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已不似白袍的年輕人與大慶步卒正前鋒都尉鍾鼎分別,鍾鼎領著半數正前鋒將士,返迴的路線往西,與梁駿所領右翼三營,在方位上稍稍有所偏離,後者往西南,但殊途同歸,皆是去往北域偏遠地帶,定陽州。


    秦恆往北,返迴浩淼城。來時兩人禦風行,去時三人三馬歸,多了關洪與三匹善長途奔襲的白野駒,非戰馬品種。


    悠悠騎在馬背上馳騁的三人,在這片名為東麓的荒野平原,多是遊牧民族散居,故而人煙稀少的地域,並不起眼。在這些遊牧人的眼中,北域尋常百姓也好,江湖人也罷,並無多大區別。非要說有區別,那就在於霸道和更霸道的區別。地位不比荒奴高多少的遊牧人,是在夾縫中求存,命賤自比草芥的那類人,人命不被當迴事。


    來時不及欣賞四野茫茫景色的秦恆,眼下策馬的速度放緩了許多。關洪始終策馬在前,虯髯客在後,將之夾在中間。


    在入荒奴城之前,秦恆首要解決的後顧之憂,就是大慶步卒由周篤、魯進兩個魚漏底大諜子從中挑唆,導致兩極分化,軍心渙散的危險局麵,最難之處就在於梁駿的殺與不殺,這是一個環環相扣的大難題,困擾了秦恆許多天。


    岩山頂,自從看出魯進的算計開始,再之後從關洪口中得知大慶步卒的潛在問題,諸般聯係,才挖出最根本的由索,周篤。


    周篤雖為大慶步卒副將,可並不得軍心,所以殺他是一件很順理成章的事,不會引起將士們的嘩變。


    但被周篤煽動蠱惑的梁駿就不一樣了,要殺他不是一個快刀斬亂麻的簡單問題。一則梁駿在步軍將士們心中的威望極高,二則他曾為大慶立下赫赫戰功無數,名將頭銜實至名歸,三則他並不涉及最根本的問題,如先前所言,梁駿的心始終向著大慶。能輕言殺之?那不是寒了將士們的心,更讓軍心渙散。


    但若不殺,大慶曾作為土皇帝的秦氏唯一嫡脈少主的威嚴何在,他在三萬將士們的心中,有何威信可言?做了如此錯事,以下犯上,私自調兵,連殺,你秦恆都不敢殺,還當個屁的少主?


    在今日之前,秦恆始終沒下定決心對梁駿的處置是殺是留,直到清早起床後,他才有了決定,始終殺人的利小於弊,所以不殺。


    大慶軍從來以向心力凝聚著稱於世,不應在他身上被人所詬病。這是身為大慶軍卒的榮耀,比之性命看的都重。若殺,軍心動搖,弊大於利。


    秦恆從來不覺得書上所言的那句“大丈夫行事,由心順遂,任意為之”是什麽暢心之言。百姓求飽餐,任心而為,燒殺搶掠,那這世間還有何處太平。江湖沒有大義,人人但求本心,那這座大染缸裏,除了汙穢就是醃臢。廟堂沒有天下為公的地方,那怎能容得下萬民。世間沒有說理的地方,人或者與畜生何異?


    所以,秦恆的心中,妥協並不一定意味著違背本心,有的時候為在乎的人,在乎的事,能夠良性發展下去,他寧願逆了本心。就像對待梁駿之事,為其開脫,他有千萬個理由,但要殺之,隻要一個就夠了,比如他做此事是為了殺我。


    不過,如他先前所講,此事翻篇了,那麽以後無論自己與梁駿上下關係如何,他都不會去翻此篇舊賬。


    梁駿之事,前後梳理清楚後,秦恆又捋了捋紛亂的頭緒。


    當前,曾經再輝煌的大慶,風光都已不再了,這乃是事實。他是要謀而後動,打迴去也好,還是要實現更深層次的想法,眼下都不能將如此長遠之事拉到近前。說白了,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


    與烏布那位年輕薩主所達成的合作關係,秦恆所想,未來是要建立同盟戰線,在解決眼下荒奴城之事,有了大慶三萬步卒與這荒奴城十萬荒士,再加上若能順利接手爺爺安插黃葫六灘,如今已能算是私人領地的黃沙城,那麽自己也就有了和一統烏布十三族的那位年輕女薩主談同盟條件的本錢。這一切的三方謀劃,都隻為了一個目的——立足。


    北域天下,那位滿心雄心壯誌的大蠻王,還未實現真正意義上的一統,他眼下也騰不出手來,對付占據另外兩成土地的大部氏族。所以,這對於秦恆來說,是個機會,為自己,也為三萬大慶步卒,謀一個棲身之所,積攢實力,以期後伐的機會。


    當然,秦恆也明白,這一切不過是他心中美好的想法,真實實行起來,困難重重。


    就以荒奴城為例,若不是今日在與典方褚的一番詳談中了解到,荒奴城內,單以武力去降服那些可謂“亡命徒”的背井離鄉之人,那簡直是天方夜譚,根本做不到。對於沒了家,連溫飽都成問題的他們來說,說白了,最不怕的就是死,死了反而不用再受這些苦。因此,想要實現一統荒奴城,使之為我所用,還要另尋他法。


    假如沒有典方褚的這番點撥,什麽都不了解的秦恆,一頭紮進那座水深淹死人連點水花都不冒的荒奴城,不說最終的結果處處碰壁,舉步維艱。但至少也要在裏麵浪費大量的時間去了解風土人情,荒奴所需,找尋為我所用的節點,這些零零碎碎,匯總在一起,去雜留精,然最後能不能破局,還真不好說。


    由此可見,收服一座荒奴城為我所用,還未進入荒奴聚集地的地界,就已經暴露了種種困難。可想而知,三方勢力整合為一,說起來容易,共聽調遣,其困難程度,不說難如登天,也如徒手攀岩了。


    不過,秦恆這會兒是在捋清頭緒,困難不困難的,不在他考慮當中,遂心念一瞬也就給略過了。之後,他又想到另一件緊要之事,修為全無的他,從在赫連氏族的冼蘇鎮開始,就一直想要打熬體魄,將武功修為從頭練起,可到現在,不僅沒有從頭開始,反而傷上加傷再加傷,這副體魄簡直比稚子孩童的還要不如。


    秦恆很明白,想要實現他心中所想,就要有強健的體魄,這才是成就諸事的根基。所以,他決定在入了荒奴城之後,做事修行兩不誤,傷愈凝練神魂,打熬體魄。


    至於什麽道基有損,秦恆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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