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大早,聞冬還在睡夢中。她迷迷糊糊的聽到房間外的院子裏有吵鬧的聲音,嚇的立馬清醒過來。


    匆匆換了身胭脂藍齊胸襦裙,又套了件同色係的對襟褙子。她還不會梳各種發髻,隻能隨意紮了個低馬尾就去開門。


    門外院子裏,荷煙領著一群人恭謹的站著。


    小廝一排,丫鬟一排。一排過去大概都在十人左右。


    荷煙笑著開口,“表小姐,這是按照府中小姐的規格安排的人事,您挑選倆個做貼身丫鬟,其餘的就在外間做掃撒那些。”


    聞冬一眼看過去,直接看花了眼,猶豫了會,最終選了一個大點,看著穩重的姑娘碧禾,另外一個小點看著活潑的叫紅翹。


    看她選完人,安排好每個人的分工,荷煙就走了。


    梳妝台上沒什麽首飾的,碧禾微微皺了下眉,給聞冬梳了個簡單的發髻,最後再拿起桌上唯一的頭飾——白玉海棠花發簪。


    碧禾弄完後,溫聲說,“姑娘,走吧。”


    聞冬到膳廳的時候,裏麵已經坐了好幾個人。她微微抬眸瞧了眼,周媛,葉赴寒,葉若山與葉白竹,人很齊。


    “對不起,我來遲了。”


    “沒事,才來府中。連路都不熟,晚點不礙什麽事兒。”周媛柔聲說著。


    站在一旁的小廝把葉赴寒旁邊的椅子拉開,聞冬提著裙子坐了下來。


    才剛落座,就聽到一聲冷哼。


    周媛對廳裏的幾個人相互做了介紹。葉若山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的點了點頭,葉赴寒臭著一張臉有些不耐,葉白竹倒是一臉笑嘻嘻的,隻是在聞冬落座時對她做了個鬼臉。


    食不言寢不語。


    一頓早膳在詭異的安靜中吃完。


    仆人們端來餐後茶,葉若山喝了口,匆匆離開。


    “寒兒,晚點你帶聞冬在府裏逛逛,熟悉熟悉環境。”周媛端著青瓷茶盞,悠閑的吩咐。


    “不去。”


    葉赴寒重重擱下手裏的茶盞,有些不悅。


    “你這孩子……”


    周媛也跟著放下手裏的茶盞,說出的話被葉赴寒截斷。


    “娘,我頭疼,先迴去了。”


    “路上小心點。”周媛看著葉赴寒消失在門外的背影,急急叮囑,而後略有些尷尬的對聞冬笑了笑,“那孩子從小就體弱,受不得一點風。”


    聞冬淺淺一笑,表示明白。


    隻是她垂眸微微對比了下葉赴寒與原身的身高,同一天出生的兩個孩子,原身看著比葉赴寒小了足有兩歲的樣子。


    就連十歲左右的葉白竹都快有她高了。


    “母親,姐姐沒有空的話,我可以陪小表姐在府裏逛逛呀。”


    葉白竹揚起一張稚嫩無辜的臉脆脆的說著。


    周媛微微頜首,並沒有第一時間同意。


    “母親……”葉白竹又嬌嬌喚了一聲。


    “好吧,但是你一定不可以任性,說走到一半不走之類的。”周媛溫聲叮囑。


    聞冬朝周媛行了一禮,就跟在葉白竹的身後。


    從膳廳出來,葉白竹先直接帶她去了大廚房,然後是丫鬟奴仆住的西院三排的平房。


    接著平房出來的就是各處大小花園,才走了幾個花園之後,葉白竹就喊累了。但實際上兩人並沒有走多少的路,從膳廳出來,兩人就坐上轎攆,一路上,葉白竹直接坐在轎攆上,伸出短短的小手指著說,這是哪裏,那是哪裏。


    聞冬本就方向感不好,有些路癡,被她這麽帶著,也記不住什麽東西,幹脆直接不去記。


    “小表姐,我們下攆,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葉白竹下了轎攆,就過來拉聞冬的手,聞冬被她拉著趔趔趄趄的往前走了幾步。


    “二姐兒,姑奶奶,慢點兒……”身後的婆子一路小跑跟著。


    葉白竹停下腳步,轉過身,生氣的朝那些婆子大吼,“你們不要跟來,這是我跟小表姐的秘密!”


    那幾個婆子不敢觸黴頭,隻好在原地站著。


    聞冬心下一凜,這姑娘想作妖。


    聞冬仔細觀察花園裏的假山草木,隻是多看幾眼,依舊覺得那些假山草木並沒有什麽兩樣。


    她亦步亦趨的被葉白竹拉著往前走,聽著衣袖裏有些清脆的聲響,愣了下神。


    葉白竹拉著聞冬穿過好幾個小的花園,最後在一個大花園的假山石麵前停了下來。


    兩人臉頰潮紅,都在輕輕喘著氣。


    片刻後,葉白竹拉著聞冬的手,又往前走了幾步。


    轉了個方向,巨大假山石一道半人高的口子豁然入眼。


    “進去。”葉白竹輕輕推了聞冬一把,自己也跟著進去假山石的石洞裏。


    石洞裏還算挺大,隻是一下子進來兩個人,空間是有些逼仄。


    洞裏地板上鋪了一塊挺大的波斯地毯,地毯幹淨又幹燥。兩人麵對麵跪在地上,聞冬有些好奇的望著葉白竹,等著她發難。


    “我不管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表小姐,寒姐姐隻能是我一個人的,你休想跟我搶姐姐!”


    葉白竹皺著眉,板著小圓臉,惡狠狠的威脅。


    聞冬愣了下,聽明白她說的話之後,微微一笑。


    “你笑什麽?我可是說認真地。”葉白竹說著還揮了下緊握成拳的右手。


    聞冬收起笑容,擺出跟葉白竹一樣嚴肅的臉,隨即有些無辜的開口,“可是我不是為了拆散你們,是想加入你們呀。”


    “是嗎?”葉白竹將信將疑,視線從頭到腳慢慢的審似聞冬。


    聞冬堅定的點了點頭。


    “這樣的話……”葉白竹低頭,一根手指咬在嘴裏沉思。“即使這樣也不行!”


    本來還在沉思的葉白竹突然發難,大吼一聲之後雙手狠狠的把聞冬往旁邊一推。


    葉白竹推完人站起身,跑出石洞口一路往來的方向跑去。


    “二姐兒,都跑出一身汗了。”


    站在原地等候的婆子大步快走了幾步,把一直迴頭張望的葉白竹攔了下來,還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那婆子見去是兩人,等了一會兒,迴來隻剩一人,有些擔憂的問,“二姐兒,表小姐呢?”


    葉白竹慌張的迴過頭望了眼,見人沒跟上,忙催促婆子,“她讓她的丫鬟帶她往旁的路走了,我們趕緊迴去,我餓了!”


    婆子對她的話將信將疑,但是又怕餓著自家主子,隻好幾人抬了轎攆就要迴去。


    “你們幾個在這裏等個一炷香。”領頭的婆子對另外幾個婆子叮囑,自己帶著幾人先帶葉白竹迴去。


    轎攆上的葉白竹臉色有些蒼白,小手放在胸前,像是極力壓製跳動過快的心髒。


    迴到翠竹院的葉白竹臉上的血色依舊沒有恢複過來,帶她的林嬤嬤見狀下了一跳。


    林嬤嬤對她又是抵額頭,又是摸小手,仔細查了一番沒有發現大的問題才帶著葉白竹去換了身衣裳,帶去膳廳用午膳。


    膳廳。


    周媛等了許久,隻見葉白竹來了後,自己乖巧的找了個座位坐下。


    葉若山,赴寒,聞冬都沒有來。


    陸續有小廝來報,葉若山與赴寒因為旁的原因不來用膳,但是遲遲不見聞冬的身影,也不見小廝來報原因。


    周媛瞧了眼今日頗有些安靜的葉白竹,頓時知曉是怎麽一迴事,明明早上叮囑答應好好的,依然改不了固有的性子。


    “白竹,你是不是又搗蛋了。”周媛說出的話,聲調嚴厲了許多。


    葉白竹晃蕩的雙腿停了下來,僵在那邊,她微微垂下頭,眼睛盯著麵前的碗筷,“沒有呀,我今日挺乖的。”


    周媛對身邊的荷煙使了個眼色,荷煙會意,轉身出門。


    桌上的飯菜漸漸沒了熱氣,但是香味依舊,葉白竹小鼻子動了動,肚子輕輕叫了下。


    已經比平日開飯的時間晚了一個時辰。


    “母親,咱們什麽時候開動呀。”葉白竹小心翼翼側頭看著周媛。


    周媛沉著臉,並沒有理她。


    前頭出去的荷煙迴來,在周媛耳邊悄聲說了幾句。她說話的聲音比較小,葉白竹離的有點遠,聽不大清楚,隻能盡力向周媛靠近,豎著耳朵。


    明明很想知道,但是又故意裝作不在意。


    聽荷煙稟話的周媛臉色越來越難看,她轉過頭,瞪了葉白竹一眼。


    周媛還未開口訓她,葉白竹已經嚇的哇哇大哭。


    “母親,我沒有錯……嗚嗚……”


    葉白竹哭的鼻涕眼淚一大把,她的貼身丫鬟綠霧忙拿了帕子過去幫她擦拭。


    周媛有些頭疼的揉揉眼角旁的太陽穴,“去把大小姐請來。”


    “是,夫人。”有丫鬟領命出去。那邊的葉白竹聽到大小姐三個字,嚎啕大哭瞬間就止了下來,小臉哭的皺巴巴,因為停止的太過突然,而打了個隔。


    葉白竹呆呆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是懵的。


    在照顧陳嬤嬤的葉赴寒被人通知去一趟膳廳,她人還未到,便已經猜到怎麽一迴事。


    處理過無數次類似事件,已經異常輕車熟路。


    人才走到門口,葉白竹就噠噠噠跑過來要抱葉赴寒的胳膊。


    葉赴寒伸出食指點在葉白竹的額頭上,不讓她在前進一分。她居高臨下看了眼葉白竹撲騰的雙手,淡淡開口,“怎麽又惹母親生氣了?”


    葉白竹的雙手也不撲騰了,立在門後邊,低垂著頭,腳上一下一下踢著門檻。


    “你問問她,把人聞冬弄哪裏去了?早上說好會聽話,結果把人帶出去自己跑迴來。差丫鬟找遍整個公府,也找不著被她弄丟的人!”


    周媛臉上隱隱藏著怒氣,她右手握拳放在桌麵上,盡量克製自己的情緒。


    葉赴寒眉心蹙著,微微低頭睨著依舊在踢門檻的葉白竹。


    “我去看看。”她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深秋正午的太陽依舊毒辣,陽光透過假山石上的縫隙,落下斑駁的光影。


    假山石石洞裏,聞冬一手捂住額角,艱難的睜開眼睛。額角傳來陣陣的疼痛讓她一陣暈眩,單手按住額角坐在原地休息了好一陣才有些緩過來。


    手心裏略有些粘稠感,聞冬歪著腦袋,把捂住額角的手拿下來瞧了瞧。


    淡淡的血腥味風吹散開來,手心裏是將幹未幹暗紅色的血跡。


    “……”


    聞冬雖然提前做好心裏準備葉白竹會發難,但沒想到她直接來了這麽一手,真的就是個心狠手辣的小狼崽。


    又歇息了半響,聞冬才整整身上的衣裳,走出假山石洞。


    她盯著青石板路邊緣的花叢堆裏,仔細找尋前頭來時往地上扔的小塊銀子。


    找一粒往前走一些路,拾起最後一小塊銀子,轉過眼前的小塊假山石,麵前就是她倆之前下轎攆的小院。


    小院裏果然一個人也沒有了,抬轎攆的婆子以及其他跟隨的丫鬟與奴仆全都不在。


    今天早晨去膳廳,聞冬隻帶了碧禾一個人。飯畢後,周媛讓碧禾留下來,說她整理了些首飾,讓碧禾帶迴飛雪院。


    現在隻能望花歎息,她又找不到迴去的路了!


    從雲的裂縫裏,陽光熱烈的散發它的炙熱。


    聞冬本就虛弱的身體在豔陽照射下更是蔫了幾分,臉色蒼白如紙。


    勉強撐了一炷香的時間,她的身子一軟,直直栽到在地上。隻是她暈倒前,模糊的視線望見有身影漸漸走進,本能的求生欲讓她使出所有的力氣喊了聲,“救我……”


    大夫餘訶背著個藥箱跟在國公府小廝身後走著,他先是聽到不遠處小小的唿喚聲“救我……”接著與領路的小廝對視一眼,兩人均覺得有些不對勁。


    餘訶微微抬頭朝四周看了眼,就望見前方有個姑娘暈倒在地。


    兩人匆匆趕了過去,餘訶大概瞧了眼,側倒在地的姑娘沒有見到外傷,想來是天氣太熱中暑才暈倒。


    他朝小廝問說,“近日有親戚上門嗎?”


    小廝納悶的搖了搖頭,他基本都在外院當差,很少來內院,今日餘大夫來的時候,沒有見到旁的人,隨便把他叫來陪著走了一段路。


    餘訶眉微微皺起,猶豫了下,還是把地上的人抱起。


    他與葉赴寒從小相識,兩人的爹也是管鮑之交,故對國公府的情況比較了解,但這莫名其妙出現的人,看衣著裝扮又不像是個丫鬟。


    餘訶有想過會不會是刺客之類的,隻是醫者之心讓他不願直接把人丟在那邊。


    “先去枕雪居。”餘訶朝小廝說了句,便抬腳匆匆往右側圓月門的方向走去。


    餘訶本來是葉赴寒叫來給陳嬤嬤問診,隻是路上突發的情況,讓小廝改道先去枕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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