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登科說完之後,就撇著眼睛看過去,石家父子相顧無言,對視了一會兒,石傳傑點了點頭。


    石溫恭‘嗬嗬’笑了兩聲,說道:“賈掌櫃想安撫的,恐怕不是青城的百姓,也不是徐州的百姓,而是錦朝其他州府吧?”


    賈登科也笑了起來,端起茶杯,說道:“老王爺智謀過人,我這點小心思在您麵前,那是無所遁形了,您也知道,現在這世道是個什麽樣,徐州本來就是各地守備眼裏的美味,這次他們如果有了借口,肯定會入侵的。”


    “商會把段大人給拿下台,徐州沒有朝廷的官員來掌管,變成了你們的天下,你覺得這可能嗎?宛州是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的。”石溫恭冷笑一聲。


    賈登科搖搖頭,“朝廷當然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的,商會和官府爭鬥,結果商會贏了,這很不合理,可是,如果說是段威圖謀不軌,想要反叛朝廷,而在雍王爺的帶領下,商會和百姓奮起反抗,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賈登科,你如此顛倒黑白,就不怕……”


    “我不怕!”賈登科打斷了石溫恭的話,口氣生硬:“曆史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段威未必會反叛朝廷,可是他圖謀不軌,想要把商會拿下,這總是事實,否則我們也不會有機會去和他打擂台。”


    “前些日子,我雖然不明白您和段威有什麽關係,但是我能清楚一點,那就是雍王爺和小王爺,總是想為這個江山社稷做點事的,既然如此,何必要讓徐州進入戰亂?宛州不是不知道我們這裏的情況,所以才會一直不發聲,難道您想要看見徐州兵荒馬亂?”


    “賈掌櫃,不要把話說得那麽好聽,你是想讓我們父子來做個傀儡,給你們撐門麵?”石傳傑的語氣非常不好,在想清楚賈登科的來意之後,他的臉色就難看非常,賈登科這種做法,就是把雍王府給推上台,成為眾矢之的。


    可以預見,如果真的這麽做了,雍王府會成為整個皇族的笑話,這些年來,雖然被迫放低身段的皇族多得是,可是那都是在宛州,皇族和權臣之間的爭鬥,而不是如今這種情況。


    一個外州,還是商賈之地,雍王府堂堂皇室血脈,去給幾個商人做牛做馬,這種事情,簡直就是在石家父子的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我明白兩位的顧忌,我也可以理解兩位的心思,可是我今天既然來到這裏,就必須要把我自己的話都說清楚,兩位放心,我不會威逼,也不至於天真到利誘,皇族血脈,骨氣當然是有的。”


    不等石傳傑下令逐客,賈登科就提前開口了,語氣很平靜。


    “首先,我是個普通人,上不能承天命,下不能救黎民,所以我有自己的私心。”


    “老王爺,您在青城這麽多年了,別的不敢說,最起碼發生過的事情,您當然是知道的,賈某人就是個泥腿子出身,雖然嘴上說的好聽,我爹也是個讀書人,可是他死的早,就留下我和老娘相依為命。”


    “全徐州的人都說,賈登科愛折騰,能折騰,這我承認,可是我最一開始,第一次拿出小說來折騰,您知道是為了什麽?”


    “就是為了給我娘買一雙手套而已。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冬天,我娘在小店裏給人沽酒,賣點小吃食來養活我,每天雞都還沒叫,她就起來了,冬天的手,全是裂口子。”


    “後來我賺了錢,買了丫鬟伺候我娘,那我這個主人,就要養活她們,手底下的人越來越多,我需要賺的錢也就越來越多。”


    “說實話,在第一次去一線天的時候,我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一個賣小說的,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按照常理來說,我的生意,在徐州別人做不了,我不會搶了別人的飯碗,可我還是被人陷害了。”


    “僥幸活下來的我,想了很久,才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別人要害我,未必是因為我搶了他的買賣,很可能就是單純的不待見我,不願意看到我過好日子,這就是董成福掌櫃。”


    賈登科的聲音很平靜,目光始終放在地上,就好像在訴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可是他的話裏,從董成福的出現,甚至直接點名道姓,就讓石家父子都從心裏打了個冷戰,賈登科那股深深的恨意,幾乎掩蓋不住。


    “我開始的時候挺難過的,我覺得自己算得上友好對人了,卻莫名其妙被針對,可是啊,我想通了,弱肉強食,本就如此。”


    “所以,我沒有忍著,而是把董成福拉下台了,我接管了他的權力,正式成為商會的大掌櫃,去了鹽城,改變商會的管理模式,我不再笑臉迎人,而是決定為自己做些事情,我得罪了很多人,可是我不擔心,因為不論我怎麽做,都會有人想要我死,那大家就各憑本事好了。”


    “現在呢,段威要我的命,可是他辦不到,我想現在牢房裏,段威或許會想著自己究竟是怎麽輸的,如果能再來一次,他會怎麽做,可是我不想這些,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我要把目光放在以後。”


    “徐州必須安定,不能被其他州府攻擊,這是徐州商會存在的必須,也是我賈登科賺錢的必須,您也說了,今兒青城的百姓幾乎沒有遭到什麽傷害,這是因為什麽呢?因為不論是段威,還是商會,我們手下的軍隊,都是徐州人。”


    “就像兩個小孩在家裏打架,難道他們會故意破壞家裏的家具嗎?”


    “可是如果是外人來家裏作惡,您覺得徐州百姓,還能這麽幸運嗎?”


    “為了我,為了商會,為了徐州的百姓,賈登科請求雍王爺站出來,為徐州撐起一片天,不被外人覬覦。”


    賈登科站了起來,低下了頭,拱手行禮。


    石傳傑眼裏驚疑不定,賈登科突然變得這麽深情,怎麽看都覺得不對,可是又說不出來哪裏有問題。


    賈登科說的都合情合理,一個窮小子為了養活老娘努力賺錢,卻被人嫉妒,遭到陷害,之後奮起反抗,取得勝利,怎麽看都是沒毛病的。


    這些話如果讓一個陌生人來說,恐怕石傳傑都會相信,可是對方畢竟是賈登科啊,徐州誰不知道,賈登科的嘴,騙人的鬼。


    石溫恭歎息一聲:“賈掌櫃,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很直白。”


    “沒錯,我來這裏求您,是為了自己,可是做這件事情,收益的不僅僅是我自己,您可以為了我,也可以是為了百姓。”


    “如果說這個世上,還有誰能站在為了百姓這個角度上來思考,做事,那除了皇家,我不相信別人。我也不會拿老百姓來說事兒。”


    “您可以想想,如果是劉掌櫃坐在我對麵,我說讓他為了百姓受委屈,劉掌櫃除了笑話我腦子有病,還會做什麽呢?”


    賈登科說完之後,就垂著手站在一邊,默默等待著石溫恭的答案。


    在心裏數了一百個數之後,石溫恭的聲音響起:“賈掌櫃,說說吧,你打算怎麽做,又需要我做什麽?”


    賈登科笑著抬起頭,迴答:“首先,段威是肯定不能做這個徐州長官了,而朝廷要是再派人下來,那就隻會是下一個段威,過些年依然是今日,這些外來的官員,總是覺得自己要一手掌控徐州,所以我們希望您能暫時取代段威,做徐州的守備。”


    “我們需要您做的就是,以雍王的名義,發布明文,段威試圖叛亂我錦朝,鼓動將士作亂,而商會在得到消息之後,聯係了您,在您的帶領下,徐州軍民一心,拿下了段威,詢問朝廷,是把段威上交,還是就關押在徐州。”


    “之後,商會也會聯絡徐州的軍民,商人,聯名上書,請求朝廷封您為徐州守備,提領徐州,最起碼這幾年要如此才行。”


    “就這些?那之後呢?十年,二十年,你有想過嗎?”石溫恭問了一聲。


    賈登科笑了笑,迴答:“自然想過了,不過那時候,誰是徐州守備已經不重要了。”


    ……


    賈登科走後,石傳傑急忙開口:“父親,賈登科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說十年後誰是徐州守備都不重要?”


    “唉,社稷將傾,徒歎奈何,賈登科的意思是,或許用不了十年,天下就會亂,到時候天下八州,徐州算得了什麽?”


    石傳傑臉色一僵,幾乎聽不清楚父親的話,隻是問道:“既然如此,您又何必要卷入這趟渾水呢?”


    “為父身為皇族,不能扶我江山社稷,也該為黎民百姓考慮,賈登科說的不錯,如果現在徐州亂起來,隻會給那些野心之人坐大的機會,而且一旦戰亂,朝廷就真的隻能任人宰割了。”


    石溫恭的話裏有些絕望,“我隻想盡我的能力,讓動亂來的再慢些,再慢些,再給朝廷一點時間,說不定還能在我石家列祖列宗的庇佑下,有一點機會。”


    看著父親長籲短歎,石傳傑閉上眼,無力地倒在椅子上。錦朝幾百年,積弊難返,或許作為皇族,也隻能盡自己最後一份兒心力了。


    賈登科離開雍王府之後,心滿意足,剛想迴家睡個大覺,就被旁邊的老三提醒:“掌櫃的,咱們還要去守備府呢,兩位掌櫃和段大人都在等著。”


    “該死的,他們就一點事兒都不能自己做嗎?我真是服了,馬掌櫃不是帶人去清理守備庫房了嗎?怎麽這麽快?”


    “還不是你墨跡,又要吃又要喝的,我真服了你,要是去打仗,像你這種兵,估計挨刀都挨不了快刀。”崔星坐在賈登科旁邊,撇撇嘴。


    賈登科不滿地瞪了她一眼,說道:“能不能行啊,我可是剛剛憑著自己的真情實感和絕對的口才,這才讓老王爺答應幫忙的。”


    “對了,說起這個,賈掌櫃,我想知道,如果雍王爺不會答應的話,你真的不威逼利誘?”崔星有了興致。


    賈登科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她,“你也是個老江湖了,怎麽還能問出這麽蠢的問題呢?我當然會威逼利誘了,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隻不過是當大家都互相給臉麵的時候,辦事兒顯得好看些,我既然決定了要讓雍王府出頭,那他就必須出頭。”


    “否則,在這個青城裏,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他。”


    崔星嘴裏的瓜子皮搭落在嘴唇上,都猶未可知,隻是愣愣地看著賈登科。


    “怎麽了?傻了?”賈登科奇怪地看著她。


    崔星咽了口唾沫,說道:“你的臉皮真是厚的令人發指,我當然知道你會威逼利誘了,可是我實在想不到,你居然就這麽堂而皇之地承認了。”


    “哼,敢作敢當,才是大丈夫。”


    崔星把臉撇過去,撩開簾子看著街道,覺得自己實在不能繼續和賈登科討論這個話題了。


    事情結束得異常輕鬆,段威十分配合,隻是要求給自己的家人們留個好去處。


    馬天元大手一揮:“段大人,您放心,咱們說白了就是利益之爭,又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您的家人都可以在青城生活,想離開的話也隨意,隻是您暫時不能走,最起碼這幾年都要留在這個大宅院裏頭。”


    段威笑著點頭答應了。


    雖然賈登科有些疑惑,段威怎麽會這麽爽快,可是接下來的事情也是相當繁雜,u看書 .uknshuom 由雍王爺暫時取代了段威,成為徐州守備,之後對外發布明文,而宛州那邊也毫無動靜。


    從崔星給賈登科的迴饋來看,宣威公這次算是輸了一局,至於已經塵埃落定的徐州,他當然沒有心情管段威的死活了。


    一係列的權力交替,度過的相當安穩,段威手下的政治力量,基本上原封不動地由雍王爺接手了,知道自己算是個傀儡的雍王爺,本身在徐州也沒有什麽心腹,索性就非常坦然地處理起政務來。


    隻是段威手下的四個軍團,全部被打散了分離,重組後歸於徐州府,雍王爺對於軍團的毫不上心,也讓商會更加放心了。


    事情當然還有很多細節,不過在雍王爺和商會的互相配合下,也算是穩步進行中。


    好不容易鬆快下來的賈登科,靠在書房的毯子上,動都不想動。


    而小慧‘嘩’的一聲推開門,腳步帶風:“掌櫃的,梁州來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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