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景台上。


    虯髯客在身邊,秦恆剛才淋的如同落湯雞的情景不再出現,衣衫也被虯髯客以秘法蒸騰了雨漬。


    眼下的秦恆,白衣飄蕩,青絲漫舞,眼眸深邃明亮,靜靜站在雨幕中,宛若謫仙人臨世。


    觀景台下,謝晨陽已經在帶人打掃戰場,時近酉時初,因為降雨的關係,天幕已經暗了下來,活下來的人,受傷的人,在廊道燈籠的微弱燭光照耀下,三三兩兩攙扶著,去廊道下避雨,城主府內,屍橫遍野。


    城主府外的大戰也已經結束,戰況相當慘烈,唐甕、祥璃、杜懷恩等率領的人手死傷超過大半,若不是對方兩隊人馬中,幾個本土幫派的突然離場,這場大戰最後的結果極有可能是魚死網破,活下來的人十不存一。


    城主府外打掃戰場的速度很快,因為有杜懷恩這個現如今名義上還是提督司衙門督察使的手令調度,差馭馬監監使著人調配一千輛軍用最大號馬車前來拉送屍體出城。


    這位馭馬監監使的職責就是掌管著荒士大軍的戰馬調度,協調支配,以及運送糧草輜重的大型馬車的總攬出庫。


    此人算是杜懷恩的直係下屬,所以在拿到杜大人手令的時候,這位躲在馭馬監署衙後堂祈禱荒城這場變天風波,莫要殃及到他這條池中魚的監使大人任圓,沒來由心頭一喜,看來這場風波已經過去。


    接著他不禁想到,杜大人與人勾結,犯上作亂,此前自己因為覺得沒人可以扳倒在此屹立多年的荒城霸主的城主府,所以在動蕩伊始,他就與幾個同僚共同表示,要與杜懷恩劃清界限,不再聽從這位掌管虎符的督察使大人的調配,也不承認他督察使的身份。


    可是,誰能預料到,這場風波最後的結果居然是“反正撥亂”,任圓都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調配出千輛大型馬車出庫,再親自帶隊去麵見杜大人的。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心情忐忑地見到杜大人的時候,杜大人完全沒有提他任圓迅速表明態度站隊的那一茬,隻是讓他動作快一些,將這些屍體快速運出城,挖坑埋了,路上動靜小一些,莫要引得全城再度人心惶惶。


    任圓當即心中大定,感激涕零,連忙說著保證做到讓大人滿意之類的話語,並親自下場去搬運那滿地的屍體到車上。其實在看到這十數條街道,滿地都是屍體,鮮血混雜著雨水如流淌的小河順著屋簷下的低矮處向別處流走的時候,任圓的心裏突突的,有種脊背發寒的感覺。但是這會兒在麵對滿地的屍體,他親自上手將之抬上馬車,他卻不知道怕了。


    馬車從最外圍開始運送屍體,每輛馬車分配兩個人,東城出西城進,南城出北城進,千輛馬車的動作很快,有條不紊,十幾條街道,數千具屍體,大約花費一個半時辰就已清理幹淨。


    街道上,此刻除了混雜血水的雨水還是各處流淌,以及街巷中打鬥過的痕跡外,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證明此處發生過萬人大戰的痕跡。


    隨著今夜雨水的衝刷,說不定到了明日,除了牆壁、巷弄的打鬥痕跡外,就再找不到其他。


    再接著,時間流逝,很容易讓人淡忘許多東西。


    酉時末,任圓已經在帶人清理城主府內的屍體,有過府外親自下場抬屍表忠的態度,這一次他沒有再親自下場,而是站在廊道下指揮。


    他不時會瞥一眼不遠處那座觀景台上的白衣年輕人和大髯漢子,從他入府到現在,那兩人始終站在雨幕中,就那麽靜靜地看著下方的人清理戰場,一言不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那座觀景台下人越站越多,任圓終於意識到那白衣年輕人才是致使荒城變天,城主府一日崩塌的“罪魁禍首”,如今荒城的新主子。


    於是任圓連忙與身邊副手交代幾句,讓他繼續運送屍體出城,動作麻利的清理戰場,然後他個人腳步飛快地往那座觀景台下跑去,跑的時候,直接扯下身上蓑衣丟在地上。


    任圓此刻心中唯有一個想法,今天就算隻是露個臉也好,因為在那台下,任圓不僅看到了一臉肅穆之色的杜懷恩杜大人,還看到了恭敬站立的巡察司按察使陸傳山陸大人,這讓他如何能不震驚,能不趕緊過來表忠心臣服。


    觀景台上,秦恆的目光從唐甕、祥璃、牛亮、杜懷恩、老儒士陸承明、陸傳山、岑駟螽、林戰、雲翼,以及各幫派幫主、掌教,幫中主要人物,客卿供奉、長老等人的臉上一一掃過,他們或多或少身上都受了傷,秦恆的目光真誠,言語真摯,輕聲道:“辛苦諸位,流血又流汗。”


    眾人皆是一抱拳,什麽話也沒說。


    秦恆接著道:“今夜大家都可以安心迴去休息,明日再來這座城主府議事,大家不必擔心有宵小雜魚隱忍反撲,因為大慶軍六千鐵甲已經入城,現在正在全城清理漏網之魚,以及隱匿行蹤,等待反撲的舊主擁護之輩,就算是皇甫中庸的那些留存暗樁,也會被一一拔出。


    所以我再次重申一遍,大家今夜隻管安心休息,近六個時辰的長兵作戰,想必大家都已經身心俱疲,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不計其數。今夜做個調整,明日是該論功行賞,還是該有罪當罰,秦恆自會捋的清明。”


    眾人聞言,有人心中欣喜,有人則惴惴不安,可眼下隻能應是。


    那白衣年輕人之所以抬出大慶六千甲士,一是在告訴他們不必擔心城主府,或者皇甫中庸魚漏底的漏網之魚的反撲,會有大慶甲士料理。


    二則是在警告某些人,心中別有其他想法,逃,或者再生亂,都要先想一想大慶的六千鐵騎,和他們手中的製式戰刀。無論你是宗門勢力,還是豪門望族,亦或者手握什麽大權的荒城顯赫人物,做什麽決定之前,都要仔細掂量掂量,能否承擔這麽做後果。


    這兩點用意,下方眾人皆能夠聽出來。


    唐甕等人離開後沒多久,大門口有人邁步踏入,隻見這時的林桃,衣衫破爛,形象更顯猥瑣,一邊眉毛少了半截,好像被火燒掉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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