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靠邊站,讓師傅開過來。”白露珠將人拉到旁邊,“車子開進去,你就能看到車廂裏裝了什麽。”


    媳婦專門給他送禮物,賀祺深已經想生出八條腿跑過去看是什麽,卻忍住激動,側擋在媳婦前麵,“我扶著你,車一走還有灰塵。”


    “露珠,我直接開到你家門口?”家具廠的師傅從車窗裏抬頭笑問。


    禮物正好送到香陽碼頭,早就找了師傅,讓他幫忙跑一趟貨,但沒想到到的這麽遲,明天就要過年了,今天還勞煩人跑一趟。


    “謝謝劉師傅,辛苦了。”白露珠捂著鼻子,不想吸入車尾氣和煙塵,等車子走過後,問男人:“家裏還有煙嗎?去拿一包給師傅。”


    “有,單位人送的,大哥不在家,我們都不抽。”賀祺深扶著媳婦往前走,“慢慢走,不急。”


    “你別誇張,走快點。”實在受不了比烏龜還慢的速度,白露珠快步往前走。


    才剛懷,肚子都沒大起來,就這麽誇張。


    “等等我。”賀祺深大步追上媳婦,“露珠,你這麽一走,我就感覺你和沒懷孕時好像沒什麽區別。”


    “人家走得慢,是肚子大了,身體很重,走得快的話,會很吃力,所以才慢慢悠悠走,我現在都還沒顯懷,能有什麽區別。”


    白露珠解釋完,本想指著車鬥裏的東西給他看,結果兩個大件都是裝在木箱裏,完全看不出是什麽。


    “哪裏來的車子停這。”賀鬆蘭從大門走出來,正疑惑著,一轉頭看到小兩口,“露珠,你不是說去拿東西嗎?”


    白露珠笑著對車子揚了揚下巴,“這不就是。”


    “啥,這東西也太大了吧。”賀鬆蘭繞到車後麵,“這是什麽?買這麽大件東西?”


    車子停住,兩邊院子裏的人聽到聲音全走了出來。


    正好都放假了,下午在家忙著蒸包子,鹵菜備貨,聚在一起打牌看電視。


    “祺深,又買什麽了?”


    “是不是買了什麽大件?我看這重量不輕。”


    “你們家又買什麽新鮮貨了?總是咱們象羅胡同頭一份哪,”


    “謔,看這箱子可不小啊,怎麽弄下來?”


    賀祺深衝著在外當了幾年兵的發小,嘿嘿一笑:“既然你出來了,就一起幫忙抬起來吧。”


    皮膚黝黑的小夥笑道:“幾年不見,我該你的我,要不來打一架,你能贏了我就幫你搬。”


    賀祺深卷起一邊袖子,“別以為你去部隊幾年就不得了了,照樣讓你一隻手,來啊!”


    “去你的吧。”小夥樂道:“說真的,這買的什麽?”


    “這買的什麽?”胡素鳳領著全家走出來,“露珠,是不是你買的?難不成又買什麽大件了?”


    “奶奶,是我買的,您先別出來,讓師傅先幫忙卸貨。”白露珠對剛從駕駛座下來的司機笑道:“劉師傅,就先幫忙卸下來吧,要多少人,您開口。”


    “來兩個人幫我挪一下就好了。”劉師傅打開車鬥的後門,從左邊拖了兩塊厚厚的木板下來,一頭定在車鬥邊,一頭定在地上,而後直接順著模板走上車。


    “露珠,你去院門口站著。”賀祺深將媳婦扶到大門台階上,“小心點,別過來。”


    “對對,露珠站這邊,不用下去。”胡素鳳拉著孫媳婦的手腕,又讓她往裏站一站。


    剛才說話的黝黑小夥,不等人請,比賀祺深還要先走到車上,緊接著其他小夥都搶著往車上爬。


    過年湊熱鬧的事,誰都想幹,師傅一直喊夠了夠了,一群小夥子才嘻嘻哈哈走開,完全用不著賀祺深了。


    “底下別站人哈!”劉師傅揮手讓人全站到兩旁路邊,而後扶住木箱,對三四個小夥喊道:“都加把勁,一股作氣推下去。”


    “好!”


    “來,一二!推!”


    “嘩啦~!”


    幾百斤重的木箱順著木板,輕鬆自如,穩穩當當滑落到地麵,不偏不倚,沒出任何意外。


    眾人心裏好奇,但不知該上前,還是不該上前,劉師傅喘了兩口氣,衝著下麵道:“小賀,你帶幾個人,把箱子拉遠點,剩下這個箱子比較輕,推不動它。”


    “好。”賀祺深衝著路邊一招手,剛才沒搶上車的小夥子們立馬就衝了過來,與賀祺深一起‘哼’‘哈’將箱子往前推了推。


    “好重啊,咱們這麽多人居然才推出去這點距離。”


    “我本來還以為是家電,現在肯定不是,哪有家電這麽重的!”


    “嘿!祺深,我們和師傅輕輕一般,這麽個大箱子就下去了,你們怎麽迴事,居然不行嗎?”黝黑小夥坐在卡車邊上,與旁邊兩個小夥一起哈哈大笑,“你們不行啊,這麽多人居然推不動!”


    剛笑完,就發現下麵幾個人將箱子一下推得老遠,頓時車上的小夥子們笑得更大聲了。


    “來,還有一個!”劉師傅吆喝一聲,又將第二個大件推了下來。


    兩個箱子都下來後,越來越多的鄰居,全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道:


    “後麵這個小一號的巷子像是家電,是不是冰櫃啊,難道是洗衣機?”


    “洗衣機放這裏幹什麽,肯定不是,小白,你買的這是什麽啊?”


    “讓祺深拆開就知道了。”白露珠靠著牆站,對男人喊道:“你去拿鉗子來把箱子撬開。”


    “好。”賀祺深沒立馬進屋,先從大衣口袋裏掏出煙遞給司機,“劉師傅,辛苦了,大過年還要麻煩你跑一趟。”


    “不用不用。”劉師傅連忙擺手,來這一趟也不是白來的,露珠提前給了錢,還送了肉。


    結果再擺手也沒用,賀祺深直接將煙塞到他上衣口袋裏了,便隻能作罷,笑著道:“謝謝小賀,謝謝露珠。”


    “不客氣,你再等會,我把這拆了,車子就好過了。”賀祺深說完便向院子裏跑去。


    沒幾分鍾,人就出來了,手裏拿著一個老虎鉗和一把小錘子,放到木箱上,沒先拆,又從兜裏摸了一包煙,放在箱頂上,“我就不一一給你們發了,要抽的自己拿。”


    頓時,抽不抽的都衝過來,硬紙板煙盒一看就是帶過濾嘴的香煙,不抽掛耳朵上也挺不錯,不論走到哪,都會讓人覺得,自己是受過招待的貴客。


    賀祺深先拆了旁邊的大箱子,木頭釘得非常結實,得用鉗子夾住釘子一點點往外挪動,稍微鬆動後,再直接拿錘子錘開。


    “砰砰砰!”


    一聲接一聲的錘箱子聲音,接連響起,很快,一個大箱子逐漸開始解體,露出一半廬山真麵目來,一群人湊近過去,還沒看到是什麽,在場的小夥子們突然同時瘋狂激動大喊:


    “哇——!!”


    “沒看錯吧!!摩托車??!”


    “好像還不是普通摩托車啊!!”


    賀祺深也激動壞了,血氣上湧至脖頸,迴頭看著媳婦,狂指箱子,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看著他興奮的樣子,白露珠覺得值了,“快拆吧,等下試試看。”


    “真的是?!”賀祺深丟下錘子,就想衝過去抱住媳婦,結果卻被一群小夥拽住,“怎麽拆一半就走啊!大家都等著看呢!”


    “就是,你不拆,來,我給你拆!”黝黑小夥剛撿起錘子,賀祺深立馬迴頭搶過來,赤紅著臉,得意揚起下巴:“我媳婦送我的新年禮物,我要自己拆!”


    “切——!!”


    一群小夥子又同時發出不屑聲音,惹得旁邊看熱鬧的鄰居全都笑了起來。


    結婚這麽久,大家都知道老賀家的祺深是個媳婦迷。


    “砰砰砰!!”


    比剛才砸錘子聲音還要大,還要賣力的聲音響起來,拆了一邊,另一邊就好拆很多了,沒幾下,整個箱子就解體了。


    小夥子們幫忙一起拿走,而後再次同時發出驚讚的‘哇’聲,一起衝過去,雙眼放光,人人都想摸一摸。


    整個摩托車露出來後,不但小夥子們感到驚讚,就連五六十歲的鄰居們看完都忍不住發出驚唿聲:


    “這太閃亮了!比隔壁綠蘿街小三子的摩托車還要架勢!”


    “這怎麽還有個皮座,跟電影裏戰場上開的那個摩托車一樣!”


    “比那還要好看,看看這前頭油桶,這個紅色蹭亮蹭亮的,這個雙杠,多酷!”


    “不懂了吧,這個叫侉子摩托車,這種款隻有海外才有得賣,咱們首都公安總局才有兩輛侉子。”


    “也沒這個出去閃,這個顏色太好看了,紅配黑,款式炫,騎起來絕對拉風!”


    “可以啊祺深!你小子莫說象羅胡同,就是在全江銅,那也是頭一份啊!”


    “這個還真沒說錯,以後要是在外麵看到這車,就知道祺深絕對在附近。”


    ……


    木箱拆開後,一輛嶄新的摩托車便映入所有人眼前,整體顏色是黑色,接近車把手油箱外麵用的紅色,搭配在一起,極具吸引力。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整個車型款式更為炫酷,一盞車頭大燈最為顯眼,一打開就能照到胡同口,除了前頭大燈,後麵還有兩盞尾燈,一樣可以照的周邊亮如白晝。


    車上麵的前後兩個皮座,以及侉子裏的軟牛皮座位,都讓人愛不釋手。


    車身油漆是所有人見到最閃最亮的漆,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別的新產品,襯得整個車無比拉風,喚醒每個男人心裏最深處的勁頭,想要戴個安全帽,騎上去兜一圈。


    他們也這麽行動了,比剛才更為勤快,將摩托車下麵的防震泡沫都給拿下來,蹲下去的時候,連嶄新的車輪子都忍不住摸一摸,處處是精致,處處戳中男人心中最深的喜愛。


    “我讓人安裝好了,還寄了說明書,氣筒等配件過來,以後要是壞了,你得自己修。”白露珠一直站在家門口的台階上,現在人多,怕下去後再被人無心擠到。


    賀祺深已經興奮地和結婚當天似的,血氣由脖頸衝到腦門,感覺渾身都是勁,先扒拉開眾人,衝到家門口。


    快要到媳婦跟前的時候,被小姑一把拽開,“你別再衝撞到露珠。”


    “哦哦哦。”賀祺深搓了搓臉,雙眼同摩托車車身似的閃閃發亮,看著媳婦道:“露珠,你打哪買的,怎麽想起來買這車了?”


    當然是因為你上輩子喜歡過摩托車,還買了不少本摩托車書來看,隻是剛想買的時候,就被她拉走了,最終也沒能買成。


    “喜歡嗎?”


    “喜歡,特別喜歡。”賀祺深激動地頭都冒汗了,“我知道怎麽騎,比開車還要簡單。”


    “那你小心點,騎到胡同口就迴來。”白露珠囑咐完,胡素鳳又從人群裏跑過來笑道:“我滴乖乖喲,露珠,你怎麽買了這麽個大家夥,這可太閃亮了,旁邊那個侉子我都能坐。”


    “就是能讓您坐,才特地挑這個款的,以後去市中心,就算去菜站都特別方便。”白露珠話說得特別漂亮,其實是她特別懶,想安安穩穩坐著,一邊兜風,一邊還能喝著汽水嗑著瓜子。


    香陽到江銅,坐車要一個小時,期間車子中間還得停車下人,上人,耽誤不少時間。


    騎個摩托車,除去中間停車時間,再除去到轉公交車,去車站買票等發車時間,可能四十分鍾就能到家了。


    “唉喲,我的露珠喲,真是懂事。”胡素鳳親熱抓著孫媳婦的手,轉身立馬去告訴這邊街道的鄰居,為什麽摩托車多加個侉子,那是給她準備的,讓她坐著穩當。


    這邊人頓時又誇個不停:


    “你們家這個孫媳婦,真是找著了,祺深眼光真好啊!”


    “能去承天門跳舞,能上電視,還能給家裏買彩電,現在連帶侉子的摩托車都能買迴來,簡直不是能用好來形容的。”


    “老胡,找了這麽個孫媳婦,直接趕超那對老姐妹了,最近是不是都很少來找你茬,往你心窩子戳刀子了?”


    “那還能戳人啥,人家老胡一輩子樣樣比她們強,除了識字不多,那是往年都這樣,還有啥可說的。”


    “喲!”


    說曹操,曹操就到,馮老太太剛睡醒,從家門口走出來,看到街道中間的模特車後,快步走過來,想伸手摸一摸,卻沒擠得過一幫小夥子,罵道:“一個個見了缺了魂的樣!讓我看一眼。”


    “想看以後有的看。”胡素鳳繞到另一邊,像太後上轎子似的伸手,“祺深,扶奶奶上去兜一圈。”


    “奶,不急,我得擦幹淨才能讓您上來。”賀祺深正準備迴去拿濕毛巾,“要不然這上麵都是木頭渣子,坐著不舒服。”


    “哈哈哈,素鳳大娘,孫子是不給你坐啊!”郭翠菊早就站在一旁了,這會看到搭檔醒了,終於擠出來,“人家年輕人的東西,你參合什麽,老了得服老,否則可要被孫子嫌棄的。”


    “放屁!”胡素鳳掐著腰道:“知道為什麽摩托車多個侉子嗎?那是我孫媳婦專門為了我這個老人準備的,知道麽你!”


    剛才站得遠的人沒聽到,這會全望向白露珠,胡素鳳也看過去,心裏是不擔心的,也就小孫子總缺心眼,不懂老人的心思,孫媳婦迴迴都能讓她有麵子。


    果然看到孫媳婦點頭,還輕聲細語道:“就是專門為了奶奶準備的,年輕人喜歡的摩托車太高了,不安全。”


    聽得一張臉頓時笑開了花,得意看著撇嘴的尖刀老姐妹,“祺深,趕緊去拿毛巾來擦幹淨,讓奶奶坐上去。”


    “噢好。”不知道空氣中過招火花早已劈裏啪啦的賀祺深,轉身迴家拿了濕毛巾,迴來後將車子裏裏外外。仔仔細細擦幹淨。


    老太太再次伸出手,在眾人羨慕,尤其是一群小夥子羨慕的眼神中,坐上侉子。


    車子一響,繞著象羅大道,來來迴迴兜風,胡素鳳剛才是笑成了一朵尋常花,現在是直接笑成了一朵燦爛菊花,心裏別提多暢快了。


    “媽,小姑。”


    等車子再一次開走後,白露珠指著另一個箱子道:“這裏麵是給你們買的洗衣機,家裏人多,以後厚衣服可以都用洗衣機洗。”


    “洗衣機?”穆宛和賀鬆蘭同時驚喜出聲,“給我們買的?”


    “對,以後床單被套什麽的,直接丟進去機洗就好了。”白露珠站久了有點累,正想轉身迴去,看到賀祺深後麵摩托車後麵跟了一輛汽車。


    “媽,大哥迴來了。”


    “我還以為他今年又不迴來。”穆宛剛才發現兒媳婦似乎是想往院子裏走,忙問:“是不是累了,進去休息休息?”


    “等大哥過來吧。”白露珠剛說完,就被小姑扶著往裏走,“等他幹啥,現在誰都沒你重要,等下自己會進來的,箱子放外麵沒事,祺深逛完拆就行了,你先坐著。”


    “對對,快進去。”穆宛自己也不等了,跟著兒媳婦一起進到客廳休息。


    沒過一會,老太太被兩個孫子高高興興攙著進門,“祺潤,你怎麽還開著車子迴來?晚上不會還走吧?”


    賀祺潤正想迴答走,又被奶奶突然出聲打斷:“對了!露珠懷孕了,你還不知道呢,咱們家四世同堂啦!”


    “懷孕了?”賀祺潤一愣,緊接著笑道:“懷孕好,奶奶,不走,過年還能往哪走,就住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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