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會急忙在前麵領路,然因這會兒客滿,十二張桌子無一空桌,他四下一看,不知該如何是好。


    元會腦子急轉,也想不出好的解決對策,然而當他看到了丁大哥的身影,腦筋一轉,想到了解決之法。


    他先是迴頭跟年輕少主告罪一聲,讓之在這裏稍等片刻,自己則急急忙忙跑去向丁小廊轉告少主來到了酒館喝酒,遂將這個難題直接丟給丁大哥,這便是元會的解決方法。


    一襲素衫的年輕人帶著一位像是貼身扈從的虯髯大漢來到這間酒館,並未引起酒館內喝酒客人的過多注意,大多都是隨意瞥了一眼那兩人後,就繼續與同伴飲酒。


    隻有寥寥數人像是認出了那位時下正站在櫃台前麵,抬頭仰望牆壁上掛著的那幅字帖的年輕人的身份,隨後小聲與身邊同伴說出那人的身份與來曆,然後就有人開始露出或驚訝,或惶恐,或驚喜的神色來。


    有人想要起身與那位身份尊貴的少主打聲招唿,卻被同伴給死死按住,又在其耳邊說了幾句言語,然後酒客就滿臉遺憾地作罷。


    元會跑到丁小廊身邊,小聲對丁掌櫃說了兩句,丁小廊聽完元會的話後,隻是迴頭看了一眼那邊站著的兩人,隨後便與江湖同道告罪一聲,不等對方客氣兩句,就匆匆忙忙的離桌而去,留下眾人麵麵相覷。


    丁小廊快步走到那位正看著他花重金從一位本城大儒那求來的字帖的年輕人身側,抱拳行禮道:“秦公子。”


    他沒有喊少主,是在心中衡量過分寸的。


    秦恆轉頭看著這個比初見時穩重許多的青年,笑道:“曾義山的字帖,花了不少錢吧?”


    丁小廊笑著迴道:“讓秦公子見笑了,在下隻是附庸風雅而已,比不了公子這樣的字裏行家。”


    秦恆笑了笑,沒有說話,繼續看那副字帖的落款。


    無論是以前的經營伢行,做著街坊四鄰的“看護”買賣,還是如今經營著酒館,麵對三教九流的客人,丁小廊都可以說是心思活絡,說話做事八麵玲瓏之輩,他看了一眼年輕人的側臉,跟著又說道:“如今酒館已經客滿,若是公子不嫌棄的話,不妨隨在下去往後院,那裏有間特意留出的雅室。”


    話點到即止,不用刻意說出那是專門為貴客留出的雅間之類的言語。


    丁小廊明白,即使他不說,相信那些在進入那間雅間喝過酒的貴客們,也能明白他這般做的用意,會念著他的一點好。


    這些,便是丁小廊的生意經。


    秦恆擺手道:“不了,沒有位置也無妨,拿兩壺酒水,我們去外麵喝。丁小廊,你不會覺得蹲在外麵喝酒,會讓你一個大掌櫃失了麵子吧?”


    丁小廊見年輕人擺手,心裏“咯噔”一下,心想自己是否做的太過明顯,惹得少主不喜,正想補救,又聽年輕人接下來打趣的話,心中頓時一鬆,連忙說道:“秦公子相邀,那是全天下最大的麵子,就算是蹲在荒城城門前喝酒,在下也會身心愉悅,求之不得。”


    秦恆爽朗大笑道:“馬屁過了啊。”


    丁小廊跑到後院,拿出三壺過客酒館鎮店之寶的桂花釀,重金購得,已有半百年份的窖藏,本是準備擺在店中鎮場子的佳釀,不供客飲用。


    當他興致衝衝地將三壺桂花釀拎到外麵坐在門前臨邊台階,等待他去取酒的年輕人麵前,將一壺酒水遞到他手上,年輕人連泥封都未揭開,隻是用鼻子嗅了嗅,隨後便將桂花釀再度遞還給他。


    這一幕,弄得丁小廊十分不解,正想詢問是不是這酒不合少主口味,他可以去換,就聽少主說道:“就喝你酒館尋常招待客人的酒水,不能因為我來,就取出鎮店之寶,我聞過了,就當是嚐過了滋味,酒就還放迴店裏,換幾壺過來。”


    丁小廊一怔,多少年沒有流過眼淚的青年,在這一刻,眼眶微微有些濕潤,他接過少主遞還的酒水,重重點頭,拎著三壺桂花釀折身迴去。


    再出來的時候,他與元會,一前一後,每個人都抱著三壇酒水。


    秦恆迴身看到這一幕,哭笑不得,望著那個滿臉燦爛笑意的青年,無奈道:“丁掌櫃這也太過盛情,酒水不要錢啊。”


    丁小廊似乎也放下了先前的那份拘謹,與那位沒有半點架子的少主開起玩笑,“不要錢,管飽。”


    元會眼巴巴地看著坐在台階上,喝著槽酒閑聊的三人,他也想留下,卻被丁小廊對著屁股踹了一腳,笑罵讓他滾迴去照顧酒館生意,少年郎依依不舍的離去,心中失落至極。


    虯髯客也難得一迴陪著自家少爺喝酒,還是坐在路邊酒館的台階上,心情格外舒暢,一上來就自顧自喝了一大口這滋味略顯寡淡的槽酒。


    秦恆先開的口,談到了初入荒城那會兒,還是丁掌櫃“幫著”他們一行尋的落腳地。


    丁小廊有些自慚形穢,直言說我要是那會兒知道公子的身份,就算是將那間茶鋪白送,也要跟公子扯上關係,結果我還小動作頻頻,耍些小聰明,把一樁本可結下點滴香火情的買賣,真就隻做成了一樁自覺占了多大便宜的買賣。


    秦恆對丁小廊的坦誠,有些小小的欣賞。


    丁小廊喝了一大口酒,似乎是在給自己壯膽子,然後將那需要雙手抱著才能飲酒的大壇子,放在腳邊的石階上,站起身,衝年輕公子躬身彎腰致禮,真誠感謝道:“丁小廊謝過公子點撥之恩,如果不是公子的點撥,我丁小廊這會兒可能還是那個自覺天下都欠著自己的,搜刮著鄰裏鄉親血汗錢度日,終有一日會被江湖俠士給打殺了的惡人。”


    秦恆坦然受之一拜,他一手抓著那壇酒的瓶口,對著嘴小灌了一口,放下酒壇後,看著彎腰的青年說道:“知錯能改,浪子迴頭金不換,不隻是書上道理。”


    丁小廊直起腰,滿臉認真說道:“丁小廊銘記公子教誨。”


    秦恆拍了拍旁邊的石階,示意他坐下,然後轉移話題道:“以後就準備一直經營小酒館?”


    丁小廊坐下後,聽到公子的這個問題,撓了撓頭,略顯赧顏地答道:“我想等到今年入冬後,將小酒館送給元會,然後去投身邊軍,就是想到自己是副殘軀,去那邊後,如果被涮下來有些丟人,迴來後難以見人。”


    秦恆拿起酒水,敬了丁小廊一下,緩緩說道:“有誌者事竟成,大丈夫安身立命,沙場出刀,我在這裏提前祝你丁小廊即將成為一名勇猛殺敵,一往無前的甲士。”


    丁小廊豪飲一大口,滿臉春風笑意,朗聲道:“借公子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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