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這偏袒之嫌,未免太過明顯。”陸舫升看著周遭人群輿論的轉向,眼神陰翳。


    眼下情景,他也顧不得再替眼前之人遮掩什麽身份,一旦如他所評斷的那樣,那麽將會坐實他大錯在前的過錯,免不了被責罰。


    那麽對於他這個不日將會成為麋下書院夫子的讀書人來說,就真的是顏麵掃地。


    在陸舫升心中,眼前形勢逆轉也好,是非過錯到底在不在自己也好,怎麽都好,隻要自己站在那個道德點上,即便論斷那所謂公道的人是少主,他也不能拿自己怎麽樣。


    而他,故意曝露此人真正身份,將會引起形勢的逆轉,人性基本都是同情弱者,這位少主三言兩語定斷自己大錯在前,那麽知曉他之身份後的圍觀群眾怎麽想?是否覺得這其中有貓膩,能看不出那女子與少主是舊識?


    人心偏向,總會以惡意揣度他人心思,生活在底層的百姓,更是常以異樣眼光看待身居高位者。


    質疑、懷疑、不忿……如點點星火燎原,在人們心中發芽,不斷蠶食動搖那位年輕少主在荒城積攢下來的威望,以及目前來看,牢不可破的地位。


    這是陸舫升給那位年輕少主出的難題,他覺得自己以兩個字的名諱便能四兩撥千斤的手段,實在是用的妙,對方一個不小心斟酌應對,可能就為將來埋下禍根,導致好不容易發展起來的荒城形勢,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即便有些想當然爾,陸舫升仍舊覺得,未必就不會向自己所想的形勢發展。


    人們都說故鄉情難以割舍,可在陸舫升心中卻不那麽覺得,他覺得這座荒城存不存在,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麽影響。


    陸舫升故意擺出不忿姿態,質問年輕少主處事不公後,就收斂心神,準備看看周遭看客們的激烈反應,他樂的待在一旁看熱鬧,對錯問題對於他來說,變得無關緊要,之後少主的一言一行,將會變成形勢轉變的爭端,又是一場開局。


    “少主”


    然而,事情的發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有人首先聽到“少主”二字,霎時間滿臉震驚地看向那個青衫年輕人,繼而變得無比激動,連忙拉著身邊人,對之說明那人的身份。


    於是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場中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秦恆的少主身份。


    也不知是誰,首先躬身作揖,喊了聲“少主”,緊接著,所有圍觀的才子佳人,江湖武人們,或拱手作揖,或抱拳行禮,齊齊喊道:“少主。”


    喊聲雷動。


    一個個男人的目光,變得滿懷敬仰,女子的目光,變得癡了,美眸中,似乎再看不到其他男人的身影。


    今夜這個七夕燈節,來的值,無數男子、女子,心中作此想。


    這樣的場麵,是陸舫升始料未及的。


    他哪裏曉得,如今的少主,光是抬出那個名諱,就能令荒城數以萬計的年輕人折服,而少主本人,更是他們景仰崇拜的對象。


    秦恆環顧一圈,輕輕一笑,平易近人道:“今夜七夕佳節,大家不必多禮,我在這裏祝願諸位能夠佳偶天成,喜結良緣。”


    所有人目光灼灼地看著那個成為焦點的年輕人,或出聲謝過,或拍了個半開玩笑的馬屁,或如有些女子,似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要幹什麽,隻是眼睛一眨不眨,呆呆地望著那位年輕少主。


    有膽子大些的姑娘,直接出聲調侃道:“少主,聽說您尚未娶妻,不知道覺得我怎麽樣?”


    秦恆循聲望去,隻見有個大眼睛,圓臉,透著幾分可愛的江湖佩刀姑娘,似乎在大聲喊出這句話後,覺得有些難為情,遂連忙低下腦袋,眼觀鼻鼻觀心。


    秦恆微微一笑,迴應道:“姑娘很好,可我配不上。今夜姑娘一定能夠心想事成,覓得意中人。”


    圓臉姑娘聽到少主居然迴應自己的調侃言語,不禁心中猶如小鹿亂撞,怦怦怦個不停,隻是再沒有勇氣接下去,頭埋的更低。


    周遭眾人見此,皆是會心一笑,有女子向佩刀姑娘那邊投去豔羨的目光。


    場中形勢的發展,似乎脫離了正題,秦恆左右看了看,不再和那些才子佳人們笑聲言語,而是看向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的陸舫升,說道:“言歸正傳,陸公子覺得我偏袒楚小雨,是因為我們是舊識,所以才判定你是大錯在前。還是說,有其他原因,你覺得我處事不公?”


    秦恆再度言語之時,月牙裏這處河畔,變得無比安靜,與別處喧囂,形成鮮明對比。


    其實這會兒,圍觀人群基本上都已經讚同少主的論斷,方才持反對意見的人群,此刻在知曉少主身份後,轉身便牆頭草地投身讚同隊伍之列。


    所以眾人瞅向陸舫升的目光充滿厭惡,都仿佛在瞅一個整日無所事事,隻知浪跡花叢的浪蕩子,自詡學識過人,便將女子玩弄於鼓掌之間,這種人端的是可惡至極。


    陸舫升苦笑一聲,說道:“現在陸某如何認為還有何意義?即便陸某認為少主處理不公,又能如何?”


    眼下之意,你少主拿權壓人,逼我就範,我迫於形勢,才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下自己大錯在前。


    其實要說陸舫升迫於眼前形勢,已然屈服,那也不見得,而是他看到了形勢比人強,再不可逆轉,開始換一種策略,把自己扮演成弱者的身份,喚起周遭大眾的同情心,從而設身處地為他著想。


    種種用心及靈活變招,足可見陸舫升其人城府深沉,機敏過人。


    秦恆看著此人,心中不由有些惋惜,“其身正,倒不失為夫子人選之一,可惜走了歪門邪道,即便再腹有詩書,也難以氣自華。”


    秦恆緩緩說道:“既然你陸舫升覺得我是憑一己之私念,才論斷的你大錯在前,楚小雨小錯在後,論斷不公,那麽我們就等一等,等一個人到來,讓他來斷一斷你陸舫升的對錯。”


    陸舫升剛想詢問那人是誰,卻聽外圍傳來了嘈雜聲。


    他轉頭望去,隻見一個身材消瘦,兩鬢斑白,留著長須,穿著官補袍子的中年儒士,扯著袍擺,火急火燎地往這邊跑來,頭發都跑的披散,身後幾名家奴抬著官轎在後麵追趕。


    陸舫升見到此人,勃然變色,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漕運衙署按察使,陸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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