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恆這一桌的動靜,引得周圍喝湯的客人紛紛側目,不過這些人也隻是看了兩眼,便沒在當迴事。


    隻當是那看衣著,也不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心疼小丫頭送出去的那碗湯,這才大發雷霆。


    心中鄙夷,麵上卻是沒有絲毫表現,繼續該喝湯喝湯,該閑聊閑聊。


    土灶那邊,又舀了一碗湯的老婆婆,雙手端著湯碗,步履蹣跚的朝幾人這桌走來,對於方才發生的那一切,她宛若沒瞧見一般,依舊是那般僵硬老態的麵容。


    “客官,您的湯來了。”將湯碗放在秦恆麵前,老婆婆熱絡說道。


    秦恆笑著端過湯碗,用勺子輕輕舀了一小勺,吹了吹,接著喝進嘴裏。


    湯才入秦恆口中時,他的感覺很平淡,就好像喝進去的是清湯寡水,別看湯中用了許多材料,大棗、桂圓、枸杞等等,可卻是絲毫品不出這些材料的味道。


    秦恆頓時感覺有些失望,隻是還不等他那種失望的感覺遊走全身,取而代之的就又是另一種感覺,襲上心頭。


    這種味道的感覺,不像是酸甜苦辣鹹香澀七味中的任意一味,而是一種難以描述的味蕾感覺。


    真要細究起來,秦恆覺得有種比喻很是恰當。


    小時候,我們吃了一種美味念念不忘了許多年,大了以後,再去吃那樣東西,感覺就很尋常,一般般。而眼前,秦恆喝這忘憂湯,居然喝出了迴到小時候的那種難忘,個中滋味隻有喝者自己才懂。


    細細品味間,那種感覺又拉著他,仿佛找到了兒時的那份天真無邪,無憂無慮,妙味無窮。


    秦恆一連喝了六口湯,越喝眼睛越明亮,他覺得這忘憂湯,真不愧那忘憂二字,更是當得“人間美味”四字。


    想到這裏,秦恆忍不住斜瞥了一眼那個釀了苦果自己吃的秦玉芝,見那丫頭低著腦袋,滿臉跟吃了屎一樣難受的表情,不免覺得好笑。


    這丫頭別的不說,吃東西的口味絕對是一流。這一路行來,秦恆就發現,這丫頭不知是鼻子特別靈,還是天賦異稟,要吃的東西,皆能稱得上美味,就連他跟著吃過幾次後,也讚不絕口。


    秦恆心中不由發出一聲歎息:“天象故由,誰定根源,是無完人矣。”


    收迴思緒,秦恆開始細細品味那碗湯給他的感覺。


    與此同時,秦恆這桌的五碗湯也已經陸續上齊。


    赫連海、高暉與劉青迴都端起各自麵前的湯碗喝了起來,三人第一口湯下肚,表情瞬間就變了,神色各異。


    赫連海的眼睛裏,在這一瞬間,變得十分迷茫,像是找不到本心最初的那個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高暉的臉色忽然變得猙獰,像是內心最深處的那隻魔鬼,越過他的心理防線,開始支配他,仇怨、不公、恨世、兇戾,等等負麵情緒,充斥在他的心頭。


    劉青迴喝下第一口忘憂湯後,雙目刹那間變作血紅一片,臉上表情由初始的和煦轉為糾結,最終轉向毫無表情,死寂一般,看上去有些嚇人。


    這一幕看得秦恆嘖嘖稱奇,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忘憂湯就好比神藥,不同人喝,感受、想法、欲望等等,也是有所不同,因人而異,極有可能就是能將每個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欲望,無限放大,靠近心魔。


    秦恆不由轉頭看向那個在他身後收拾客人離去後桌子,身形略顯佝僂的老婆婆,輕輕笑著說道:“婆婆才是真正的大隱隱於市,奇人也。”


    老人一邊用抹布將桌子隨意抹了幾下,一邊端起一滴不剩的兩隻空碗,將兩隻碗摞在一起。


    聽到那個年輕人的誇讚言語,婆婆那老態的臉上,頓時顯得有些難為情,她好不容易搜腸刮肚一番,與年輕人說道:“山野之人,就會做個湯,做了幾十年,什麽奇不奇的。”


    “數十年隻做一湯,能教人間得嚐美味,婆婆至善也。”秦恆不吝讚賞道。


    老人連連擺手,“可當不得公子如此誇讚,可當不得……”


    說罷這句,老婆婆趕緊借故要洗碗,匆忙走迴土灶那邊。


    老婆婆離開後,秦恆看向已經迴歸正常狀態的赫連海幾人,心中忽地靈光一閃,微微感到訝異。


    他有些不解地看向那丫頭,好像秦玉芝在喝下一整碗忘憂湯後,還是最初的那個狀態,絲毫沒有變化,這就不免讓秦恆心生疑竇。


    照理說,有他的前車之鑒,再有赫連海幾人的接連驗證,再加上旁邊客人的佐證,忘憂湯有不同尋常的地方,有特效,這應該是不爭的事實。


    何以秦玉芝在喝光了那麽一大碗忘憂湯後,什麽事也沒有,眼神如初,表情無絲毫變化,情緒也無任何起伏,這太古怪了。


    難不成是因為那丫頭往湯裏啐了口口水的原因,失去了原汁原味,就失去了該有的效果。


    不太可能。


    秦恆又自顧自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古怪的猜測。


    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除非人非凡人,湯非凡品,這才有這種可能。


    最大可能其實是那丫頭心不複雜,不像表麵那樣一肚子彎彎繞的壞水,是個心思通達,內心清明的孩子,這才沒被那碗湯幹擾心神。


    秦恆剛有此念,又立刻打消了,因為他看到那丫頭正偷偷將扣下來的鼻屎抹在麵前那隻湯碗的碗底,然後沾沾自喜的以為沒有人瞧見,一個人樂不可支地接連抖腿。


    如果這樣也能說是心思清明,無駁雜之念,秦恆覺得自己都能稱作聖人了,簡直不可理喻。


    “咚”


    又是一個板栗敲在猝不及防的秦玉芝的腦袋上,秦玉芝抬頭,一臉憤怒,剛要破口大罵,但當她看清始作俑者是誰,接觸到他那冰冷的眼神,連忙悻悻然縮迴腦袋,沒敢作聲,有些心虛。


    “公子,兩年前我曾想進入靈窟曆練,提升修為,遂下過一番功夫去了解靈窟及霸拳宗,一番收集下來,倒是也聽說了不少關於這兩地的秘辛及傳聞,不知道公子有沒有興趣聽上一聽?”劉青迴放下見底的湯碗,看向秦恆,輕聲說道。


    秦恆聞言,從秦玉芝那邊收迴視線,轉頭笑道:“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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