與赴寒開口,林崢帶著點哭腔的聲音又繼續說,“大哥他沒了,他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他說完話,就用雙手捂住臉頰,肩膀一抖一抖。


    等他哭的差不多,聞冬才輕聲說,“與其難過,不如找出兇手。”


    背後的兇手是誰,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目前卻沒有一點證據。


    “三皇子,不好啦。太子妃她、她……”


    宮女一路小跑一路喊話,他們三一起轉身看向門口的小宮女。


    那小宮女嚇了一跳反而不說話了。


    “說,皇嫂怎麽了?”林崢目光陰沉的瞪視著那小宮女。


    小宮女磕磕絆絆的開口,“太子妃,她、她服了毒酒……”


    小宮女一直她她她,聞冬都替她著急,但又聽到後邊的話,沉默了。


    太子爺才因中毒身亡,太子妃也服用了毒酒,這中間一定有問題。


    林崢二話沒說,也不管自己通紅的眼眶,他抬腳大步往外走。


    赴寒伸手放在聞冬肩膀上,緩聲說,“你不要去看了。”


    “好。”聞冬點頭答應。


    喝毒酒身亡的人,臉色一定會很差吧,情況好點,臉色鐵青。毒性烈點,七竅流血,一個愛美的太子妃怎麽會選擇如此決絕的方式呢。


    赴寒帶著聞冬迴到周嫵的昭陽宮,周嫵已經睡去了,周媛與葉白竹在等他們倆迴來。


    周媛得知太子妃也歿時,震驚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思襯了會,想著宮裏一定會忙翻天,便與周嫵的大宮女說了一聲,帶著幾個孩子迴國公府。


    馬車行駛在人聲鼎沸的大道上,馬車外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各種攜帶煙火氣息的聲音,聲聲落在聞冬的耳朵裏。


    聞冬突然覺得那深宮大院也不見得就多麽的誘人,國公府也不一定非要留下來。


    隻要在意的人好好的在著,那國公府也可不要。


    隻是在舍棄掉國公府之前,有些財產該轉移還是要轉移。


    她這麽想著,也打算這麽做了。


    不大的馬車裏坐著母子四人,周媛葉白竹坐一側,聞冬赴寒在另一側。


    馬車裏點了燭,聞冬可以看到周媛臉上的神色,她緩緩開口,“夫人,我有一個想法想說。”


    周媛和善的看了她一眼,示意聞冬直接說下去。


    聞冬藏在衣袖裏的手握緊了點,她說,“堂兄葉千凡以後一定會繼承國公府,我們沒有什麽辦法可以阻止這件事情發生,但是我們可以留下一個什麽都沒有國公府。”


    “此話怎講?”周媛坐直了身子,微微向前傾了點。她一直就在煩惱葉千凡的事情,又想不到解決的辦法,此時聽到聞冬說的話,非常感興趣。


    “嗯……”聞冬沉吟了下,藏在衣袖裏的手突然被赴寒握住。她嚇了一跳,想瞪他又怕被周媛發現,隻好任由他那麽握著。


    她咽了口口水,還有些緊張,“夫人可以把屬於國公府名下的產業轉移到個人身上,比如您自己的,或者寒姐姐,白竹妹妹,再者老太太也行。”


    “堂兄葉千凡繼承的是國公爺名下的整個國公府,可是如果是在別人名下的,他也拿不走呀。”


    周媛雙手一合掌,沉浸在太子爺逝去的悲傷掃除一些,她細細思索了一會,覺得聞冬說的很對。


    其他東西都沒了,給他留一個空殼子又有何妨。


    即使這樣,也還是便宜了葉千凡,有國公的爵位在,每年依舊有一千石的俸祿。


    下定決心的周媛臉上多了一份堅毅,作為母親,為自家孩子考量的事情總是排在首位。


    她朝幾個孩子柔聲說,“這件事情,母親會去處理。你們不要告訴爹爹,他最近病著,已經分不出精力再管這些勞心勞力的事兒。”


    周媛不打算把這件事情告知葉若山,就像瞞著聞冬其實有可能是自家孩子這件事情一樣,要瞞著他。


    她知道自家夫君的脾氣,剛直不阿,若是被他知道,那這件事情根本辦不下來,何不如,她先斬後奏,把事情辦妥再說。


    聞冬,赴寒與葉白竹都應著聲。


    燭火下,葉白竹的眼睛閃閃發光,她猶豫了會兒,小心的抱著周媛的胳膊,說,“母親,白竹也會有嗎?白竹這段時間可聽話了,祖母給了我一處莊子,我也有學著好好打理。”


    周媛憐愛的輕撫葉白竹的腦袋,雖然不是親生的孩子,但好歹從小是她看著長大。


    見她如此小心翼翼,周媛心裏也泛了酸意。


    孩子們總是無辜可憐的。


    她的臉上帶著一點微微的笑,緩聲說,“有,咱們都有。”


    聞冬隱在衣袖裏的手被赴寒的手握著,她突然起了玩心,手指尖在他掌心輕輕滑過,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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