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看什麽!”


    突然的暴喝,嚇得兩個下人一哆嗦,連忙把手中的報紙藏到身後。


    “大人,我們沒看什麽,沒看什麽!”


    剛才的一切胡明遠既聽到,也看到,怎容得他們狡辯,目光一寒,冷聲說道:“拿出來!”


    見胡明遠發怒,下人不敢再藏,哆嗦著把報紙拿出。


    胡明遠伸手一扯,把報紙拿到手上,認真看了起來。


    剛才眼睛撇過時,就覺得那東西很不一般,現在拿到手裏,更覺驚奇,沒想到這一張紙上竟然寫了那麽多字,還如此規整。


    一目十行,匆匆看了一下,對於那些小說,話本他沒多大興趣,可當翻到頭版時,他眼睛就有些挪不開了


    “河穀守將曾秦,率三百將士,千裏奔襲,深入敵後,生擒建努旗主察爾汗!”


    數十個黑體大字是標題,下麵還有許多內容,通篇看完後,胡明遠臉色一沉。


    “這東西哪裏來的!”


    見他問出這樣的問題,兩人很是意外:“大人不知道嗎,這是報紙,街上每天都有人免費發放,這張是我們今天早上領迴來的。”


    胡明遠還真不知道,前幾天胡昌盛幫他弄迴一個美人,這段時間是日夜笙歌,連大門都沒出,怎會注意這些。


    “免費發放,這麽說,就是人人都知道了!”


    胡明遠突然關心這個,讓人有些奇怪,不過兩人還是沒敢多問,老實的迴道:“應該是的吧,這報紙都在河穀傳遍了,聽說現在都賣到京城去了。”


    胡明遠本來還算淡定,一聽到“京城”兩個字,就再也坐不住了。


    下人不懂什麽,他可太清楚這東西的威力了。


    文人為什麽厲害,除了那張嘴,最讓人忌憚的還數那根筆杆子,得罪他們,把你白紙黑字寫進去,搞不好就遺臭萬年。


    曾秦搞出這報紙,堪比著書立說,甚至比那還恐怖,因為傳播範圍更廣。


    若是隻在河穀城傳傳還好,這都賣到外邊去了,還到了京城,這還得了,時間一長,那還不世人皆知。


    他之所以敢這麽肆無忌憚,就是欺負曾秦沒靠山,沒人幫他說話。


    現在報紙一出,曾秦的大名路人皆知,聲名遠播,他這麽搞,世人豈能答應。


    若是事情鬧大,激起民憤,就算沒有靠山,上邊也必當會過問。


    他這點手段,可不經查,一個不好,曾秦沒能收拾,他自己恐怕還會栽進去。


    想到這,胡明遠身上冷汗都冒了出來。


    “快來人!”


    院子裏一直有人侯著,胡明遠一聲大喊,那人急忙跑了過來。


    “大人,屬下在這呢!”


    胡明遠沒好氣看了他一眼,大聲說道:“你們幹什麽吃的,曾秦到底去了哪,這麽久了,怎麽還沒查到!”


    這名親衛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發火,頭一低,小聲的迴道:“大人,屬下已查不到一些眉目,據可靠消息,曾秦很可能去了永平!”


    “永平!”一聽有了曾秦的下落,胡明遠立即說道:“不能再等了,你讓大家準備一下,咱們即刻出城!”


    出城自然是為了逮曾秦,再不下手,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


    胡昌盛被抓的事,他還不知道。


    昨晚倒是有一些夥計逃了迴來,可惜還沒等進城,在城門口就被扣下。


    現在人已經被左平關了起來,跑迴來的人一個沒見到,胡明遠自然無從得知。


    胡明遠帶了一隊人馬到河穀,人數有五百左右。


    隊伍集齊,正當要出發時,突然遠處一個人急匆匆跑了過來。


    “大人,曾秦迴河穀了!”


    “什麽,迴來了,當真!”胡明遠有些不敢相信,剛準備去找他,怎麽自己就迴來了,這也太湊巧了吧。


    小兵重重的點了一下頭:“真的,大人!屬下剛才在北門口親眼看到曾秦他們入城的。”


    既然是親眼看到,那肯定沒有假,這倒是省了不少事。


    胡明遠沒多猶豫,大手一揮,帶著人馬轉道找曾秦去了。


    一群人氣勢洶洶來到曾秦府上,胡明遠大喝一聲:“給我圍起來!”


    “是,大人!”


    一聲令下,數百士兵立刻把將軍府團團圍住。


    包圍將軍府後,胡明遠帶著幾十個手下,直接闖了進去。


    府中曾秦他們已聽到動靜,看胡明遠就這麽闖了進來,他並沒有動怒,反而笑笑的問了一聲:“胡大人,怎麽整出這麽大陣仗,出了何事!”


    胡明遠沒迴他,冷哼一聲:“自然是來抓你的,曾秦,你可知罪!”


    曾秦表情不變,笑著搖了搖頭:“不知曾秦所犯何罪,還請胡大人明示!”


    “到這地步了,居然還不俯首認罪!”胡明遠盯著曾秦,重重地說道:“既然你裝作不知,那本官就好好跟你說說,好教你死心!”


    “不聽召令,排擠同僚,這些本官就不跟你說了,私通敵軍,販賣火器,曾秦你居然敢通敵賣國。”


    “朝廷待你不薄吧,你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忘了自己身上流的是什麽血嗎!”


    …………


    “曾秦,你真讓人失望!”


    胡明遠嘴巴不停,一連說了一通,直到半刻鍾後他的表演才結束。


    見他終於閉嘴,曾秦不正經的掏了掏耳朵,隨後斜著頭看了他一眼,嘴裏吐出幾個字:“你說完了!”


    胡明遠沒想到曾秦會是這個態度,很是愣了一下:“曾秦,你是真是無可救藥,動手,把這家夥給我抓起來!”


    胡明遠命令一下,後邊站著的士兵就欲衝上來抓人,就在這時曾秦突然喊了一聲:“等等!”


    胡明遠以為曾秦要求饒,得意一笑:“怎麽現在知道怕了,可惜晚了!”


    曾秦不想再跟他玩下去,直接說道:“胡大人,讓你見個人!”


    “見人,見什麽人!”胡明遠被他說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曾秦沒解釋,對著院子後麵招了著手:“把人帶過來!”


    聽到命令,劉壯用力一推,把人直接押了上來。


    見被押上來的是胡昌盛,胡明遠好像見到鬼一般。


    “你……你怎麽會……”


    胡明遠的表情,讓曾秦很是滿意,笑了笑:“胡大人,很意外嗎!”


    胡昌盛被抓,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


    “意外什麽,你們抓他幹嘛!”被抓既然已是事實,現在唯一的辦法,那隻有裝糊塗了。


    看他還在那裝傻,曾秦冷笑一聲,直接把胡昌盛嘴裏的破布扯掉:“為什麽抓他,還是讓這家夥自己跟你說吧!”


    嘴裏的破布一掉,胡昌盛立馬就喊了起來:“叔父快救我,快救我,我們交易的時候被他們抓住,你不救我,我就完了!”


    見他一張嘴,什麽都說出來,胡明遠狠狠瞪了他一眼:“什麽交易,你說的什麽胡話!”


    曾秦沒興趣聽他們說下去,直接插了一句:“胡大人,胡昌盛私售火器,跟韃子交易開花彈時,被我的人抓住,人贓俱獲!”


    見曾秦直接點明,胡明遠神色慌亂了一下,不過馬上又鎮定下來。


    衝過去,照著胡昌盛的臉就是一巴掌:“原來那開花彈是你賣出去的,害我冤枉了曾將軍,胡昌盛你這狗東西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來!”


    胡昌盛沒想到他會把所有事全推到他頭上,直接傻眼:“叔父,不是你……”


    眼看著胡昌盛就要全說出來,這時胡明遠突然抽出一把刀來,接著用力一捅。


    “叔父,你……”


    還沒說完,胡昌盛就捂住胸口倒了下去,一會兒就沒了聲息。


    胡明遠當著他的麵殺人滅口,曾秦能阻止,不過並沒有出手。


    等他殺完,才拍手說了一句:“好,殺得好!”


    “錦州富商胡昌盛通敵叛國,遼東都司胡明遠,大義滅親,手刃親侄!”


    “胡大人,您看下一期的報紙頭版用這個標題如何!”


    上報紙頭版,那豈不是天下人全知道了。


    聽他這麽一說,胡明遠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殺胡昌盛,就是為了死無對證,曾秦如果把這事寫到報紙上,事情搞大,那就人不是白殺了。


    他們幹的那些事漏洞太多,上麵真要查,他能躲得了,不被砍頭才怪。


    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胡明遠看著曾秦,略帶討好著說道:“曾將軍,能否借一步說話!”


    現在的他哪有剛才那氣勢,再不低頭,自己腦袋都保不住了。


    曾秦看了看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進去說吧!”


    兩人來到書房,關上門,胡明遠放低姿態,開口說道:“曾將軍,上那報紙之事,能否商量商量!”


    曾秦撇了他一眼:“怎麽商量,胡大人是否覺得標題還不夠吸引人,不行的話,咱們還可以換一個!”


    見曾秦還在那打馬虎眼,胡明遠隻好直說了:“曾將軍,我的意思是,這事能不能別寫上去。”


    “為何不寫!”


    剛才的賬還沒算呢,現在隻上個報紙,他說不寫就不寫,曾秦怎麽可能會答應。


    今天是他載了,胡明遠也知道曾秦沒那麽容易妥協,咬了咬牙,最後說了一句:“將軍若是答應,我願奉上一萬兩白銀。”


    剛才不是囂張嗎,現在也知道放血了,曾秦笑了笑:“一萬兩白銀,好大一筆錢!”


    見曾秦好像有些心動,胡明遠立馬說道:“將軍這是同意了!”


    “不!不!不!”曾秦輕輕搖了搖手指,看著胡明遠,沉聲道:“一萬兩可買不到我那報紙的頭版,至少二十萬兩,不然這事沒得談!”


    聽曾秦報出這麽大一個數字,胡明遠嚇了一跳:“二十萬兩,你瘋了嗎,我上哪跟你去弄那麽多錢!”


    “胡大人,咱們也別在這裝了,胡昌盛什麽都招了,賣開花彈就是你的手筆。敢算計我曾秦,錢不吐出來,想我放過你,你覺得可能嗎!”


    胡明遠官居遼東都司,雖是武官,可也是個三品,要收拾他,以曾秦現在的身份,肯定夠不著。


    當然這是明麵上,暗地裏不算。


    既然暫時不能把他怎麽樣,那就先收點好處。


    見曾秦直接撕破臉,胡明遠臉色一暗,歎息道:“賺的錢又不是進我一個人腰包,再說了,那開花彈也沒賣那麽多銀子。”


    “這個我不管,二十萬兩,少一分也不行,不然就等著見報吧!”


    這幫家夥撈了幾十年,怎麽可能沒錢,有些甚至家裏的銀子比大明國庫還多,不讓他狠狠出一筆血,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一聽要上報紙,胡明遠頓時緊張起來:“別!別!別,我再考慮考慮,考慮考慮!”


    如果自己被在報紙上亂寫,被天下人去議論,不但要被上麵追究,還可能遺臭萬年,這個胡明遠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考慮了許久,胡明遠最終還是答應下來,胡昌盛死了,把他的家產奪過來,自己再添一點,差不多應該夠了。


    輕輕鬆鬆入賬二十萬兩,報紙初次展現出它的威力。


    事情談完,胡明遠起身就要離開,曾秦突然又把他叫住:“等等!”


    聽到他的叫喊,胡明遠有些不耐煩的迴過頭:“怎麽,還有事!”


    曾秦邁步走到門口,指著外邊一處暗房,開口說道:“我這裏還有一個人,胡大人既然動手了,一事不煩二主,幹脆一起殺了吧!”


    要殺就自己殺,幹嘛要別人動手,把他當什麽了,胡明遠皺了皺眉頭:“誰!”


    曾秦:“劉榮!”


    聽到這個名字,胡明遠很是意外:“你們把他也給抓了!”


    曾秦點點頭:“胡昌盛都逮迴來了,你覺得劉榮能跑!”


    “這個……”劉榮盡管降了韃子,可人家好歹是內閣大臣劉鴻川之子,殺了他恐怕會有不少麻煩,可不殺的話,那事就有敗露的可能。


    劉榮嘴巴不嚴,什麽都往外說,尤其是喝醉了酒的時候。


    留著他恐怕會是個禍害,考慮再三,胡明遠最後還是動了手。


    在那陰暗的房間,劉榮被他連捅三刀,死不瞑目。


    胡明遠殺了劉榮,曾秦沒再強留,讓他帶人離開了。


    之所以讓胡明遠來殺,算是留一個把柄吧。


    幾天後,胡明遠那二十萬兩白銀陸續到賬,加上之前他自己賺的一些,現在他手上的白銀,已有六十萬兩之巨。


    這麽多銀子,肯定不能放在那吃灰,該是幹點大事了。


    正當他想著從什麽地方入手,上邊的聖旨先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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