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繞雎鳩城地域的沉裳河上,一葉孤舟迎著落日餘暉泛水北遊,船隻行速不緊不慢,撐蒿人的動作看上去不甚嫻熟,給人感覺略顯滑稽。


    撐蒿人不是別人,正是覺得自己總算找到用武之地的高暉,雖然他亦是首次撐蒿,但卻是幾人中唯一一個上手協調度極高的偽撐蒿人。


    船尾與舟蓬內,或坐或站的是,使得雎鳩城雞飛狗跳,而後拍拍屁股,再度瀟灑北行的秦恆一行人。


    船頭甲板上,秦恆與萬樓席地而坐,兩個年齡看上去相差不大的“同齡人”,一人手持一壺桃花釀,小酌慢飲,同覽湖光山色。


    烏蓬小舟自離開雎鳩城外的芭蕉渡,到達眼下途徑陡峭雙峰間的山澗,水路行程已超三十裏地,船隻已經逐漸接近雎鳩城與臨城的水路邊界。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船隻貼著僅僅隻能容納兩隻烏蓬小舟並排而過的岩壁溪澗,順流緩緩前行,當通過這處狹道溪澗,視野立馬豁然開朗,當眾人得見山明水秀之時,萬樓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秦恆盤腿而坐,眼中所見是一條浮出水麵,隨著小舟同遊,嘴裏偶爾吐著氣泡,巴掌大小的青白魚。小魚瞧上去極有靈性,如黃豆大小,珍珠般的眼睛,露出一抹人性的目光,像是在詢問與它對視的那個人,“你是誰?要去哪兒?”


    秦恆看著小魚一邊與船隻同行而遊,一邊以充滿求知,天真的目光與他對視,沒來由得,秦恆的心情變得無比開心。


    他嘴角微微上揚,伸出雙手探入水中,將那條極富靈性的青白魚掬入手中。小魚像極了一個無知者無畏的孩子,也不害怕眼中所見的那個異類,在他手中歡快地轉圈遊曳,樂此不疲。


    秦恆看著那條小魚,眉眼皆是笑意,一人一魚,這般相處了大約十數息後,秦恆便在魚兒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將它輕輕放迴水中。


    魚兒在進入水中後,依舊契而不舍地跟著秦恆的小船,盡管它已經“讀懂”了秦恆眼中流露出來的東西,但是它就是不願就此離開。


    秦恆盯著眼中流露出一抹“傷感”之色的魚兒,燦爛一笑,輕輕揮手道別:“去吧,這般無憂無慮,就該一直這麽無憂無慮,真好。”


    魚兒一個鯉魚打挺,躍出水麵,再度落入水中後,它“深深”看了那人一眼,仿佛在說:“你等著,我會去找你的。”


    秦恆莞爾一笑,目送魚兒往他們來時的方向快速遊去。


    待這一人一魚相惜“離別”後,萬樓猛然站起身,二話不說,一腳將秦恆踹下水,隨後他走到船頭,雙手叉腰,居高臨下盯著那個沒有半點後知後覺覺悟的家夥,怒容滿麵道:“這天底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比你更能暴殄天物的家夥,你知不知道,你錯過了多大的機緣?”


    令萬樓沒想到的是,在他說出這句話後,水中那個滿臉風輕雲淡的家夥,居然無比鎮定地迴答了一個“知道”。


    “老夫就想不明白了,你既然知道那條青白魚本體是天下水裔中血脈最為純正的蛟龍之屬的前身,魚目氣海蘊藏氣機甚至勾連那座傳說中的遠古龍宮,那你又為何任由它輕易離去?難道你看不出來,它已開智,天性與你相合,如果你願意,它絕對願意隨你而去。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萬樓說著說著,愈發生氣,他指著秦恆,仿佛要將他剝皮抽筋。


    秦恆不為所動,他學著那條青白魚,隨著船隻同行而遊,嘴上說道:“前輩,晚輩不僅知道那條青白魚的前身是血脈最為純正的蛟龍之屬,還知道它隻要能夠順利魚躍龍門,便會一舉躋身最有可能化龍的大蛟存在之一,而後由江入海,再吞掉三條同類,那麽便是成為真龍也可以想一想。”


    萬樓聽它這麽說,愈發生氣,但是這會兒,他的氣憤神色,已經沒有表現在臉上,他目光冰冷,譏諷道:“難不成你秦恆心裏還真是這麽想的,魚兒無憂無慮,就該真的無憂無慮。你若真這般想,老夫就不知道該說你是天真,還是傻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的道理,還需要老夫來講?”


    秦恆盯著“少年”的眼睛好半晌,然後突然笑了起來,他笑著說道:“前輩,你這演技,如果放在春戲館的話,極有可能會連累與你同台演出的戲伶,白白辛苦一場,沒撈到演出薪俸不說,甚至還會被那些看客們丟臭雞蛋瓜子殼,噓聲喝倒彩。”


    話到最後,秦恆打趣道:“前輩的演技在晚輩看來,可謂漏洞百出,偏偏前輩還要故作生氣姿態。晚輩鬥膽問前輩一句,這樣……不累嗎?”


    萬樓聞言,當即就繃不住了,他仰頭哈哈大笑幾聲,繼而低頭看著秦恆,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你小子有沒有覺著,現在這樣的境遇,也是風水輪流轉?”


    秦恆一愣,有些不明就裏,他一臉疑惑地問道:“前輩此話何意?”


    萬樓笑眯眯道:“印江,畫舫樓船,姑娘。”


    秦恆聞言,心中瞬間明了,他有些無奈地說道:“前輩,不一樣的。”


    萬樓一笑置之。


    船頭這邊的動靜,“少年”將秦恆踹下水的大不敬之舉,船上幾人早已知曉,但卻無一人去責問那名“少年”,為何如此?一是因為不敢,二是因為敬畏,三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與自家主子的關係非比尋常。人活著,當然要有眼力見,誰又會少之?


    當秦恆脫離水中,登船之時,烏蓬小舟已經抵達臨縣地界。登上小船的秦恆,一邊用力擰著濕透的外衫,一邊笑著與在那之後就沒搭理過他的萬樓說道:“前輩不是想知道晚輩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麽嗎?晚輩這便告訴前輩。晚輩接下來要去……”


    還不等秦恆說下去,萬樓一句話把他噎的死死的。


    萬樓直截了當道:“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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