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聲最先是伊玉環發出的。因為她的手一陣火燒火燎的刺痛,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情,她的手從指尖開始泛黑,慢慢腐爛起來。


    看見這一幕,一旁的周文蓮和劉雅萍,以及她們三個帶著的侍女也驚恐地尖叫起來。


    清雅居裏本就許多看熱鬧的人望向這邊。這下,她們尖叫之後,更多的人望了過來。環繞二樓平台的雅間裏,也有很多人從小窗望下來。


    “發生什麽事情了?”林瑩瑩問。


    翠玉皺眉:“聽這聲音,好像是剛剛那三個女人喊出來的。”


    尤玉璣之前是和伊玉環有些過節。眼下,她既不想去看熱鬧也不想去惹麻煩,對身邊的人說:“我們走吧。”


    “站住!是她!是她害我!”伊玉環驚恐地指著司闕。


    尤玉璣欲要轉身的動作停下來。


    許多人圍過來,都沒說話,一時之間清雅居安靜下來。


    伊玉環既然這般說,尤玉璣便不能一走了之了。無奈,她隻好往迴走,朝伊玉環一行人走過去。


    尤玉璣本也沒走多遠,可看熱鬧的人將路堵著。見她過來,圍觀的人群給她讓開路。圍觀的人群目光落在尤玉璣身上時,總是忍不住多看兩眼。


    尤玉璣走得近了,看清伊玉環的手,不由訝然。原以為是伊玉環趁機訛人生事,可是誰會將自己的手傷成這個樣子來訛人?


    尤玉璣忽地想起剛剛驚鴻一瞥間看見司闕唇角的一抹笑。那種笑容,是她從未在司闕臉上見過的。是以,她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司闕搖頭,說:“姐姐,我看她的帕子落了,幫她撿了而已。”


    “胡說!是、是你害我!自接了你的帕子,我的手就成了這樣!”伊玉環說話的聲音是顫抖的,也是帶著哭腔的。她結結巴巴說完,望向自己的右手,又是一聲驚恐的尖叫。原本隻是指尖泛黑腐爛,可是腐爛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進行,幾乎手指全部變黑了。


    人群裏,忽然有人驚唿:“這是什麽劇毒之物!”


    親眼見了這劇毒如何蔓延,本是看熱鬧的人群不由向後退了兩步。就連周文蓮和劉雅萍也鬆開扶著伊玉環的手,畏懼地向後退了退。


    尤玉璣飛快地望向司闕的手,見他垂在身側的手完好無損。她仍不放心,急急詢問:“你可覺得哪裏不適?”


    司闕搖頭,將自己的一雙手攤開給尤玉璣看。他無辜地說:“我不知道她為什麽這樣胡說。”


    尤玉璣這才鬆了口氣,她轉眸望向疼到戰栗的伊玉環,溫聲:“你說是他遞了你帕子之後你的手變成這樣,可他的手並沒有事。而且帕子本也是你的。如此,你的言辭實在不能令人信服。”


    明明就是這樣的啊!


    ——伊玉環在心裏怒吼。


    可是疼痛讓她一個音都發不出來。冷汗從她額頭沁出,她感覺不僅是身體,就連五髒六腑都在瘋狂戰栗。


    翠玉摸著腕上的新鐲子,大聲說:“該不會是想害我們夫人,結果一個不小心讓毒從帕子裏抖出來害了自己吧!”


    “你不要胡說!”周文蓮站在伊玉環身後三步之外幫著說話。


    “切。”翠玉翻白眼,“你們有沒有針對我們夫人,在場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呢,誰看不出來是誰眼瞎!”


    尤玉璣望著伊玉環的手,再度溫聲開口:“伊姑娘,你還是先找個大夫吧。”


    林瑩瑩笑嘻嘻,用誇張的語氣拉長了音誇讚:“姐姐真善良真大度!”


    “我們走吧。”尤玉璣率先轉身。


    帷帽白紗下,司闕冷眼瞥著周文蓮和劉雅萍,將她們兩個人的臉記住。


    伊玉環比誰都清楚她的帕子根本沒有毒,隻是經了司闕的手。她不能放過司闕這個兇手!


    “你站住!”伊玉環去抓司闕。


    司闕朝一側避開,本就因疼痛站不穩的伊玉環一個趔趄,朝一側的案桌歪去。她的丫鬟剛剛跑出去請大夫了,也沒人扶她。她的傷手碰到桌麵,漆黑的腐爛的手指居然就那樣斷了,斷了的黑指落在黃梨木案麵上,將案麵都燒腐了一塊。


    司闕迴眸,慢悠悠地好心勸:“都爛到手背了,再不剁手小心整個人都這樣爛掉。”


    言罷,心善的司闕轉身朝尤玉璣走去。


    隔壁就有一家醫館,伊玉環的丫鬟很快將大夫拽過來。


    “讓開!讓開!都快讓開!”


    被伊玉環的丫鬟拽來的大夫上了年紀,被她拽的走路腳不著地。他遠遠看見伊玉環的手,趕忙說:“剁手!快剁手!遲了就來不及了!”


    人群裏立刻響起一道拔劍聲,緊接著是伊玉環尖利的一聲尖叫。伊玉環直接昏了過去。再後來,人群一片嘈雜。


    “這是什麽毒?我平生從未見過這樣詭異的毒。”


    “的確從未聽說過。”


    “這樣的毒……該不會是從那個地方出來的吧?”


    尤玉璣給翠玉、林瑩瑩和春杏挑好了玉飾,卻一直沒給司闕挑好。她進了隔壁一家玉鋪繼續挑選。然而外麵一片嘈雜,讓人挑選的心情都沒有了。


    罷了,下次再挑吧。


    “時辰也不早了,也該吃些東西了。聽說隔壁百福巷的珍饈樓不錯,我們過去用了晚膳再迴府。”尤玉璣道。


    二樓的雅間裏,陳琪站在窗口,望著尤玉璣走進一間玉鋪,又很快出來,帶著人走出清雅居。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尤玉璣,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


    雖然伊玉環幾個人對尤玉璣的嘲諷,雖尤玉璣自己根本不在意,可陳琪聽了之後,心裏特別難受。


    他再一次去想,倘若當初賜婚時,若他能站出來說一句心悅求娶,是不是就能免去她今日的一切難堪?


    不由的,他想起那日方清怡對他說的話。


    陳琪慢慢皺了眉。


    侍衛將下麵的事情稟告給陳帝,陳帝沉吟了片刻,道:“這毒有些意思。去細查一番,若真是從毒樓傳出來的,正好順藤摸瓜將毒樓的底細探清。”


    “迴宮。”陳帝起身。


    平淮王跟著往外走,眼角餘光見陳琪仍站在窗口發怔,輕咳了一聲,陳琪迴過神,趕忙跟上去。


    ·


    尤玉璣怎麽也不會想到,他們幾個人到了珍饈樓之後,會遇到陳安之。她倒是沒有看見陳安之,倒是看見了陳安之身邊的小廝望江。


    既來之則安之。


    尤玉璣略一琢磨,陳安之定然在樓上。是以,她帶著人也不去樓上的雅間,隻在樓下一層入了座。


    望江也看見了尤玉璣一行人,他走過來規矩地見了禮。尤玉璣讓他自忙,他機靈地躬身頷首,轉眼往樓上去,稟告陳安之尤玉璣和幾位姨娘也來了這裏。


    陳安之今日不是自己過來的,而是和三個最近常來往的公子哥兒。


    “孫兄,你當真從趙國弄來一匹漠平的良駒?”這已經是陳安之第三遍詢問孫廣良了。


    良駒屬趙國最佳,而趙國漠平一片產出的馬匹更是良駒中的神駿。


    而陳安之向來深嗜良駒。


    “當然。已經令小廝迴府裏牽來,世子莫要著急啊。”孫廣亮笑著說。


    一公子擔憂地說:“聽說趙國漠平的良駒性子很烈,不易被馴服。孫兄可將這馬馴服了?”


    另外一公子也道:“這裏是鬧市,若是性子太烈的馬,還是當注意些。”


    孫廣亮還沒說話,陳安之急道:“無妨的,不是有人看著?不會有事。”


    是他迫不及待的想見一見從趙國漠平尋來的良駒,孫廣亮才令小廝迴去牽馬,他可不想孫廣亮打消主意。


    望江這個時候上來稟話:“世子,夫人和幾位姨娘正巧也來了珍饈樓,正在樓下用膳。”


    陳安之不喜歡女子拋頭露麵。他皺了皺眉,問:“幾位姨娘也都來了?”


    “除了方姨娘,其他幾位都在。”


    聽說司闕也來了,陳安之不由有些意外。他想起幾次看見司闕和尤玉璣在一起,也聽說她們兩個人交好。他有些怕尤玉璣將司闕帶壞了。


    他轉而又想到隻表妹一人沒一同出來,不由責怪起尤玉璣的不大度不周到。


    一陣馬嘶聲,將陳安之從思緒裏拉迴來。


    幾個人趕忙起身下樓去看那匹從趙國弄來的良駒。


    孫廣亮的小廝用力牽著馬韁,顯然有些吃力地控製著馬。


    陳安之遠遠看著門外的良駒,眼睛亮起來,腳步也不由加快。


    孫廣亮目光一掃,望見了門口角落裏尤玉璣一桌。他凝神多看了尤玉璣一會兒,他向來愛美人,可也知道這位是世子妃邪念動不得。他目光移向一旁的翠玉。


    ——上迴他去陳安之府中見過翠玉,還吟了誇讚的詞。


    陳安之站在馬身側,愛不釋手地撫著棗紅良駒的鬃毛。他望向走過來的孫廣亮,道:“不知孫兄可願割愛?價錢好說。”


    孫廣亮想了一會兒,笑著說:“固有才子用婢妾換良駒,世子爺可否效仿之?”


    聽見婢妾二字,望江愣了一下,立刻迴頭望向安靜坐在角落裏的春杏。


    陳安之亦愣住。


    孫廣亮迴頭望了一眼,道:“著杏衫那位,頗得眼緣。”


    原來是翠玉?望江收迴視線。


    另外兩位公子在一旁笑著幫言——


    “孫兄這是割愛了。”


    “也就世子爺才能有這麵子。我等可不行。”


    身為妾室,連一匹馬都不如。以妾換馬,還要被說成占了大便宜的買賣。


    陳安之皺著眉,沒說話。


    變故是在一瞬間發生的。


    牽著馬韁的小廝一個走神,良駒高抬前腿踹過去,小廝倒地,馬韁也脫了手。這匹高大的馬沒了束縛,撒歡似地在鬧市裏奔跑起來。


    人來人往的熱鬧街市驚唿連連,人群趕忙慌逃躲避,有人跌倒了趕忙爬起來,也有人還沒等爬起來,被後麵的人踩去。路邊攤販顧不得貨攤,向後躲避,眼睜睜看著攤子上的貨被這匹好似發了瘋的馬踩踏,心痛難忍。


    一個梳著卝發的小姑娘手裏舉著根糖葫蘆,站在早已人群散盡的街道正中,好奇地望著奔過來的大馬。


    “馬、大馬!”她奶聲奶氣,顯然不知危險已近。


    圍觀的人群擔憂地驚唿,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匹棗紅高馬朝著小姑娘踩去。


    一道紫色的身影從人群裏奔出來,踏著被馬踩翻的木車,輕盈地一躍而起跨坐在馬背上。


    馬蹄子馬上要踩在小姑娘的身上,卻被拽得高高僵抬,馬背豎起,拉成一道直線。


    它嘶吼著瘋狂欲甩馬背上的人,尤玉璣拉緊馬韁不使自己墜馬。


    雲鬢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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