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矜!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你別再鑽牛角尖了!”他記得她最後衝他吼了一句,哭著轉身跑開了。他愣愣的站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他知道那以後他們可能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晚上迴到寢室的時候,幾乎整夜睡不著,望著天花板發呆。直到很晚的時候,他再也抑製不住一個人將心事憋在胸中,給處在異地他鄉的尹浩然打了個電話,電話裏很吵,似乎在酒吧舞廳一類的地方,他覺得抬不起情緒,看著窗外透過來的月光,幾近帶著一種灰色的絕望:“要是你喜歡上一個有男朋友的女人,你會怎麽辦?”


    當時尹浩然在電話那頭哈哈笑了起來,似乎根本沒當迴事:“隻要沒結婚,機會均等,怕什麽啊!不過以我的魅力,要真有那個女人,她一定會甩了她男朋友主動上門倒追我的!”


    蕭子矜氣的拿著電話臭罵了他一通,連來由也沒說就把電話掛了。思考了一夜,心裏才逐漸下定了決心……


    混亂的思緒攪的他長歎了一口氣,慢慢唿出一口煙,看著前方樹木林立的大道,似乎永遠是路連著路的,路又接著橋。他想,也許自己真是沈一婷的一座橋,除了載著她過了河,或許其他的對她都沒有任何意義……


    沈一婷早晨打開手機的時候,才發現短信唿業務的迴饋信息,上麵顯示蕭子矜已經打來十多個電話,盯了屏幕看了半晌,終於按鍵將信息刪除了。


    白天的工作是十分繁瑣的,包括處理報名,領聽課證,安排聯係場地,還有電話答疑等許多事,有時候她覺得頭漲的有兩個大,憑著細致和態度良好的作風,老板在幾個年輕員工裏是相當信任她的,可她明白這也是勞動付出的所得,給私人打工就容易麵臨一些不可避免的問題,難怪在麗港流行著一句話:把女人當男人用,把男人當牲口用。


    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室內的和諧,一時間讓她難以適應,放下手邊的工作,拿起聽筒放在耳邊,禮貌的問了句好,已然是機械的套話。對方怔了一下,接著嗬嗬笑了起來,沈一婷疑惑的蹙了蹙眉頭,忽覺得聲音異常熟悉,卻也不敢確定,隨即又補了一句:“這裏是博華教育,請問您有什麽事?”


    “一婷,你真的來麗港了?”語氣中是一絲激動和不可思議,沈一婷這才聽出竟然是蔣忠誠。


    一直到晚上下了班才抽出空,拖著疲憊的身子剛出了單位的門,就看到蔣忠誠已經在不遠處等她了,他穿的很普通,一身白色帶深藍色領口的t恤,一條休閑褲,頭發理的很平順,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沈一婷停下腳步看著他,發覺他比在戒毒所的時候胖了不少,整個人神清氣爽,臉色也變好了,一眼望過去,仿佛還是那個純淨的男孩,喜歡找個安靜的地方認真的看書學習的男孩,一笑起來,那張臉仿佛沒有雜質。可現在畢竟不同了,說不上為什麽,沈一婷覺得他的眼睛裏深黑的一片,象蒙了一層霧氣,輕鬆灑脫的笑談也掩不掉那裏透出的一絲滄桑……


    坐在一家幽靜的小餐廳裏,略略點了兩道清淡的菜,沈一婷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問了問近況,以及蔣母的身體情況。從前的事情誰都沒敢再提,仿佛是諱莫忌深的話題,象導火線一樣會牽出炸藥包。


    沈一婷驚訝的聽說即將倒閉的宏淵教育來的新代理人原來竟然就是蔣忠誠,新來的幾個月,將一個瀕臨倒閉的教育機構從死亡線上挽迴過來。從前她並不知道蔣忠誠還有這種本事,在她的印象裏,他一直是個學術性人才,適合做學問搞科研,可沒想到他在生意上也是小有天賦的。沈一婷忽然覺得寬慰不少,至少他走出了從前的陰影,不再為那些從前的挫折和恥辱所牽絆了。


    “我現在算想明白了,其實上這麽多年學,最後出了校門,找到所謂的好工作也不過是每月拿那幾個死工資,想買房買車娶老婆,還要節衣縮食,弄的整個人辛苦恣睢,這樣生活有什麽意義?還不如自己創業,好好拚一把,沒準就能賺大錢,讀書的目的其實說到底也不過就是這樣。我跟我媽說,您兒子在五年內一定會混出個人樣來,讓您住上大房子,安安心心的享福!”蔣忠誠說到這裏的時候,眼神裏漾出一種異彩,從眼角到眉間,嘴角的弧度恰到好處,仿佛未來的規劃已經步入正軌。沈一婷也知道蔣母為了兒子一直都太辛苦了,經曆了太多,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如果終點還是好的,似乎路上的坎坷也都是值得的。


    “我相信你行的,才幾個月時間,把宏淵弄的有聲有色,這麽下去,我估計在博華這邊都快失業了。”沈一婷點頭笑了起來。


    吃了一會兒,蔣忠誠忽然放下筷子,將身子坐正:“一婷,我這趟來找你,還有個重要的事,我想邀請你到宏淵來,幫我一起做代理。現在教育培訓很熱門,是個有利可圖的大好時機,不過競爭也激烈,隻要有錢賺的東西,大家就會蜂擁而上。不過自己單幹,比給人打工總要好許多,不受人嫌氣,分紅也有你一份,做起來也有奔頭。”


    他看著聽到這裏眉頭已經微擰的沈一婷,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我在麗港沒什麽真正的熟人,想找個可靠的人來幫忙也不容易。我知道你也沒什麽親朋好友,找工作也困難。不如咱們倆聯手,把宏淵搞起來,這裏麵油水也大,做幾年下來,咱們就成老板了,以後在麗港就算能徹底立足了,當年咱們一起設想的有車有房有錢的日子指日可待啊!”


    他激動的闡述著自己的想法,可說到最後,卻看到沈一婷的眼裏劃過一種黯然和尷尬,才終於停了口,略有些失望的看著她。


    沈一婷也放下了筷子,卻輕歎了一口氣:“忠誠,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也不是不想當有錢人。不過我在麗港呆不長,我早晚會走的,我沒打算真正融入這個城市,真的。”


    蔣忠誠似乎愣了一下,詫異的看著她,半晌才不可思議的笑了起來:“你不想呆在這?那你今後想在哪?迴a城嗎?”


    沈一婷心裏泛起一種沮喪,想起在a城那邊也許真的沒什麽指望了,工作辭了,婚也離了,留下一堆風言風語,最後連母親也不願意理睬她了。那裏對她來說,早已經沒什麽意義了。可她仍然不想在麗港長呆下去,她每天在日曆上劃上一條紅杠,預備著時間夠了就離開,該去哪裏,她還沒有考慮周詳,或者去哪裏都可以,隻要是沒人再知道她的過去,也沒有蕭子矜的地方。


    她還是拒絕了蔣忠誠的提議,他似乎很失落。其實蔣忠誠也猜到是蕭子矜的原因,心裏剛剛還在對未來抱著無限希望,卻忽然象糾了一個結。自從蕭子矜出現以來,就將他原本設計好的人生道路一再打亂,從前是,現在仍然是。


    蔣忠誠在戒毒所的時候,曾被所長表揚為毅力相當強的小夥子,那時候多麽艱難他都決心挺過去。每次毒癮發作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腦海裏就會不斷的浮現出蕭子矜的樣子,於是他咬著牙關堅持。他自己也不記得有多少次,癮犯了以後,實在忍受不住,他就死命抓著門上的鐵欞,狠狠的將頭往上撞,直到頭破血流,疼的感覺足以和毒癮並駕齊驅,才能讓他轉移注意力。那時候他不知道哭了多少迴,可一想到蕭子矜,一種莫名的動力油然而生。


    後來有一次,戒毒所舉行過一次活動,讓每人將自己的願望寫在一張能折疊的卡片上,然後埋在院前的大樹下,他拿著卡片,覺得握著筆的手在發抖,他的願望很多,早在沒有變成墮落青年的時候就有,比如畢業以後找一份好工作,比如和沈一婷結婚,比如買棟大房子,讓母親和沈一婷安心的住在裏麵……可這些在蕭子矜出現以後逐漸化為泡影……


    他當時顫抖著在卡片上寫了一個“蕭”字,接著用筆狠狠的劃掉,揉成一團扔進垃圾箱。迴頭平靜的跟所長說:“我沒有願望,真的,沒有。”


    沈一婷從和蔣忠誠吃過飯後,天色已經不早,蔣忠誠沒有汽車,隻有一輛摩托車,抓起一個頭盔遞給她:“我送你迴去吧。”


    沈一婷趕忙拒絕了,畢竟關係早已不複從前,坐在摩托車後座上,總會覺得別扭:“不用了,我自己坐出租車迴去,不太遠,一個起步價就到家了。”


    蔣忠誠明白她謙和禮貌背後包含的疏遠和界限,眼神微微一黯,也沒堅持,灑脫了笑了笑,點頭說:“那我幫你叫輛車吧。”


    坐在出租車上,沈一婷覺得異常疲憊,從後視鏡裏看著蔣忠誠的身影漸漸退去,直到小成一個圓點,而後幻化在一片繁華的街景中。車窗玻璃倒影著霓虹燈的光亮,閃爍在極容易讓人沉迷的城市裏,穿梭過大街小巷,就象必不可少的風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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