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跪地燒紙之人,被蕭遙這麽一質問,嚇得渾身一抖,立刻跪在地上砰砰磕頭,顫抖著聲音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求你饒我一命……”


    蕭遙看她那將腦袋砸的咣咣的樣子,眉頭皺的更深。


    “你是何人,為何在此燒紙,你知不知道宮中嚴禁燒紙?”蕭遙沉聲道。


    那人跪在地上,抖若篩糠,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不知為何,蕭遙看她有幾分眼熟,當下便說:“抬起頭來。”


    那人一顫,最後緩緩的抬起頭來。


    借著月光,蕭遙終於看清了這人的臉。


    “林姑姑,怎麽是你?”蕭遙驚訝的問。


    這林姑姑,是她母後從劉家出嫁的時候帶進宮的貼身丫鬟。前兩年,她身體不太好,皇後體恤她,便給她尋了個院子讓她好好休養,許多事情都轉給別人來做了。


    蕭遙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林姑姑。


    那老婦一愣,雙眼盯著蕭遙看了片刻,才喊了一聲:“四殿下?”


    蕭遙伸手將人從地上扶起來,說:“是我。”


    那被蕭遙叫做林姑姑的人刹那間哭了起來,緊緊的攥著蕭遙的衣袖。


    “四殿下,奴婢總算是見到你了,嗚嗚……”


    她哭的厲害,話都說不連貫了。


    蕭遙扶著人在院子裏的椅子上坐下,等她稍微安靜一點,才輕聲問:“你怎麽在這裏?”


    林姑姑眼裏含著淚,哽咽著說:“我、我想念小姐,實在是忍不住,便想著來這裏看看她。”


    她口中的小姐,正是皇後。


    蕭遙抬手揉了揉眉心,輕聲說:“我知你心中掛念母後,可宮裏嚴禁私燒紙錢,今日若不是我,你可想過後果?”


    林姑姑抹了一把眼淚,咬牙說:“大不了就是個死。”


    蕭遙一陣無言,好一會兒才說:“以後別這樣了。”


    林姑姑卻抓著蕭遙的衣袖,緊緊的盯著蕭遙的眼睛,說:“四殿下,小姐她身體好好的,為什麽會突然得這麽重的病?”


    蕭遙蹙眉:“林姑姑,有些話不能亂說。”


    “我沒有亂說,”林姑姑飛快的道,“小姐身體一直很好,不可能突然就得了這麽重的病,短短一年不到就去了。”


    蕭遙聲音沉了幾分:“林姑姑!”


    那林姑姑卻像是瘋魔了一般,繼續道:“你難道就沒有感覺到不對勁嗎?”


    “小姐一直好好的,可自從民間那個女人死了之後,小姐就突然間病了。這就算了,小姐的症狀居然還跟那個女人一模一樣,都是咳嗽,怎麽可能會這麽巧?”


    她緊攥著蕭遙的衣袖,說:“四殿下,是那個女人,一定是那個女人害小姐。”


    蕭遙太陽穴突突的跳疼,咬牙道:“你說淑妃?淑妃已經死了,如何害母後?”


    “她是死了,可是她兒子還沒死啊!”林姑姑語出驚人,“一定是她兒子為了她報仇,害了小姐,一定是。”


    蕭遙隻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頭皮一陣陣的發麻。


    他好一會兒之後,才艱難的問:“你說,淑妃有個兒子?”


    民間來的女人,來曆成謎,卻深受皇帝寵愛。


    她來的快,走的也快,像一縷清風,來去無痕。


    可現在卻有人告訴他,淑妃還有個兒子?


    林姑姑卻神神秘秘的湊過來,小聲說:“有,比你還大。”


    蕭遙:“……什麽?”


    “你不知道吧?小姐原本也不知道的。”林姑姑輕聲說,“多虧了太子,小姐才知道真相,不然就讓那個小賤人得逞了呢。”


    蕭遙腦子嗡嗡的,喃喃地問:“這裏頭還有太子的事兒?”


    “你們都當這個女人是突然冒出來的,殊不知,她早在好多年前就跟陛下有染了。別人不認得她,可太子卻是認得她的。這個樓淑蘭,分明就是三皇子蕭衍的生母!”


    林姑姑一言出,猶如驚天巨雷炸響在蕭遙的頭頂,讓他眼前一黑。


    林姑姑還在絮絮叨叨:“那個女人,知道自己的出身隻會成為兒子的拖累,居然狠得下心不認三皇子。果然是心狠,為了往上爬,居然連自己的兒子都可以不認。”


    “民間來的狐媚子,不知從哪裏學來的手段,將陛下迷的團團轉,竟然多日都不曾看小姐一眼。”林姑姑咬牙切齒,說:“眼看著她越來越得寵,難保將來不會子憑母貴,讓那三皇子上了位。小姐怎會容忍蕭衍那樣的人威脅到殿下的地位?她的如意算盤打的太早了。”


    蕭遙腦子嗡嗡的,眼眶裏布滿了血絲。


    他看著林姑姑,說:“所以,母後就殺了淑妃?”


    林姑姑:“留不得她了。”


    說完,又笑了笑,說:“還是太子殿下有主意,不知從哪裏找來了肺癆病人用過的東西,讓那賤人不知不覺的染上了肺癆,她死了,誰也想不到我們身上。”


    蕭遙抬手捏了捏眉心,抬起的手在不自覺的發顫。


    “所以,母後的病,很可能是三哥……三皇子察覺到了淑妃的死因,因此報複?”


    “他怎麽會知道?他不可能知道的。”林姑姑絮絮叨叨的,看起來神智有些不正常。


    她放開蕭遙的衣袖,起身又跑去那邊燒紙,嘴裏絮絮叨叨的也不知在念叨些什麽,隻能斷斷續續的聽見:“小姐……冤枉……”


    蕭遙在原地坐了一會兒,直到渾身的血液都涼透了,他才緩緩的站起身來。


    他緩步走向林姑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輕聲說:“林姑姑,今日這些話,再不可讓別的人聽見。”


    林姑姑燒紙的手一頓,隨後又自顧自的念叨了。


    蕭遙繼續道:“我知道,你沒瘋。”


    “你說的事,我記在心裏了。還有你的家人,我會幫你照顧好。”蕭遙每說一個字,都覺得喉嚨幹疼,可他卻不得不繼續:“姑姑,這些話,絕對絕對,不能讓別的人聽見。”


    說完這些,他似乎忍耐到了極限,起身就往外走。


    院子裏,林姑姑燒完了手上的最後一張紙,站起身來,神色木然的走向角落的一口水井。


    她在井邊站了一會兒,隨後直直的跳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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