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皇帝的問話,高莽不假思索道:“當然是壽王,他最合適了。”


    壽王?


    李隆基皺眉道:“壽王卷入益州貪腐案,又涉嫌策劃陰兵作亂,派他去真的合適嗎?”


    高莽才不跟皇帝聊政事呢,振振有詞道:“所以呢,把他變相地軟禁在聖善寺,讓那些大和尚看著,免得他和外界勾連,豈不是更有利於朝廷查案?”


    李隆基恍然點頭,冷不丁問道:“小子,你收了人家多少好處?”


    高莽嚇了一跳,囁嚅道:“小子,小子確實收了他們八百頃良田,不過小子確實是為聖人著想啊。”


    “嘖嘖,八百頃良田,我大唐親王一級,受封的永業田也不過百頃,”李隆基怒極反笑,厲聲道,“來人,把這小子給我拖出去,先打二十板子!”


    高莽傻眼了,正待爭辯幾句,卻被高力士的眼神給阻止了。


    “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收受賄賂,”李隆基顯然在氣頭上,冷笑道,“還愣著幹什麽,拖出去!”


    “聖人饒命,陛下饒命!”高莽趕緊大聲求饒,這個皇帝怎麽不按套路出牌呢。


    高莽原本以為,以皇帝對武惠妃和壽王的喜愛,肯定會想著法護著娘兒倆,隻要他一獻策,皇帝順水推舟答應下來這事也就辦成了。


    卻不曾想,皇帝說翻臉就翻臉,這下丟人丟大發了,事沒辦成,白挨一頓板子。


    李隆基冷眼看著高莽被拖了出去,等了片刻卻沒聽見板子聲和高莽的哭喊聲,不禁詫異地看了一眼高力士。


    高力士苦笑道:“懷柔是怕撞著惠妃,所以讓內侍拖到後殿去打了。”


    李隆基嗤笑道:“小孩子還知道要臉麵,早知如此,又何必貪圖那點田地。”


    高力士猶豫了一下,告罪道:“聖人,這件事老奴也有責任,惠妃最初找到老奴,讓老奴向懷柔轉交一封書信,希望懷柔以司馬承禎病重為由,安排壽王前往王屋山探視,可老奴覺得不妥也不便插手,便建議惠妃把書信轉交給寧王,再由寧王轉交給懷柔。”


    看到皇帝臉色有些陰沉,高力士硬著頭皮繼續道:“老奴倒是覺得,懷柔其實沒那麽多心思,無非是他數次看到惠妃在殿外罰跪,那股子傻氣上來了,這才決定幫忙,想出主意讓壽王去聖善寺躲避風頭。懷柔受賄也隻是順手為之,不說他在王屋山的產業,火神液的分紅,隻是這些時日聖人給他的各種賞賜,又何止八百頃良田。”


    李隆基不置可否,一想到惠妃天天在外麵跪著,心裏也不是滋味兒。


    惠妃畢竟是後宮三大妃子之一,是他心愛的女人,無論惠妃涉案與否,都不至於遭此折辱。


    可是風暴已經掀起,就絕非那麽容易平息下來。


    張九齡一幹文人大臣,太子的勢力,乃至滿朝文武百官,都在對武惠妃和壽王窮追猛打,李林甫被逼得稱病在家修養,他這個皇帝被逼得表了態,不得幹涉刑部和大理寺辦案。


    惠妃天天在外麵跪著,旁人隻道她是在謝罪,但李隆基心裏清楚,惠妃也是在幫他。


    隻要惠妃還跪著,旁人就說不出什麽皇帝偏袒之類的屁話,說不出什麽褒姒、武薑之類的諷喻,皇帝公正英明的形象就不會受到損害。


    而為了應付往後的時局發展,李隆基還必須要維護自己公正的形象,務求做到不徇私偏袒。


    李隆基也在反省,其實他從來就沒擔心過壽王的安危,畢竟壽王也是他的兒子,是堂堂大唐的皇子,沒有他的首肯,誰也不敢拿壽王怎麽樣。


    但他忽略了惠妃的感受,惠妃有野心有手腕,也經曆過宮廷的大風大浪,可說到底她畢竟是個女人,是個母親,又有哪個母親不關心、不疼愛自己的孩子?


    所謂關心則亂,作為母親的惠妃,這才想出找高莽這小子幫忙的昏招來。


    李隆基的火氣平息下來,揮揮手道:“去,把那小子帶過來。”


    高力士急忙點頭,正待離去卻聽著皇帝幽幽道:“二十大板,一板子都不能少。”


    高力士不禁一僵,旋即快步走了出去。


    李隆基無奈搖頭,打板子也是為那小子好,免得以後什麽牛鬼蛇神都找上門去。


    不多時,高莽一瘸一拐地走進書房,眼淚叭嚓地看著皇帝,抽噎著道:“聖人息怒,小子,小子知錯了!”


    雖說打板子的禁軍掌握著分寸,用的是巧勁,可還是疼啊,屁股都破了相了。


    李隆基沒好氣瞪了一眼高莽,隨手將一份敕書遞給高力士。


    高力士走到高莽麵前,微笑道:“酒精使高莽忠於職守有功社稷,可為朝散大夫。”


    敕書上的內容不止這些,高力士說得簡單,免得高莽犯迷糊。


    酒精局原本劃歸在內侍省下,現在劃歸到殿中省,酒精使的官階也由從六品下提升為從五品下,各級官員相應提升。


    朝散大夫是散官的官階,從五品下,位列文官第十三階,正好和高莽的職事官品級相符。


    除了官階提升,還有一些金銀綢緞之類的賞賜,羅列了一大堆,顯見這封敕書是早就擬好的。


    高莽紅著眼圈,接過敕書後趕緊向皇帝謝恩。


    李隆基沉思了片刻,向著高力士開口道:“傳朕旨意,著壽王、光王為撫慰使,代朕前往聖善寺,拜謁善無畏國師真身,誦經祈福七日。”


    “喏!”高力士躬身領命。


    高莽驚愕地看著皇帝,卻又被皇帝狠狠瞪了一眼。


    善無畏國師圓寂後,真身被安置於木龕中,依舊供奉在聖善寺,直到數年後才葬於龍門西山的廣化寺。


    曆史上善無畏國師葬禮那天,天子李隆基親自到場了,可見善無畏的影響力之大,地位之崇高。


    所以說皇帝派兩個皇子當撫慰使,根本不突兀,而是正常的禮節。


    這兩個撫慰使,明顯光王是當陪襯的,主要還是為了安置壽王。


    也有可能,皇帝還想保住光王李琚。


    不管怎樣高莽鬆了一口氣,那八百頃良田他迴頭就給皇帝送過來,不要也罷,關鍵是那份名單。


    最後一件事,李隆基緩緩站起身來,向著高莽沉聲道:“朕已經答應了司馬仙師,準你率眾絞殺陰兵,小子,迴去備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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